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朵花 第20章 第 20 章

分手之后祝春和本想回学校居住，发出去的申请审批却被驳回，学院长以学校宿舍紧张目前暂无空缺为由拒绝了他的申请。他没时间去找学院长对峙，问清楚究竟是真的没床位给他住，还是不想让他回学校住。只好抓紧时间在学校附近找房子住，他花费了大把课余时间在这件事情上，刘乾见他辛苦本想把爸妈在学校附近买给他的房子免费出租给祝春和，却被祝春和一口回绝。

刘乾疑惑：“你怎么不要啊？”

“刘乾，我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总用这份感情来谋取好处。”祝春和与他剖心置腹，言辞恳切，倒让刘乾不知该说什么。

“但你这段时间不是没地方住嘛，要不就先住我那里吧，等你找到房子再搬出去，这总行了吧？”刘乾眼珠子一转又想出新的话术，这回轮到祝春和无言以对，他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学校附近的小旅馆，长住旅店当然不是一个长久之计。

刘乾见他低眉思忖，干脆利落地将钥匙塞进他手里，“哎呀别寻思这么多了，我带你先去认认路吧。”祝春和接连哎了好几声，被刘乾带着往校外走。

学校附近的高档小区有好几家，刘乾父母定下的房子就在距离学校不远处的白水云间。祝春和跟着刘乾认路，还没进小区就被扑面而来的金钱气息震慑，门口蹲守的两只金碧辉煌的狮子雕像，敲下一块都能卖不少钱吧。

刘乾的房子位于白水云间地段最好的中心位置，刘父刘母大手一挥包下最顶上的两层楼，打通以后给刘乾当小公寓住。

祝春和乘透明电梯上楼，只觉得自己慢慢升高，升得越来越高，也变得越来越小。他有些茫然地低头向下看，第一次对自己要留在隆汇城的信念产生动摇，他真的要留在这里吗？他真的能留在这里吗？

还没等他想通这些事情，电梯已经抵达最高层，刘乾邀请他开门进屋看看。一切都如祝春和所想象的那样，房屋宽敞、明亮，住在这样的地方会产生自己踮起脚就能够抓住天空的错觉。

刘乾拍拍祝春和的肩膀，“怎么样啊这房子还行吧，你就在这儿安心住，有什么缺的直接给管家打电话就行。”他指了指贴在门后的电话号码，上面还附赠一句话：白水云间物业团队将竭诚为您提供优质的住房服务，盼望您住得安心，住得舒心。

祝春和心生感慨，该说真不愧是有钱人的住宅区吗。刘乾随后带着他认识住宅区你的购物中心和娱乐场所，告诉他物业办公室在什么地方，“你就在这里放心住，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

“所以你为什么不自己住这边，反而要去住学校寝室啊？”祝春和很好奇。

刘乾朝他摆摆手，“住在这边要是有早上的课我还得早起呢，太麻烦了。”他抬眼看了一眼腕表，“我得回学校了后面还有课，你待会儿去哪儿？”

祝春和忙说让他先回去，他还得去看房子，已经跟中介约好时间了。刘乾闻言朝他点点头，将房子钥匙留给祝春和后离开。祝春和扫了辆共享单车前去找约好时间地点的中介看房子，新找的房子离学校范围又远了一点，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能租的房子就这么多。

希望这次能一切顺利吧。

只可惜事与愿违，这套房子也有问题，商用水电费、租金押一付三，祝春和一口气拿不出那么多钱只得遗憾道别。跟着中介看完房子以后他疲惫地回到原本居住的小旅馆，打算收拾东西退租。

房子难找，价格便宜的更是难找，祝春和这段时间已经陆陆续续跑遍了学校附近全部正在出租的房源。不是房租不合适，就是房东见他只能承租一年还一月一付钱断然回绝，要不就是房子本身有重大缺陷压根不便住人，房东正急于出手。

拿回押在旅馆前台的押金，祝春和拖着行李箱来到白水云间，他思索着得找个机会好好谢谢刘乾，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解决自己的燃眉之急了。

祝春和仔仔细细地帮忙打扫了一遍两层楼的卫生，一直忙活到深夜才终于歇下。这段时间他一直研究租房的事情几乎没怎么睡过一个安稳觉，晚上缩在旅馆硬邦邦的铁架床上，翻身就会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旅馆墙面薄、隔音效果差，偶尔还会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声音。

