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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井迷案 第3章 死亡之海

作者:黄扬苏幕 分类:科幻灵异 更新时间:2025-06-30 17:23:47 来源:文学城

(一)启程

凌晨四点多的天还是黑的,远处的沙漠寂静地躺在那里,纹丝不动,似乎还没苏醒。早风吹来有些冷,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和妈妈一起去旅行赶早班火车的情境。我缩在薄大衣和纱围巾里,打着电筒,无语地看着眼前四个陌生人守在酒店空旷的停车场里唯一一辆越野车边。

“您好,段真女士预定的车。”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士递上来一张名片,是什么租车服务公司的,看来段真是招了四个轮班司机。

“不是说好了就我们俩吗?”我提着行李,看着段真匆匆忙忙退完房从酒店的旋转门里走出来。

“我其实是为了鼓励你,”段真把行李拖出来,那四个人帮忙把我们的行李一起放入后备箱,“让你下定决心。毕竟,如果你都能信得了我能开十几个小时车程了,进罗布泊后还有什么心理疑难是不能克服的?”

我虽然感觉到自己被欺骗了豪情壮志,但是毕竟这么大的决定我不能意气用事,我装完行李,二话不说坐进了越野车最后面的车座上。后座上早就堆了四个伙计的随身行囊,空间不大了,还好段真瘦,能跟我挤在一起,还暖和。

我看了看段真,凑到她耳边小声问:“去个罗布泊,要那么多司机?”

段真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还有向导和维修员;湖里面可容易迷路了,也会突然没信号,手机导航用不了;路不平,车出问题也能及时修复。”

“罗布泊那么大,三千多平方公里,我们目的地在哪儿啊?”

“罗布泊镇,“段真一边放行李一边说,”到那里住下,绕着小镇周边看看。“

我点了点头,看着那四个人都坐到车上。司机已经把发动机预热完毕。

段真坐到了我身边,说:“要上路了,你可以补觉了。”

“你不睡吗?”我被沙漠早间的清冷弄的睡意全无,只是眼皮肿胀,我不得不闭目养神。段真摇了摇头,瞄了一眼驾车的四个人,用眼神示意我,别太掉以轻心,要看着。

我用眼神回段真:你又不知道去罗布泊的路,看着有什么用。

段真无奈地看着我,掏出手机,在留言板上打出一行字:

你不觉得那个女人有点怪吗?

有女人?段真搞得那么小心翼翼,不知是不是戏剧效果,我心里一惊。可能是天还没亮没看见人脸,刚刚她又没说话,所以实在不清楚四个轮班司机里还有女人。我看了看前座的司机们,副驾驶的确是一个女人,穿着深色的外套,头发盘在脑后,坐得很直。但随后一想想,女司机又怎么了?女司机就开不了戈壁路吗?

段真用眼神示意我看身旁的行李,我看了看,没觉得有什么特殊。

段真又用手机打字,伸到我眼前:那个女的东西带得太多了,你看那个荧光的粉色的旅行包了吗?鼓鼓囊囊的,跟咱的有一拼。其他三个几乎就是带了一个小包。她只是轮班司机,又不是去住。

段真这样一说,我也觉得奇怪。我拍拍段真的胳膊,小声说:“你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问不就是了,咱们还要共处十几个小时呢,怎么能相互憋着猜嫌疑呢。”随后,我便大声询问前面坐着的司机们:“哎师傅,你们怎么带这么多行李啊?”

段真按了我的大腿一下,想要阻止,未遂。

“哦,我们都带了两件换洗衣服,长君带了很多行李,”司机回答道,“女人总是东西很多的,什么化妆品啊,衣服啊裙子啊生活用品乱七八糟的。”他说着,向副驾驶看了一眼,女人不动声色。

“沙漠要化妆品干什么?”段真问。

中座的两个男人也都倾向副驾驶,调侃道:”对啊,沙漠里化妆,给谁看呀?“

女人笑了,说:“哪里是什么化妆品,沙漠里很干燥,昼夜温差也大,我带了五六瓶矿泉水,还有保湿水、防晒霜和棉袄大衣。“

女人的声音很温和沉稳,听着大概有三四十岁。通过三个男士对她的调侃和她和善的回应,我不禁对她有了好感。她与同事间的关系应该是很融洽的,想东西也挺周到。

“我们是要一口气开十几个小时吗?”我问道。

“四个人轮开。天气、路况好的话,晚上能到罗布泊那里的宾馆,“司机答道,”但多数情况下,这路要开两天的。所以我们都带了两套衣服,送你们去,接你们回来。“

“所以你们中途是跟我们一起在罗布泊的?”我问。

“对。你不知道这路有多难开,进去出来能把人内脏颠出来,你们也就玩几天,我们就住下等你们,把你们再接出来。”

“哦,经常有人来罗布泊吗?”

