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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雨 第2章 第 2 章

作者:宁蔷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22 18:31:49 来源:文学城

我站在雪地里。白茫茫天地,只有我和我黑色的脚印、灰色的影子。

教学楼在我眼前,是灰色的,天空是灰色的,一时分不清哪一个更灰一点。我是灰色的吗?或许有一面灰色的镜子。我永远没法直接看见我自己,我没法和自己面对面,我没法把自己撂倒,没法朝自己的鼻子挥一记重拳。也许这都是设计好的,管他是上帝还是老天爷。

话剧《恋爱的犀牛》说:“上帝坐在高处抽烟,上帝他沉默不言。”

上帝抽的烟味从我的烟头中冒出,原来上帝也喜欢中华烟。

刘元从远方向我走来。

“哈喽。”我是个神经病,还在和他绝望地打招呼。

“抽这么多,你怎么不死啊。”刘元把我手中的烟打掉。烟头给雪地烧了个窟窿。

刘元不是灰色的,也不是纯彩的,他是白色的,比雪地要白,比刚刚降落的雪花要晶莹剔透。我想看清他的眼睛,我仔细地去看。

“我他妈的失恋了!”刘元给我的左脸来了一拳。

我坠进雪中,雪太厚,我找不到支撑,像是溺水。我被吞进雪中,眼睁睁看着刘元远去。我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像一个弃婴,像一个被主人丢进垃圾桶的小动物。

我爬起来,恢复成一个一米九的成年男子,朝着刘元背后就是一脚。他趴进雪中,想翻身迎击,我骑到他身上,抓住他的双手。

我们俩谁都动不了,这一局面在博弈学中叫做囚徒困境。他在我的身下,他被我打败了,除了他的内心,他已经臣服于我。他只能看着我,只能想着我。

我俯下身去吻他。

我醒了。我怎么就醒了呢!我他妈怎么就醒了呢!连我自己都不放过自己吗?既然是做梦,就拜托完整一点好吗?让我尽兴!不要让我拉屎拉一半,发现没纸了。

我的生活没这么无聊,吧?以梦为生的张扬要自我拯救。

说实话,我找不到自己,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所以好像干什么都行。于是,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显得很忙。

“摇子”拉我出去踢球。我不怎么会踢,就一连几个射门。这就像打篮球先练投篮一样,给自己找点可以装逼的事做,起码要有那个看似会的样子。就我这半桶水的表演,□□场上散步的校队教练看上了。

他问我想不想加入校队,两个月后踢一场比赛。他觉得我这一脚踢得有意思,可以当中锋。

我心想自己真牛,明明没水平还能被专业教练看上。真是太适合当演员了。

最近,我总觉得自己一直在演戏,我的生活就是在演戏。我想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有目标信念,自强不息的人。但实际上,我是只无头苍蝇,嗡嗡喊着口号,扮演勤劳的蜜蜂,但根本不知道花蜜在哪里。

我不想训练,所以就以自己技术不精拒绝了教练。我是实话实说。像我这个特想出风头的人,如果不苦练出九阴真经,是不会出山的。

等教练走后,“摇子”走过来说:“你怎么不去啊?”

“不想去。”

“多好的机会,人家老师亲自找你的。”

“你想去,你就自己过去跟他说啊。”

“摇子”叹口气:“我也不想去,不想训练。训练多累啊,还是大中午,我是需要午休的。哎,这世上难道就没有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吗……”

我回到球旁边,一脚爆射,一个弧线球,不偏不倚破门:“这就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你小子不装会死啊。”

会死。

装逼是我的人生坐标。如果装不成了,那我就彻底失去了自信。我还怎么出门?怎么见江东父老?我知道我是一个浅薄的人,一个以低级趣味为生的人,一个苟且偷生的鼠辈。二十岁,我感觉到了生活的无力。

在发小齐聚的酒桌上,我提起一听青岛啤酒,一饮而尽。那酒如果是固体就好了,把白干、扎啤都压缩成一颗小小的药丸,吞一颗就可以立即酩酊大醉,不用苦哈哈吞这么多苦水,才能获得一瞬间的脱离苦海。

我的发小有三人——“锡山”、“17”、“龙哥”。“锡山”是因为他长得酷像阎锡山,但是气质上完全和阎大军阀天壤之别;“17”本名石嘉琪,十加七,他是一个比较聪明的人,当然我们每个都聪明,不过17有时候又过于聪明了,所以没考上大学,他爸送他出国了;“龙哥”全称“驯龙高手”,他拿下了我们高中班长“恐龙”(班长嗓门儿大,堪比霸王龙,打人也类似于霸王龙的两个小前爪,以寸劲取胜。),顾得此名。没有他们,我可能早就被小学、初中、高中任何一所及以上开除了。我那些年逃学、打架、抽烟,都是他们帮我打的掩护。

两年过去了,17的变化最大,一看就知道国外不好待,人也瘦了一圈,目光也变得呆滞,好像总在想着事情。锡山考的军校,我考的艺校,龙哥学的是中医,要念五年。各奔东西的我们好像变了,又什么也没变,还是那几个,还是那四张脸,四张比钢板厚的二皮脸。

“怎么样啊?”龙哥问我。

“还行。”除了这两字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形容了。好像好的坏的,都是这一个词。“还”象征了不好,“行”象征了好,终究是不好的更多一点,但也不至于克服不了。我们的对话就像:报告同志,我过得不好,但可以克服!好,那就行!