他放松地将身体摊开陷进床铺中，久违的舒适感包裹住他的神经。

果真是由奢入俭难啊，当年睡在孤儿院的时候，下雨天屋顶漏水，铁丝窗被飓风刮得劈啪作响也影响不了他休息，他只要抱着枕头或者被子的一角将自己哄睡。不过是跟着.......生活了一段时间，好似就忘记了该怎么过原来的日子。祝春和又想起韩胥，即便全身心投入到新生活里，也无法让他完全摆脱过往的伤痛。

把脸埋进枕头深处，祝春和蹭了蹭软乎乎的枕头，轻声对自己说晚安。

在刘乾的房子里住了一段时间，祝春和总算在平台上找到称心如意的房子。他是在平台偶然刷到这套正在出租的小公寓，地址就在首都省大学附近，没有委托中介，年轻的房东自己在平台上挂的出租信息。

祝春和看到以后立马联系上对方，房东是一个讲话温温柔柔、看上去很面善的omega。

两人在线上聊天的时候，omega就跟祝春和介绍了很多房子的相关情况，祝春和因此才知道他出租房子是因为马上就要去国外结婚，国内的房子放着不太放心，想着干脆出租给一个懂得爱护的人，还能收一点租金当零花钱。

对方提出的租金低廉到祝春和无法相信，在真正看见房子的实物之前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对方是在欺骗自己。

真正推开那扇门以后祝春和的心彻底放到肚子里，omega所说的一切属实，房子被保养得很好，没有任何问题。祝春和在房间里转悠了好几圈，忍不住当场就跟人签订租房合同，将第一个月的租金付过去以后，欢天喜地地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刘乾。

刘乾在电话里恭喜他，还说过段时间叫上其他室友一起给他开暖房派对。

祝春和心满意足地租到好房子，当机立断回去把行李收拾好，当天晚上就拎包入住。

总算解决了心头一桩大事，祝春和的生活也渐渐步入正轨，从学校到租住的公寓，两点一线的平静生活将他的伤痛渐渐抚平，唯有隐隐作痛的后颈偶尔会提醒他，别再回头去看。

祝春和搬到小地方居住的第二个月，隔壁住进来一户新邻居，热情友善的年轻夫妻还带着一个刚满一岁的小孩。两方第一次见面是在上行的电梯里，小孩被妈妈抱在怀里，突然伸手轻轻碰了一下祝春和的头发，用响亮的声音喊：“亮亮！亮亮！”

周围人忍俊不禁，祝春和被淹没在快活的氛围里忍不住捂脸，跟着一起笑。

一同踏出电梯以后祝春和才发现原来这家人就住在他的隔壁。

祝春和时常会在差不多的时间点碰到隔壁这家人，一来二去也和他们变得熟悉起来。他知道了隔壁家是典型的BB结合的家庭，生下来的孩子也是一个聪明漂亮的小beta，安米。

偶尔在邻居大人都要去忙工作的时候，他们还会拜托没课的祝春和看顾一下安米。安米很乖也的确聪明，给她一叠积木，她就能坐着很久，直到屁股湿掉或者饿了才会发出哭喊声。

祝春和偶尔会觉得惊奇，觉得安米就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仿真婴儿机器人，真的能有小孩子会像安米一样懂事并且乖巧吗？他从小照顾孤儿院的那些孩子长大，从未见过一个孩子如同安米这般。

他自然不会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向旁人说，毕竟说人家孩子像机器人听上去实在不太礼貌。

帮安米换纸尿裤的时候，祝春和也只能碰到小孩柔软如同棉花般的肌肤，安米咯咯笑着朝他伸手要抱抱，心头的疑虑渐渐被消除。他知道自己仍然被韩胥的阴影笼罩，到现在还老是疑神疑鬼，觉得身边的每个人都不对劲。

不能像这样生活，他得要彻彻底底地忘掉韩胥，重新出发。

祝春和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趁着学期中间的小长假，为自己预定了一次蹦极套餐。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一人前往隆汇城附近的游乐园，那里有号称全国最高的蹦极地。

在去之前，祝春和在网上查了好多蹦极的注意事项，自信满满。可真等他抵达游乐园门口的时候，却莫名产生一种畏惧，想要掉头离开。他反复劝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一下子就过去了，不要担心。

他被人流推动不断往里走，检票进站，得到工作人员一句“玩得开心”的祝福语。他捧着被切角的门票，呆呆地站在乐园门口向内张望，乐园中央矗立着那个蹦极台，蹦极台好高，高得几乎看不到顶。

真的要去吗？现在就走的话也太亏了吧，这里的门票可不便宜啊。

祝春和不断为自己加油打气，在去蹦极之前他打算先尝试一点温和的项目。他排队去乘旋转木马，坐在木马上转圈圈，头发也会跟着飘起来。他幻想自己是英勇无畏的骑士，正在与世界交手。他将额头抵在旋转木马的那根柱子上，木马一上一下地摇动，他的心也跟着一起一伏。

