杀死主播 第339章 思虑

要是他不把话给说清楚，而是直接让庞绅勋说一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他丰富的受害经验来看，万一中途想退出，庞绅勋就会找出各种理由，甚至动用法律手段来捆着他拉那盘金贵的磨，不管他本人愿不愿意，绳子套上了就没法靠自己脱掉。

他十几年的生存经验告诉他，和商人交流是务必得小心的，多留个心眼很有必要，因为他们只看重利益，一切的东西在他们眼里都是可兑换的利益，而不会先照顾到你是个人，需要人身尊严与安全。

就像马戏团的老板永远不会为需要表演的动物做多少出于人道主义方面的考虑，在他们眼里那些东西都是赚钱的筹码，而自己在帝盛那些高层的眼里相对应的位置与价值也和马戏团的动物们一样可怜。

庞绅勋在脑袋里稍微整理了一下台词，心情稳重下来说道：“上一季度的新人里有个女孩子，外形条件挺不错的，还会跳舞，好好包装能红。”

“把她的脸按大佬们喜欢的模样整一整，包出去就可以捞一大笔。我这儿本来跟她谈好了，但是她现在又突然变卦了，说什么也不肯进手术室，还说我之前都在PUA她。”

孔峻熙觉得疑惑，又觉得有些好笑，他的嘴角往上弯了弯，眼睛里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神色，语气也是同样的笑不达喉底，“呵！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个丫头的帐号出了点问题，人气突然不行了，前阵子还大跌了一次水。据我查到的，跟她同宿舍的有人带头欺负她。”

庞绅勋的一双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这是个非常好的切入点，所以……”

孔峻熙把手一扬，刚才还稳稳放在茶几上的橘子被他扫进了垃圾桶中，他眼里的冷意更浓，“这不是你该来找我的事情，你可不是新人。”

他有些不满意庞绅勋拿这种芝麻粒大的小事来叨扰自己。

庞绅勋脸上笑得苦涩，“可这次事情有些麻烦，确实需要你出面才能搞定，那个丫头执拗得很。而且要是不处理的话，就她那张原生态的脸和不错的自身条件，对你来说迟早会是个隐患。”

“你也知道，现在网络上正是更新迭代的时候，真才实学的主播慢慢的都被人们捧起来了，不少原来的大头没什么突出能力的，只要没转型就都被取代了。”

“早点把她包成牌子，就趁她现在还没红起来，没什么商务，晚了可就来不及了。我是不着急，只是峻熙你这边……你也知道，老韩他们其实一直有换掉你的意思，最近这风向可更严重了。”

他故意迟疑拖长了话音，装作担心的样子，实则幸灾乐祸地看着孔峻熙脸色上精彩的变化。孔峻熙眼里厌世郁沉的神色因为他一番明晃晃揭伤疤的话而变得很重，笑意已经完全消失掉了，就连之前伪装出来的那一层薄薄的假笑面具都再看不见。

“废物！连一个女孩子都搞不定，这点小事也要来麻烦我出动！”

看他松口了，庞绅勋赶忙讪笑着赔不是。

说实话，刚刚被扫落的那颗可不只是一颗橘子这么简单，那还是他递给孔峻熙的面子，孔峻熙现在不愿意承了，但是好歹事情触及到了根本利益，他还是会做，不至于演变得很麻烦。

而这件事还顺便牵连到了庞绅勋自己的利益，不然他才不会低声下气地来求这颗一掐就折的嫩豆芽菜，做他的土皇帝不舒服么？

他就是怕孔大爷会突然这样神经质地发癫，这番商谈才对待得如此小心翼翼，可这位祖宗不出所料又意料之外的不高兴了，好在还有理智绊着他，他愿意出面摆平。

让你赚钱还摆这么高的谱，难伺候！要不是需要用你老子才懒得理你这孙子！庞绅勋表面上恭维地笑着，心里却对孔峻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送上了一连串与嘴里说的大相径庭的话。

全公司的实际掌权人里他最看不起这个戏子，只因为他和他们不一样，根基不深，是最脆弱也最好拿捏的一个，可他又真的需要这个唯一控制得住的黄莽小儿来替自己捞些钱。

他又贪婪又舍不得面子，好在利益的根基被触动还是让他拉下了脸。

庞绅勋走了之后，邹木玮才从厨房里出来，他把庞绅勋放在篮子表面掩饰用的东西都处理好了，鸡蛋放进了盒子里，水果洗干净切开还摆了盘，反正刚才那个情况他贸然出现也不合适，“知道他在”和“看到他在”是两个概念。