“你怎么样啊?”我用筷子戳戳17。

17笑了笑,他的笑容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只是皮笑肉不笑。

“还行。”

鬼信。

我们说不下去,一切尽在不言中,只是一味地灌酒,或许都想醉后大哭一场,抱抱彼此。

旁边一桌,点了烟,烟味弥漫。我看见不远处还坐着老人孩子,就打个手势示意他们把烟掐了。那人装作没看到,依旧大吵大闹和朋友划拳。老人孩子那桌,找来店老板,店老板去劝。那帮人仗着醉酒,一把推开店老板:“你丫管的着吗?”

店老板我们认识,五十多岁的大叔,被那人推一个趔趄。我撂了筷子,站起来,指着那人骂:“你二大爷的,把烟掐了!”

整个烧烤店瞬间石化了。

“你他妈谁啊?”他们一桌三人站起来,龙哥、17、锡山也不约而同站了起来。

“不要打架……”大叔嗫嚅。

我不想打架,不想砸场子,僵持了一会儿,就坐下了。对方以为我好欺负,就朝我这儿丢了一酒瓶子。这还得了,我指指门外。那人掰掰手指头,三个人就朝外头走,等我们。

17按下锡山:“你不要去了。”锡山是军校的,不能违纪。

龙哥和我都抄了板凳,17拿了根筷子,过了一会儿又回去把手机掏出来放桌子上。这一顿操作我真的想笑。

三比三,就在贴着“打输住院,打赢坐牢”的墙角下。我们好像在进行着什么仪式,每个人都很专注,无畏世俗眼光,也不怕身后的镜头,认真而尊重着对手。不得不说,我的血脉里还有尚未退去的野性,我们像巴山互殴的猴子,像草原上角逐的角马,像茹毛饮血的祖先。

直到听见警笛,我们立刻冰释前嫌,大难来临各自飞。我跑得快,那个跟我找茬的就揪着我的衣摆,叫我带着他。他拖着我,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这么个粘豆包,又粘又烧心。

我俩钻进胡同里,藏到黑暗中。

“警察会找到我们吗?”那人问我。

“你问我没用!”

“你是大学生吧?”

“关你屁事!”

“我也是,我师大的。”

“就你这德性还当老师呢。”

“我是非师范……不儿,我怎么德性了?”

“公共场所不能吸烟,不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抽了,这不刚才喝醉了嘛。兄弟,咱俩握个手,这事儿就算了吧。”

我俩握手言和。

“兄弟,你经常打架吧。是道上的吗?”

“不是。”

那人松了一口气。

“怎么,怕我是混社会的,到时候报复你吗?”

“嘿嘿,你怎么知道。这江湖一笑泯恩仇嘛,我就没打过最后没和解的架。”

“你是怕警察吧。”

“当然!你难道不怕吗?你不怕写到档案里去吗?学校再给个处分,吃不了兜着走。”

“你也知道啊。”

“那肯定,打架赢不赢不是关键,关键是不被抓到。兄弟,咱俩加个微信认识一下呗。”

“为什么?”

“你是学什么专业的,长得有点出类拔萃啊。”

“我学学前教育的,怎么了。”

“哦,学前教育啊,以后的幼儿园女家长有福了……”

这人真能贫,我看警察没追上来,就撇下他,自己跑了。

17和龙哥也躲过去了,有惊无险。以后老黄或者晏老师,再讲打架全程都要保持紧张和愤怒的时候,我就要反驳,我们打架全程是戏谑和游戏心理。

小学三年级,牙还没长齐,我们就开始和四年级的打群架,课间招呼上全班男生女生,往走廊一挤,挑事的在前面叫嚣,编一大堆损人的顺口溜,和骂阵的季布真是一脉相承。从那时起,打架就带有游戏性质。

看来,我们都是好人。

回到家,我翻出之前用剩下的碘酒,给伤口消毒。伤口皮开肉绽地痛,我打开窗户抽烟。转移注意力一向是极佳的止痛方式。

我爸也不敲门,猛地打开我的房门,我连忙一甩手把烟丢下楼。

“破相了还当什么演员!”

“没破相。”

“我养了个小混混吗?多大了还打架,要我给你换尿不湿吗?”

“我没有混……”

“你就只会靠武力解决问题吗?我有没有教过你,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武?”