“不经常。我们的车一般是租给敦煌自驾的游客,去罗布泊的还真少,一年也就不过十次。不过罗布泊线路也是我们的业务之一。”

“罗布泊的传说把这片荒漠渲染得像死亡禁地,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以前来看,那些人什么也不知道就往里闯,本来就是不要命。进去了出不来不是因为失去方向弹尽粮绝就是因为极端天气或者地质灾害,比如暴雨和流沙,现在科技发达了,去罗布泊早就开辟了安全的线路,没有那么可怕。”

“但是传说还是要信的。”中座的男人趴到司机靠椅上,说:“前几年不是又出了事情吗,说什么罗布泊有诅咒……”

“你神神道道的干什么,”他旁边的人拍了他一巴掌,“让你少看惊悚片少看惊悚片,老刘在开车你瞎说什么鬼话。”

“鸣子,”司机看了眼倒车镜,对身后的男人说,“心里别装鬼,就不会信鬼。这么些年谁能抓着个鬼出来给大家瞅瞅?”

“那鬼给你逮出来了,还叫鬼吗?”鸣子小声嘀咕,转头看向我和段真,“反正你们玩的时候悠着点,人家说什么你别不信,都忌惮着点。安全这事儿不是闹得玩的,你们是游客,又是姑娘。”

段真笑了笑,不做应答。我安抚性的点了点头。鸣子这才舒了一口气,转了回去。

“不过,”我说,”我还真想知道罗布泊都发生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鸣子闻言又转回来,他身边的男人又一巴掌把他打回去,转过来,说:“别让鸣子给你们说,他有病,有事儿没事儿看恐怖片,说什么都一惊一乍的。我来给你们说。罗布泊这些年的确招来了许多自发的冒险团队,这活在罗布泊里的人啊,啥事儿都没,出事儿的尽是这些进湖的人。“

“你说的不吓人你!”鸣子歪着嘴,不情愿道。

“别打岔,”男人继续道,”有些事儿呢,报纸电视上有播,有些影响实在不好的,消息都被封杀了,只有我们干接送的同行才知道。“

“那你们公司这方面出过事吗?”段真突然问道。

“没有,但另一个公司出过问题,”男人说,“我要说的就是他们家那件事儿,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说出去都没人信。“

“王众,”鸣子耸着肩讽道,“悠着点儿。”

“死,死人了吗?”我吞了口吐沫。

“没,但是挺离奇的,”王众说,”人没死,疯掉了,治不好。家属向那家公司索要赔偿,他们偿付了一倍,为了封口。“

“他们是一个探险旅行队,听人说有十余人,野外探险也快有十年了,去过极地去过原始森林,也去过撒哈拉,这次来罗布泊就是为了带新队员熟悉一下探险过程。那个领队的带着队员们专走偏道儿,除了用那个公司的车和司机把他们送进来外,在湖里行走他们不用车光用腿,带着几顶帐篷几箱水,大家伙一起风餐露宿。有一天,他在大家伙吃饭的时候去沙丘上看路径方向,一不小心踩到了流沙,他大声呼救,流沙面积太大,队员离得太远,闻声等赶到他身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只能眼睁睁看他沉下去。“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我的心里是很难受的,“他当时应该卧倒蜷缩,然后慢慢滚出来的……”

“说不定他当时已经这样做了,”王众说,“他可是有近十年探险经验的领队,野外遇险自救这方面肯定比我们懂得多。”

我看了看段真,她也有些失落的样子,握住了我的手,轻轻说:“最不幸的就是无意间被命运排斥,最悲痛的也不过于眼睁睁看着亲近的人一点一点离开你,他手足无措,你也无能为力。”

“但是你能想到他没死吗?”王众提高了嗓音,似乎不想让我们陷得太深,“半个月之后,他又出现了。“

我和段真的眼睛大放光芒:“怎么回来的?”

“他出现在了一千多公里外的敦煌市内,”王众神秘地放低声音,说,“月牙泉里。”

“月牙泉?”我惊讶道,“怎么会在月牙泉?”

“这种事情很多啊,失踪或遇难的人的遗体在另一个很远的地方被再次发现,网上罗布泊这方面的新闻很多的。”王众看起来不以为然。

“估计是流沙下有一个空旷的地下空间,地下空间与暗流相连暗流通向地上湖月牙泉。他……游回来的。”

“他那时候气息奄奄,胸腔内大量积水,都快死了。月牙泉的游客看到了湖上漂了人,就叫救护车了,“王众道,”救了很久,那领队家属也来了,天天守在医院门口求院长救人,终于有一天他醒了,但是已经疯了,胡言乱语,说什么,呃……什么来着,好像是‘活了活了’……”

听到这里,我打了一个寒颤,段真握住我的手也突然僵住。

“活了活了”,那个古时候敦煌的楼兰后裔不就是……但是,那不是传说吗?为什么还能跟当代发生得离奇事件联系起来?