以及虽然不喜欢庞绅勋，但孔峻熙并不会把他送的“土特产”都丢掉，心情好的时候还是会吃一些的。

见孔峻熙阴沉着脸，邹木玮没犹豫，为了避免自己一会儿打扫客厅，直接转身回了厨房。因为孔祖宗一看就是被庞绅勋给惹毛了，这位不需要自己收拾屋子的小爷会随着性子把他切好的这盘由庞绅勋送来的水果给丢得满地都是。

而且他还必须得等他发泄完了才能打扫，不然被打扰了他会变得更加生气，会拉着自己的领子咆哮，可是到时候水果甜腻的汁液都黏在地板上，客厅地面就会很难收拾了，得挤清洁剂。

但是孔祖宗今天又在家，地板不干净他会生气，地板拖了之后会滑他会生气，地板还没干不能随便走动他会生气……甚至会恶劣地在他拖到一半的地上踩来踩去发泄坏情绪。

这位私下里的性格属于熊孩子里的TOP1，让他一个打工人无可奈何，又敢怒不敢言。

表面上再好说话孔峻熙也是娱乐圈里的，在泥塘里跌爬滚打，饱受了很久的欺压和屈辱之后才上岸的人，心理都是有些问题的，这种不见光的私下时候说不折磨人是假的，只是程度有轻有重，孔峻熙算是轻的。

不然古代的太监和丫鬟也不会是但凡生**面点的人家避之不及的活计了，伺候人哪里有舒坦可言？

刚才在看到孔峻熙阴暗脸的那一瞬间，丰富的经验已经快速在他脑子里演算出了很多种后果，为了避免自己遭罪，邹木玮很有眼色且毫不犹豫地把水果全部倒进了厨房的垃圾桶里。

这水果还不能放在流水台上或者是冰箱里等孔峻熙自己吃，因为孔大爷记仇，他哪天走进厨房看见了，想起今天庞绅勋让他不愉快的经历，刚才的那些演算背景就会更换成厨房，哪怕水果是完整没切的也一样要遭殃，甚至下场更惨，他甚至会拿起它们来向墙上砸，直到砸得稀巴烂，满墙惨不忍睹，没一处好地方，仿佛是幅新颖的甩画为止。

邹木玮有幸目睹过一次，他就静静地站在旁边，不动也不说话，看着孔峻熙糟蹋东西，把家里砸得像是食物城爆炸之后的遗址。不过他比较有素质的一点是“子弹”从来没有沾到过他的身上。

那大概是私下里的孔峻熙为数不多的素质高光时刻，他居然愿意留给自己，邹木玮想想还有些感动呢！

认真讲的话，他觉得那种时候的孔峻熙已经不完全是在任性了，他确实在发泄，而且似乎对居住的这所房子抱有浓厚的恨意，恨不得毁掉这里的每面墙、每块地板和每一个角落，因此毫不珍惜这里的一切。

但是每每理智回笼，看着狼藉的战场他又会平静地吩咐他收拾干净，完了会给他一个很大的红包来做精神安慰，有时候还会道歉，但是下一次又反复，折磨他自己，折磨屋子，折磨邹木玮，折磨无辜的食物。

不管是从助理的身份还是从打工人的身份出发，邹木玮都只能对孔峻熙说一句自己理解，他的工作跟普通人不一样，压力自然也比普通人要大，确实需要一个发泄的口子。他还帮忙打哈哈，说孔峻熙要是憋坏了，自己这些跟着他的人都不知道去哪儿要工资，公司是肯定不会给的。

他默默低着头打扫的时候，孔峻熙就会呆呆地坐在垃圾中间，仿佛一尊没有灵魂，死气沉沉的雕塑，水果渣渣掉到头上了也不动挪。倒是愿意被邹木玮好声哄着抱进浴室里，过上好长一会儿时间，他自己就洗干净出来了，这种时候的孔峻熙差不多又“活”了过来。

他私下里的样子与其说是成年人的暴戾，不如说是不懂事的孩子在恶劣玩闹，而凭邹木玮处理过很多案件的经验，这种情况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叫做“童年缺失症”。

他的负责任和耐心照顾让孔峻熙不由自主地在他身边释放出童年没能尽情发泄出来的童贞一面，下意识把他当成类似于“爸爸、妈妈、哥哥”这类型最亲密的角色亲近，但是属于成年人的理智又时刻提醒他防备自己这个最亲近的陌生人，那个保险箱就是个例子。

他不明白孔峻熙的过去，但是听同行说别的明星折磨助理纯粹是因为人品有很大的问题，但孔峻熙这样的时候更像是在对过去无能的自己和无法触碰到的敌人进行激烈的报复打击，他在想象中撕裂他们，又因为知道邹木玮会包容他所有的恶劣，所以把最坏的一面都大胆地展示了出来，做艺人的就没有胆子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