“教过。”

“教过你还打!”他往我后脑勺来了一巴掌,打得我有点晕。虎毒不食子,他就差把我吃了。

“我给你买了一箱猕猴桃,明天你就不出门了,在家把猕猴桃都吃了!”

他摔门就走。他一走,我就趴到窗口,看我那支烟,果然,楼下的牡丹正熊熊燃烧,景泰蓝的花盆成了火盆。我去厕所打了一盆水,从窗口泼下。火灭了,花坠了,伤口不痛了。

我爸像只八爪鱼,他很忙,但总能腾出一只爪子死死扼住我的咽喉。

不知道他从哪个营销号看到猕猴桃有修复皮肤的功能,翌日的我只能憋在房间里狂炫猕猴桃。

猕猴桃不是舶来品,原产地就在中国陕西和湖北,古称苌楚、羊桃。还好是国产的,我的胃才得以适应这一箱三十余个的威力。我感觉我像山海经里的某个怪物。

我把“八爪鱼”的牡丹花烧了。我爹的追求就是“牡丹花下死”,字面的“牡丹花下死”。没办法,我只能祝福他“永远不死”了。

“八爪鱼”没了花,好像失恋了,闷闷不乐。我爹是一个既痞气又斯文的人,和我妈离婚后,他再没有找过新欢,每天都在琢磨牡丹花,然后低价从古玩市场淘一些明知是假的古瓷瓶。问他世间情为何物,他会把父爱母爱、兄友弟恭、对祖国的爱讲出花花来,唯独不谈爱情。我问他我妈到底是怎么伤害他的。他说,等你长大了我再告诉你。我问他我都成年了,都二十了,还不算长大吗?他说,天呐,你都二十了,老子都四十六了!

我爸就是这样。

他看起来心里什么都没装,实际上是我从没进入过他的内心世界。不过,父爱就是:你爸把你关在门外,也是离他最近的门外。

我见过我妈,高考结束后,她就私下找到了我,“八爪鱼”应该不知道。好像是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他们俩离的婚,那时我还没有离婚这个概念,我也不觉得伤心,我可能天生就无情吧。

小学时一周见一次妈妈,初中一个月一次,高中一年一次都做不到了。我也不想我妈,因为我无情。我也就幻想过我的妈妈也像广告里旺仔牛奶那样,三年六班的李子明,你妈妈给你送旺仔牛奶了!不过,是喜剧效果。我觉得很滑稽。

我的妈妈是个大美人。我爱她,首先感谢她给了我基因。她的气质和谈吐就是我想要达到的模样,比“八爪鱼”有范儿多了。妈妈说,不要损我爸,我爸是她遇见过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了。我疑惑:“那你们俩咋离婚的?”

妈妈很直白:“因为我出轨了。”

“哦。那没事了。现在,你们结婚了吗?”

“对方是女人。”妈妈笑得很温婉。

谢谢妈妈的遗传。

我能想象到“八爪鱼”当时的惊讶程度,怪不得他现在有点神经质,原来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儿啊。

我把“八爪鱼”旧情难忘的处境讲给妈妈,妈妈打断我:“别说了。你让我跟觉得对不起他。”

过了一会儿,她继续说:“当初是我自己先向他坦白的,我是坦白的,我向自己的丈夫出柜,然后提出离婚。他顺着我,答应了。这些年我真心希望他续弦,把我彻底忘了,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其实,我从来没爱过他,从男女之情上讲,我配合他,以及后来答应和他成家,都是回应他对我的好。哎,就是这样。我当年很不负责,自欺欺人,把生活和感情当作儿戏。张扬,你现在怎么样?有喜欢的人吗?”

“为什么要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很奇怪,难道到了我这个年纪,非得恋爱吗?

“不是人也行。”

“啊?”

“我的意思是,你喜欢做一件事也好。总得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吧。”

“我有喜欢的人。”

“真的?”妈妈变成了一个八卦的小姑娘。

“我有喜欢的人。”

“谈了吗?”

“没有。”

“那你追啊。”

“追不上。”

“啊?”妈妈眼珠子一转,悄悄地说:“你不会是师生恋吧?”

“什么师生恋?同性恋!”

妈妈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妈,我喜欢上一个直男,很喜欢,没法不喜欢。我会孤独终老的。”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

“对呀,但我本来就不容易喜欢上人呀。他是我第一个想在一起的人。”

“没关系,时间会给你第二个的。千万不要喜欢上直的,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老妈,你很有经验嘛。现在有女朋友吗?”

“目前单身。”

“活该。”

妈妈瞪我一眼:“你爸真没教你点好的。”

“你们俩要不复婚吧,我看你俩挺合适的,到时候当个老伴儿。”

“服务员,买单!”

刘元,给我个机会吧,就弯一下下。不过,我叫他失恋了,他现在可能只想揍我。断了这念头吧,为什么要喜欢人类,喜欢篮球多好,它又不会不让你玩,它会无条件地爱你。

谈恋爱就像买彩票。我只买一个数字,等着有一天中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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