车子早就驶上高速不再颠簸,我却微微地发着抖。天蒙蒙亮,一切都像雾里看花,模糊不清。

王众还在叙述,车里除了他没有其他任何声音。他后面的话我一句也没听清。他那句话已经让我的思维停止了运转,生生回转不来。段真也似乎面无表情地一动不动。我们的应激反应就像是听过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残酷玩笑。

“所以姑娘啊,你们一定要小心,鸣子他虽然很神叨叨的,但是讲的有道理的。”王众看我们没反应,觉得我们被吓到了,于是放松语气,说,“你们别害怕,你们就住在镇上,别往那些偏地方跑,不会有事的。我们都带了几拨客人了,啥事儿都没有。罗布泊也是个景点,有保卫的。”

我和段真都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鸣子拍了王众一巴掌,说:“你还说我,你比我还能说恐怖故事,你看你把人儿吓得!“

“不至于吧,”王众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鸣子,“我还能比你不靠谱?”

“你少来,”鸣子转身看着我们,说,”这个叔叔他说的你们别放在心上,他不会讲故事。我给你们说吧,还有几件事的。“

“你们还比上了?”副驾驶的名叫长君的女人说话了,“人家可是姑娘,吓她们就那么好玩?”

我看了看后视镜,只能看到长君的眼睛,她戴着墨镜。

“是啊,我开个车,就听你俩在这吵吵。”驾驶员老刘笑道。

“呃,那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段真先一步反应过来,问那个女人。

“半真不假,”女人说,“是这样流传的,几年前的事了,谁知道呢。”

“嗯,说不定是月牙泉不小心掉进去另一个探险队队长,人们跟掉进流沙那个联想在一起了,久而久之以讹传讹,弄成了离奇事件。”老刘笑道。女人拧开一个热水壶,倒了些水在保温杯里,端到老刘跟前,老刘喝了一口。整个画面都很温馨。

我看到后不自觉地想起了爸爸妈妈。我突发奇想地问道:”请问你们是家人吗?“

“是啊,”鸣子抢答,不出所料,“他是我舅舅,她是舅妈,这位仁兄是我同学,从小一起长大。现在在我舅舅店里做帮工。”

“哦,你们是家庭工作模式。”段真笑道,“怪不得那么亲密。”

“哎?你舅舅舅妈好像很年轻啊,看起来跟你差不多大。”我道。

“那我姥姥生我妈之后隔了很久才生我舅啊,他只比我大三岁,我也没办法啊。”

“嗯是这样,”我笑道,“我也有个侄女,只比我小三个月,跟我还是同学。”

“那你考试一考差,不就会给晚辈看笑话嘛?”鸣子大笑。

“照你这样说,幸亏我跟她不在一个班,老师报分数她听不着。”我想到自己高中数学考的烂分,竟然打了个寒噤。那简直是一段噩梦。

段真抿嘴笑了笑,我白了她一眼。好学生在这时候是不需要多嘴的。

“看窗外。”

长君说完,大家伙都凑着脸贴向玻璃窗。我早该意识到,一路上聊了那么久,天早该全亮了。六点多,漫天的云棉被割裂成近乎规整的云块,层层铺叠在大漠上空,掩映着东方天空的火霞,将一片天空宣染成绝艳的画布。高速两边荒无人烟,寂静无垠,暖黄色的沙子像奶油一般纯然。

我拿出手机拍照。看着这种景色,我甚至觉得自己来到了天界,幻想能突现一两个神祗与我洽谈;看着远处不再清晰地沙漠,我又似乎能够探到绿洲与土著的气息,哪怕它们十有**是缥缈的蜃景。

“你说罗布泊里,会住人吗?”我喃喃自语道。

“住不成的,”鸣子说,“那里面没水没电,地表是厚钾盐壳,你能看到的帐篷都是探险队或者旅客的。就算住也绝对不是住在湖心附近,应该是住在边缘或者绿洲,离其他城镇近,还有物资补给。”

我看着这广阔瀚海,自言自语道:“万一真有土著……”

“谁知道呢?”段真楼搂住我的肩,“万一给你碰上了呢。”

我看了看段真,说:“那我就跟他们好好交流交流。来个汉族对外友好协商。“

段真摇摇头,说:”真遇上了,你估计魂都吓没了。“

全车人都笑了起来。我不解其意,疑惑道:“为什么这么说?”

“罗布泊叫’死亡之海‘,“王众说,”荒无人烟,寸草不生。你如果在里面遇到了既不是探险队也不是旅客的人,那估计啊,就是鬼影子。约莫三年前,又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

“呐呐呐,又扯回来了?”长君咳道。

“喔唷舅妈,”鸣子说,“就当是旅途中说几个解闷的故事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都那么大了。”

“说吧,”段真道,“我们权当听故事了。还挺有意思的。”

“大概是三年前,一个探险队进了罗布泊,罗布泊范围内没有信号,他们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失联了,这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大约三个月后,人们问他们最远走到了哪里,他们说走到了湖心碑,但是在走出来的路上,他们遇到了你说的那个,那个什么,土著。他们住了一段时间才出来的。”

我瞬间来了精神,瞟了段真一眼,说:“你看吧?”