不该掉眼泪，他却哭得莫名其妙。

这家游乐园在他的收藏夹里躺了很久，他早就想要和韩胥一起来，只是到最后只剩他一个人赴约。

从旋转木马上下来的时候，他还有点恍惚。左右两边都是人，祝春和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随便挑一条路走，还看到好多卖氢气球的摊贩。戴着红鼻子的小丑带着小狗气球朝他走过来，小丑向祝春和示意，抬起手来。

祝春和连忙摆手，“我不买气球。”

小丑也向他摆手，着急地比划手势告诉他，这是送的。

祝春和无措地眨了一下眼睛，“送给我吗？为什么？”他不解地看向眼前穿着小丑服的男人，有一瞬间想要抹掉他脸上的油彩和面具，看清对方的模样。

小丑笑笑，这一次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抬起他的手，将那个小狗气球绑到他的手腕上。气球随风飘摇，远远看上去倒像是他正在牵绳遛一只小狗。祝春和看向面前的男人，试图看清他的眼睛。

小丑的眼睛是熟悉的灰色，静默的情感在两人之间流动。

他揪住绳子，确定的名字浮现在心头。他不想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知道他今天要来游乐园，又是怎么从那么多的游客里找到自己，装作没有认出对方的样子避开，牵着小狗离开小丑的视线范围。

蓝色的气球小狗引起好多人的注意，祝春和将气球从手上摘下，将其送给一个蹲在路边哭的孩子。那孩子懵懵懂懂地抬起被泪水沾湿的面颊，祝春和轻轻安慰道：“不要哭啦。”孩子抽抽搭搭地同他道谢，紧紧地抓住气球站在原地等待爸爸妈妈。

没过多久，孩子的父母就找过来。幸福的一家人团聚，紧紧地抱在一起，家长询问小孩气球从哪儿来时，祝春和已经走远。

他正朝自己此行的目的地——蹦极台走去。

蹦极项目前面围了几个犹犹豫豫的游客，祝春和坚定地踏入其中，向检票人员展示自己提前买好的体验票。工作人员言语轻快地向他介绍蹦极项目的基本注意事项，他一边听一边点头，跟着工作人员一起慢慢向上升。

升梯的过程缓慢，祝春和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心跳变得好快，快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先生，你准备好了吗？”那扇通往蹦极台的门在他的眼前缓缓展开。祝春和的目光望向工作人员，又望向更远的地方，隆汇城地势平坦，没有高耸陡峭的山坡，即使站在那么高的地方他所见的仍旧是蓝天、白云。

地上人头攒动，从高处看就像正在蠕动的蚂蚁。

他没有继续迟疑，迈步向前，穿上安全服，被套上安全带。工作人员引领他逐渐走到高台的边缘，祝春和被迎面而来的光线刺痛双眼，又被高处的微风拂动额前的刘海。

张开双臂，他深深地闭上双眼——风在他的怀抱中穿梭。安全员站在他的身边指导他待会儿下去以后该怎么做，祝春和将他的话记住，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向下跳跃、坠落的时刻，疾风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他仿佛彻底化身成飞鸟，张开翅膀就可以在天空自由翱翔。

祝春和被悬挂在半空中左摇右晃，他张嘴大笑，被灌进满肚子的风又开始止不住的咳嗽。笑声渐渐被泪水淹没，他捂住脸，茫茫多的眼泪从指缝间溢出，他的痛苦被磨成珍珠从眼眶滚落。

风抽打在脸上，有点刺痛。祝春和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水。

绳子慢慢下放，他重新踏到地面上，悬空的心脏真正下落。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他脱掉身上的安全服，在蹦极场地附近找了张长椅坐下休息。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祝春和下意识地抬头，才发现漫天放飞的气球。

他与小丑隔着茫茫人海对视片刻，他率先移开视线，起身想要离开，却被拥挤的人群堵住去路，只好站在原地耐心等待人潮散去。

小丑逆流而上，来到他的身边。

这一次，祝春和没有接过他的气球，轻声道：“我不想要，谢谢。”

小丑没有说话，默不作声地收起气球，重新摸出一枚硬币。出现在眼前的硬币让祝春和咬紧牙关，曾经他以为这是他的幸运硬币，而如今看来，那不过是又一个圈套。

祝春和看着他殷切的目光，慢慢接过硬币后捏紧在掌心，“我想用这个硬币换一个愿望。”他注视小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硬币被抛进下水道，自有人能听清他的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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