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安魂曲 第36章 十一月01 贪睡的猫

十月就像沙一样，在不知不觉间从指缝中溜走了。热闹的狂欢退潮，小城重新归于平日里土黄色的寂静。街道被秋风细细擦拭过，树枝变得瘦削，光秃秃地伸向天际，投下浅淡的影子。人们翻出压箱底的毛线帽、围巾和手套，全副武装着迎接即将到来的寒冬。

十一月初，我收到了零零散散几个线上面试的邀请，一边马不停蹄地准备着，一边紧张地应对期中考试。时间在日程表的空隙间流逝，我感觉自己仿佛在不停地奔跑，没有一丝喘气的机会。

那天一起看比赛过后，戴米恩开始时不时给我发些照片，卡夫卡穿着魔法师披风的万圣节打扮，校园里的灰松鼠捧着橡果，或者是一摞叠得高高的笔记本和试卷，旁边配上一句无奈的「救救我」。我也会适当地回几句玩笑，或者问他最近在忙些什么。他问我有没有时间一起喝杯咖啡，我盯着屏幕，犹豫了很久，还是礼貌地回复说学业和找工作让我有点焦头烂额，最近可能有点难。

「没关系，」他回道，「我会为你默默加油的。」

食指指尖停留在屏幕上，我盯着那句话，心里浮起一丝说不清的情绪。或许是这句“默默加油”让我想起了一道模糊的身影，又或许是夜晚本就容易让人陷入无端的思考。

十一月的第一个周日，夜色像一层温柔却深不可测的幕布，将世界悄然笼罩。月亮已然过了最圆满的时刻，弯成一枚浅银色的钩，安静地悬在夜空中，勾住黑暗，让它不至于彻底坠落。

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眼睛却没有一丝睡意。思绪游离在夜色的缝隙间，零散地飘着，像轻飘飘的柳絮，又像即将落地的雪。等待的时间从未如此漫长。我想起自己曾经无数次等待的时刻：等待录取通知书，等待面试结果，等待朋友回信，等待一场新的相遇。人的一生，似乎总在等待中度过。我不知道等待林家森，是否与这些等待有本质的不同，但此刻，我的呼吸还是急促了起来。

他还会来吗？

秒针像是舞者般旋转，一圈又一圈，轻盈地踏在命运已经铺好的舞台上。时间悄然地流淌，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宿命感。

两点整。

我屏住呼吸。四周寂静如初，窗外的风也仿佛屏息，整个世界像是凝固了。我缓缓抬头，看向桌上的那张旧旧的照片。他仍然在那里，黑白色的影像沉静如夜，但他的睫毛微微低垂，像是一只贪睡的猫。

我盯着他，看了很久。眼里藏着千言万语，可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