段真耸耸肩,说:“消息可靠吗?说不定他们就是单纯的迷路了,抱着无路可退的决心兜兜转转绕出来的。怕说出去丢人,所以说什么遇到了土著住了一段时间。”

“要是你说的这样就好了,”王众说,“那一年里,有许多的探险队都进湖去寻找他们说的土著村庄在哪里,探险队言之凿凿,还亲自带队,但是尽管说是原路搜寻,都没有找到蛛丝马迹。茫茫沙漠,原来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除了有时候有些动物残骸和秃鹰,有些潮一点的地方还有胡杨,其他几乎都看不见什么活物,更别谈人迹。”

段真看看我,笑道:“那批人莫不是遇见桃花源了?”

“但是当地旅行社就拿这个作为噱头,吸引游客,还开辟了什么,呃,‘寻找消失的村庄’的罗布泊线路,当然都是走早就开发好的线路,不走野路子,也怕出事。这样一来,游客在路线上看到什么垃圾都以为是残骸,看到远处有人来了就以为是土著,那年罗布泊线路倒是出了名。但是因为长此以往旅客什么活物都没看着,沙漠里有看什么都一个样子,已经没了新鲜感,所以这两年游客量又到了低谷。你们上一波人呢,还是去年冬天来的呢。“

”冬天来罗布泊?“段真疑惑道,”什么来头?“

“自发的旅行团,大概四五个人。”王众说,“不过冬天来是真的奇怪。冬天罗布泊又冷又干,下起雪来都能把人活活冻死。他们的行李也不是很多,奇怪的就是这点。”

“他们是让你们公司接送的吗?”段真问。

“是,当时是刘叔和我轮流当司机的,”王众说,“但是他们只让我们送他们进湖,没让我们接他们出来。说是要跟着湖里等着的同伴出来。”

“他们是去到湖里哪个位置?”段真问。

“跟你们一样,罗布泊镇。”

段真若有所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喂,王众,”鸣子说,“你还不继续讲湖里遇见土著的事儿,还有后文呢,都等着呢。”很明显,鸣子对段真岔开的话题并不感兴趣。

“哦对对,”王众说,“讲回来,要是就那么三两个人讲湖里有土著,就当笑话听了;但是时隔一年,另一个自发旅行团进湖出来后也说,湖里有个村落,他们也去住了几天。人们问他们要证据,他们说那里的磁场异常强大,摄像机会自动关闭,就连电子表也会罢工。人们将信将疑,觉得总是能够带出证据的。后来陆陆续续有人进湖,但都是无功而返。那个神秘的村落到底在哪里呢,没有人知道。卫星地图上,罗布泊内根本没有村落建筑迹象,有的人怀疑是不是线路的问题,能找到是因为碰巧能够到那里。”

“嗯,说不定就是运气的事儿,”段真说,“这些事情没有报给媒体吗?”

“报过了啊,但是反响不行,观众也就看看热闹,图个新鲜。这偌大个罗布泊,发生什么怪事都不算太稀奇。而且,像这样若有若无的事情,根本没办法查证。前面说了,就是看运气,媒体就算报道了也不会有后文,就是个悬疑。不能因为几个人毫无证据的说法就大掀风波吧?“

“不知道我们这次去,能不能找到那个村庄。”段真若有所思。

“段真,”我看着段真,说,”别的不说,安全最重要。“

“我当然知道。”段真看着窗外。

王众看着我们,认真地说:“姑娘们,不能我几句话你们就都跑去找那个村子了吧?这个姑娘说的对,安全第一,你们无论要去哪里,都要先对那个地方做充足的了解,然后在再做决定。”

段真心不在焉地应和着,点了点头,说:“我也不是那种不做准备的人。”

我惊讶地看着段真,问:“难道关于那个村子的事情,你也知道?”

“听说过,”段真看了看我,又看向王众,“那些传奇、诅咒、事故,我差不多都略知一二。”

“哟,王众哎,”鸣子奸笑着拍了拍王众的肩膀,说,“你看吧,你讲的人家都听说过。”

“哎,”王众嫌弃地撇过鸣子的手,问段真,“你在哪儿听说的?”

“杂七杂八的各种渠道,”段真笑了笑,“想要早知道这类事情,方式可多了。”

王众看着段真,笑了起来:”这就好,我总担心你们啥也不知道就闯进去了,现在我自己也好受了些,刚才讲那些事情没吓到你们。“

“没吓到我,不是我们,这位就真不一定喽。”段真笑着搂住我。

“嘁,有森嘛喝人滴喽,捂爸把我喂恐怖片长大滴,捂能怕个森嘛。”我激动地家乡话都吼出来了,最不喜欢段真小瞧我。

鸣子好奇地看着我,再看看段真,问:“她在讲什么?什么恐怖片?“

段真笑道:“她在吹牛,不敢用普通话说了。”

我掐着段真,红着脸嚷道:“你就胡扯八拉胡邹一气吧!刚才你分明也被吓到了,你就知道损我!”

“我看我们一直在高速上,路也很平整,”段真按捺住我,问道,“为什么当时联系你们的时候,你们提醒我一定要带向导和汽车维修员呢?”

“因为我们只会有四五个小时在高速上,”司机老刘发话了,车内瞬间安静,“剩下的路程,全部是走戈壁滩了。那时候,我们才轮着开。“

老刘的话,言简意赅。我们只会舒服这么几个小时了。我看了看手机,八点多了,很快,颠簸的路段就要持续近十个小时。那时候不仅要担心我们在颠簸状态的体力问题,还要担心车状态的问题。茫茫戈壁上是厚厚的钾盐层,其突出的尖锐部分极有可能割破车胎,车油在那种路段也耗的厉害,考虑到没有服务站,还得中途备油,以防意外。还有天气,虽说早间天气预报说会连续一周天晴,可是三千多平方公里的沙漠气候,谁又能准确预测呢。

“要很久才到呢,客卿,你先睡睡吧,”段真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截小毛毯,搭在我的肩上。我把毛毯揉成一团,抱在怀里,“现在不睡,一会儿车子颠起来想睡都睡不了,白白浪费精力。”

“那你呢?”我看着段真,她明显不是特别精神。才来一天,在我睡着的时候跑到市区去买必需品,第二天凌晨起来就帮我收拾行李,这世上能够这么勤劳负责执行力强的人,除了我妈,就是段真了。而她看起来那么自信,攻略似乎是做得熟透了的,我不多问她,我只从着她就可以。她这么强大,让我总觉得是不是有一天她累了不管了,与她有关的世界就会崩塌……

我看了眼段真,看到她似乎有些疲惫,眼神有些涣散了。我于是用那截毯子把她裹起来,让她趴在我的腿上睡一会儿。但一会儿我自己就撑不住了,伏在她的背上就睡了起来。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能明显感觉到车子在或强或轻地颠簸震荡,似乎路真的很难驾驶。但是可能是过于疲劳,我和段真都没有醒。鸣子和王众一直在说笑,鸣子总是能被王众气得嚷嚷,但无论他们多大声都吵不醒我。他们有时候会和老刘和长君搭几句话,无非是劝慢些开,鸣子叫喊大多是因为头又砸车窗上了或者整个人被弹飞出座位了,王众还吼了一句:“谁让你不系安全带!”

可能是因为我和段真完全抱在一起,周围堆的也全是行李,所以没受多大的苦。我迷迷糊糊的半醒不醒,能够感受到大漠正午的烈阳,那样的刺眼灼热,老刘都开启了冷气。然而当我眼前不再那么明亮的时候,我在心中默念着:“天要黑了,一定要快点到啊,一定要安全抵达啊。”我明确地知道,在沙漠开夜路,还是野路子,是多么可怕,毕竟以前探险小说不是白看的。如果车子突然不再颠簸或者发出一声巨响后停下来,我一定就会被吓醒。然而的确中途他们的确停车了,还下了车,打开了后备箱,好像是在拿什么出来。我却没有醒,可能实在是太困了,连眼睛都没有力气睁开。他们似乎下了车,我那时候其实有些心惊胆战的,生怕他们把我和段真两个丢在沙漠里,我不会开车,段真会开车但没有导航,那就完了。可是一会我就听见鸣子和王众抢东西打闹嬉戏的声音,还有飘来的一丝凉风和饭菜味儿,我立即就放心了。

“沙漠傍晚的风还挺大。”我在心里想着高中地理教过的气旋原理,试图解释这种气象,但是脑子就是转不过来。我能感觉到段真平稳的呼吸,看来她也没有醒。哎,真是辛苦她了。

后来我感觉到整个环境逐渐暗下来了,在这个过程中鸣子和王众都还叫着要拍照之类的,我估计是晚霞。大漠的晚霞该是与其他地方的不一样吧。毕竟最美的东西都是藏在最恶劣的环境里的,因为那里才算人迹罕至;越是鲜有人迹,越存在纯然无损的绝艳。我几乎一直在浅睡眠,总能想到一些什么,却总是醒不了,眼睛里像灌了铅一样难受。不知道是过了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还是三五个小时,我能感觉到天差不多全黑了。车也逐渐驶向平路。看来是离目的地不远了。

慢慢地,车停了,我听到了开门声,一股凉风涌了进来,我打了个寒噤,猛然清醒,看段真依然趴在我的腿上,便用食指点了点段真的背。

“两位女士,醒醒呀,罗布泊镇,到了!”鸣子开了后车门,冲我们大喊,“一天不吃可以,但在罗布泊,一天不喝,那是要命的!”

(二)抵达

没有丝毫夸张的激动欣喜,我和段真一边补充水分,一边拖着行李和几乎麻木的身躯,弓背哈腰步履蹒跚地走在罗布泊镇的大街上。四个随行司机在罗布泊镇有合作公司提供住宿,段真在租车的时候讲好了我们跟他们住一家旅馆,这样也好联系。鸣子帮我们拿行李。去旅馆的路上,我四处看了看,整个镇子不大,人也挺少。所有建筑都灰头土脸的,样式简单色彩单一风格粗犷,与我想象中波斯或维族风格大相径庭。我看了看表,大约晚八点。我问段真:“待会还出来逛吗?”

段真费劲地看了看我,说:“你的腿能好,我的腰能直起来,我们就出来逛。”

在那么一个狭小逼仄的空间里,我们两人维持了一个动作在车上睡了十几个小时,实在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吃苦耐劳精神。结果,刚下车我就差点跪在了罗布泊镇的大道上,几乎是双腿圈着走还三步一屈膝;而段真则是像坏了的折叠自行车,只能弯着九十度腰,一米七四的个子看个一米六的鸣子都得把眼珠子使劲儿往上顶。

“哟,二位姑娘对罗布泊镇那么客气,又下跪又鞠躬的,这里的神灵一定会保佑你们。”鸣子调侃道。

段真把自己的背包扔给鸣子,说:”说什么风凉话,自己弯一天腰试试。“

“我觉得你们挺享受啊,”鸣子努努嘴,看了我一眼说,“那位女士还打呼噜呢。”

“鬼扯蛋!”我顺手将自己的小背包甩向鸣子,直击面门,“教你,少讲女孩子不好,折寿!”

“喔唷唷,真不得了,南方姑娘狠起来还能跟西北汉子动手。”

“动手怎么了,惹我们不爽,我们还要动脚呢!”我嚷道,正要去付诸实践让他长长见识,段真一把把我的手拽住,我惯性太大将她拉出去几步,她的背被手筋拉扯得生疼,疼得她也叫起来,我还以为自己那一脚还没踢出去就走歪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南方人?”段真努力地直起腰,眼珠子顶到头看着鸣子,那样子看着狠狠的,就想要干架。

鸣子被盯着有些慌了,摸了摸头,咧开嘴笑着。

“你别告诉我们,听口音就知道,”段真说,“我是标准的普通话,而她——”段真指着我,我挺了挺胸,觉得我一口纯正的京腔是可以被段真这样高眼光的人彪炳的。

“她,这位女士,”段真看向鸣子,“则是一口字正腔圆的东北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吐出一点什么来,以证明我此刻激愤的心情。

“混迹江湖多年,无论性格还是口音,还从来没有人把我们俩往南方人那边猜,请问您老,”段真弯着腰踱步到鸣子身边,看着的确像个办事儿的老大爷,“是怎么搞明白的?”

“那个啥那个……”鸣子似乎有些着急,突然眼睛一亮,说,“你们在车上不是说家乡话了吗?就是王众说离奇事件的那时候,你们睡着后我问舅舅的,你们是哪儿的人,他说听口音是南方的,但具体不清楚是哪儿的;然后舅妈就来了,说你的来电显示是上海号码,我就以为你们两个都是上海人,难道,难道不是吗?“

段真看着鸣子,那样子真的像是一个驼背老大爷在教训孙子。

“是啊,我们都是。“段真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鸣子,说,“你就送这儿吧,快回去了。今天你们也辛苦了,明天我们就开始玩了,待几天还实在不知道呢,反正住得近,到时候再联系。”

鸣子放下我们的行李就回了。我问段真为什么要这样问鸣子,段真说为了逗他玩。我们入住后,随便拾掇了一下,洗了澡就入睡了。旅馆的条件没有昨天敦煌的住宿环境好,洗澡的时候我总担心会突然停水,毕竟已经进了罗布泊了,这可是一片干涸的湖。

我和段真躺在床上的时候,问:“你什么感觉?咱们来到‘死亡之海’了。”

段真也是太疲惫了,翻了个身,蜷着背迷迷糊糊地说:“反正都干了,怕个屁。”

我被她逗乐了,笑了几下,就一拉被子,睡了过去。

(三)夜色

我发现我的梦很规律,早上做什么什么事,晚上就会做什么梦,就像在事件重演。所以今晚的梦几乎都是伴着麻木感的诡异事件电影。都怪鸣子和王众。半夜我口渴,起来喝水,怕开灯影响段真,于是拉开窗帘,银色的月光洒了进来,美得动人心魄。我站在窗台边,看着夜晚的罗布泊镇。

那么简单,那么纯然。就是一个为了开发矿产而存在的小镇,就没有常住民,流动人口却高达百万。所谓“镇”其实也就只有一排小房子,前后不过百米,马路虽宽,但承载量并不大。远处是粗犷的黑石和钾盐厚层,夹杂着些许红柳和麻黄草,在晚间的疾风里翻折着、震颤着,偶尔疾风的摩擦会让山石发出恐怖的哀嚎,而温润冲融的夜色却又将一切景色包裹,无论美好与否,都等待第二天的晨曦亲自拆封。我微微开了窗,疾风涌进来。我感到一丝凉意,打了个寒噤,理了理被吹乱的头发,瞬间清醒。在准备关窗的一瞬间,我看到楼下有个人,一动不动。

我缓慢地把手放回身侧,借着月光仔细辨认那个楼下的人影。看她披散的头发,应该是个女人。再看她穿的深色外套和笔直的背影,我估摸着应该是鸣子的舅妈长君。

这大晚上的,她一个人在外面吹着冷风,干嘛呢?我想着,会不会是跟老刘吵架了?但看他们今天的行为,该是一段恩爱夫妻才对啊。我看了看桌上的手表,快十一点了,于是打算关窗睡觉。但我关窗子的时候,不小心发出了点声音,那人影便转身抬头看向窗子的方向。

的确是长君,她的墨镜别在衣领处。可能是怕打破夜的宁静,她看到是我,并不出声呼喊,只是向我招了招手,用口型问我怎么还不睡。我耸了耸肩,摊手摇头,表示我睡不着。于是她笑了,招招手,让我下楼。

不知道是不是她那笑容的缘故,不知这种感觉是不是亲切或熟悉,还是异地他乡的我太需要类似的安慰,我二话不说,关了窗,拉上窗帘,拿起大衣和毛毯就静悄悄地出了门。

来到楼下,我看到长君正将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微笑地看着我。她向我走来,伸出手拉我,轻轻说:“不困吗?今天可辛苦了。腿怎么样了?”

“腿好了。你们辛苦,”我客气道,“我都睡一天了,该醒醒了。你怎么还不睡呢?”

长君把我拉到月光下,后面是旅馆,前面是宽阔的马路。

“我不是第一次来罗布泊了,”长君看着远处的戈壁,道,“每次来呢,等老刘睡下,我都会一个人走出来,看看这里的风光。似乎没一次都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变化,但又看不出来哪里变了。”

“沙子多了,来罗布泊的人也多了,水又少了。”我调侃道。

长君笑了笑,点了点头,说:“沙漠里的确不比别处,人少水也少,搁在以前连求生都困难。近几年罗布泊开发钾盐矿,流动人口多了,用水量一大,这里的水源干得就很快。有时候我突发奇想,觉得啊,这罗布泊里的水,都跟地下暗流相通,这处取一些水,那处在取一些水,长此以往,地下水水位就会不断变低,总水量就会不断变少,干涸的日子真的就真不远了。“

我略有些惊讶,我原以为长君会把我叫下来谈些家长里短或者旅游之类的事情,没想到说得这些还怪学术。我不得不调度我高中学过的地理原理,再联系常识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

“是的。现在人们总觉得事不关己,是还没有到了追悔莫及的地步。”

长君摇摇头,说:“我管不了其他人那么许多。能够守住我们一家子也就够了。我们是做敦煌路线生意的,以前老刘他哥在这儿干过钾盐开发,轻车熟路,人脉活络,也联系了这儿的旅馆,所以我们家多了一条罗布泊的路子。罗布泊线投入成本大,收入小,还容易发生危险。幸好来罗布泊的人并不像去敦煌那样多,否则我得成天替一家人提醒吊胆。“

我点点头,说:“嗯,不容易。”夜里的寒风吹过来,我打个寒颤,把毯子对折围在脖子上,压实空隙,免得冷风钻到身子里去。

“冷吗?”长君拉着我到旅馆门檐下,说,“你别受凉了,那可就玩不好了。这湖里不比外面,夜里温度能到零下。你要是想再深入一些啊,你们那点棉袄大衣还不够呢。“

“再往里去一点,天气会更冷吗?”

“昼夜温差会更大,”长君道,”真的,听我的,别再进去了,一般能够走到湖心的,都是国家组织的科研团队或者是专业的有经验的探险队,你和那个姑娘,出门在外,父母在家都捏把汗,千万不要冒那个险。哎对了,你们的家人是怎么同意你们独自出来的?“

“小孩子嘛,”我笑笑,“总得要长大。不出来经历一些,凭什么成为大人。”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帅呆了,有种成功人士畅谈人生经历的感觉。我沉醉了两三秒,看了长君一眼,她并没有多大动容,于是收敛了刚刚不由自主的表情。

“今天鸣子和王众在车上说的那些事,吓到你了吗?”长君不看我,只是像先前那样看着远处的沙山和黑石。风忽疾忽缓,令人知捉摸不透。

“没有。”我也看向远处,但是因为视力不大好,只能看见沙漠的轮廓。

长君不说话。我的大脑在飞速的运转,我想着今天的事情,听到的看到的,还有我自己心里一直在求证的,大概过了十秒,我说话了。

“离奇的事件之前听多了,什么地方的都有,听的时候倒是觉得有些吓人的。真正到了罗布泊,我却心静如水了。这里的所有东西看起来都不会动,一千年后是这样一万年也是这样。我们记住它们它们却不会记住我们,因为它们能比我们更长远地存在。如果说每个所谓的离奇事件都是人类因目前的探测水准或其他客观条件不足而跟同类开的一个个玩笑,那么离奇或不离奇对这片沙漠都无丝毫影响,只是一场场对事情真相的敷衍。旅人被离奇传说吸引到此一游,美景风物被旅人观赏而声名远播,各取所需,各使所长。”

“离奇的事情,有好处,”长君看着我说,“也有坏处。”

我与长君双目对视,觉得浑身一激灵,似乎浸入了一池温泉。明眸善睐,美目盼兮。

“传说,哪怕是流言,都不可毫无忌惮,肆意行为,“长君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警劝,而更多的是忧心,”我们一家人,几乎每次都不会单独一个人出来待客,为的是出了问题家里人在身旁可以共患难,一起解决问题。出发前我都要去求个保平安的福袋。不是迷信,就是图个心理安慰。我明明知道这样做不会降低出行危险,但是只有这样做,我的心里才踏实。“

长君从上衣左侧内口袋里取出两个福袋,说:“就是这个,在敦煌的土庙里求的,据说特别灵验,我也不是很懂,只是一直老刘他们路上也没出过什么岔子,于是每次上路前我都会去求。”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红色小袋子,半个拳头那么大,看着鼓鼓囊囊的像是香包,绣着敦煌的“飞天”和“反弹琵琶”。

我那一刻心里在想,绣着敦煌的特色图案的福袋,会保佑罗布泊的人吗?但是看那敦煌绣实在太精致,也只是一晃而过的念头。

“那这个福袋,您为什么没有给刘叔叔他们呢?”不是说会提前去求吗?怎么现在还在她身上呢?

“他的那个我已经给他了,”长君笑道,将福袋递到我眼前,“这个是给你求的。”

她将福袋递来的时候,我能闻到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似有似无,很怡神。看这福袋鼓鼓的,便更觉得它像是少数民族定情用的香包了。

“啊,这……“我瞬间有些不知所措,世故这方面我向来不怎么会处理,但是一想人家都求来了,一番好意,求福都是有主的,退回去不好,于是便双手接下,道了谢,将福袋也塞进上衣左侧内口袋里。

“那个段姑娘啊,”长君笑着说,“打电话给老刘预定车,我看她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又回拨告诉她一些注意事项,听她口气似乎很了解罗布泊这里,对很多危险也都并不惧怕,那样的性格,想必也不喜欢福袋之类的。但这福袋,的确是想保你们两个都平安,平平安安地玩,平平安安地回家。”

我闻言笑道:“托您吉言。您每次都会为客人求吗?”

长君说:“不会。前几次都是旅行团或野外探险组织,人数很多人,兴致都炒得很热,不兴求福这一套。你们是两个女孩,我家里也有你们这么大的,或多或少我都会有些担心,于是帮老刘求的时候,也就帮你们求了一个。”

“真的谢谢了,”我诚恳道,“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够遇见你们一家,真是缘分。”

长君笑了,笑得很温柔,露出了虎牙。我借着月光看她的侧脸,她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她长得很好看,月光洒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肉粉色的嘴唇轻轻抿着,皮肤光泽白皙。这一切看起来,她似乎只是个少女而已,甚至可能还比我年龄小些,二十出头。但她的声音那样沉稳温雅,轻柔磁性,一直骗过了我,就像饱经世故的大家女主人,配一张成熟精明的脸。我甚至怀疑,她这样优雅的女子嫁给一个租车司机,难不成是有故事,或说……真的是世事磨人,媳妇心熬成婆心?

“请问,您的年龄是?”我越想越欲求证,于是看着长君傻傻发问。看到她笑了,我便回过神来:“噢,不好意思,我不太会说话,我的意思是,您看起来非常年轻,但是谈吐却很成熟。”

长君看了看我,眼睛弯成漂亮的弧线,温雅如少女。

“我三十二岁。”

“怎么会!”闻言,我惊讶道,“三十二岁?”

“不像?”长君指着月亮,说,“你看它,存在了45亿年,也没怎么大变啊。”

我看了看月亮,笑了笑,没想到长君竟然会如此活泼:“世间万物,在每个阶段都存在其独特的形态,有始也有终。“

长君看了看我,又看向月亮,微笑着说:”月亮毕竟不是人。人比月亮容易老啊,所以人会想办法,延迟衰老的形态,改善事物运行的规律。“

我看着长君,觉得她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又一阵疾风刮过来,远处山石发出哀嚎。

长君看了看月亮,说:”不早了,你们明天还要玩呢。快回去休息吧。“

我应了一声,就向宾馆门里走去。长君在我身后喊了我一声:“玩的时候注意安全,要走了记得联系我们!”

我回头招招手:”你也早点回去睡啦!“

上楼的时候,我的心暖暖的。回到客房,段真睡得很死,还微微打着鼾,看来是真的累了。这几天劳烦她了,带我就像带小孩一样。我为她压好被子,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明天该怎么玩,没想出个结论来,看来还是要靠段真,想着想着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本章中的关于罗布泊镇的叙述并非全部属实,如欲得知相关知识须查询专业文献。

本章暗线人物及关键物品已经出现,虽对《沙漠篇》影响不大,但是对整个故事构造极其重要。

第一次结构上出现分节叙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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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死亡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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