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有时也是不错的保护色,至少成香五满身是血地走回家,一路上没遇到多少对她投来注目的人,反倒是有些被绳子牵住的狗朝她冲刺吠叫,其主人也迅速道歉了。
到家的时候披萨有些凉了,用微波炉热了后又令人期待了起来,油脂混合花草茶的气息飘散,今晚的茶壶里浸泡的是柠檬与马鞭草。成香五把那沾了太多味道的血衣扔了,去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干干净净地斜坐在餐桌边,用椅背挂晾吹到半干的头发,顺势仰天咀嚼披萨饼。
收到钥匙后高尔森兴高采烈地把那两枚镇爆弹挂了上去,并欣赏了至少十分钟有余,显然是对自己的钥匙扣十分之满意。
“…原来如此。”小弗听了来龙去脉之后点了点头,“她们决定把这一系列事件定义为组织犯罪,这可是高弹性愚人船,就是不知那位准备往里面装多少人了。”
这不禁让成香五又想起那司机黑洞洞的眼珠子,若要抓人,那他毫无疑问是犯人之一,或许那时他是有话想说的,就是不知道后面他还是否有机会发言了。
“这点上我不推荐你们乐观,看得见的健康情况不谈,看不见的部分那几位想来也无法深究。”小弗说着思索了一番,“不过,他是如何能从人群中抓住你也是个问题。”
“是哦,我觉得弗弗姐才是那种混不进人群中的人。”高尔森捏着披萨说,她现在已经这强行推进的对话形式见怪不怪了。
“你的眼光不错。”小弗得意地笑了,“不过对你香香姐来说模糊自身特征乃是工作规范,身边出现这等人物可谓职业危机,危机到处都是可谓是事故。”
被判定职业生涯出现重大事故的杀手皱起了眉头,橄榄的香气有点奇怪。
“不过现在,有部分答案倒是很明显了。”小弗说,“顾晚秋小姐口中那成分不明的蜡一定与你双亲有关,连带着便也与你有关,这便是你如此热门的原因了。”
“有这种事?”成香五自己都不知道。
“都说了,家族和血缘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存在哦。”小弗端起茶杯晃了晃,“现在要问相关问题就只能找白家的人,或者你努努力重振自家招牌。”
“…白家的人肯定知道,什么时候去找她?”成香五坐起身来,头发搭落在背上,还留有水滴的发尾渗透布料激起皮肤表层的寒意。
“不是今晚,先定下去往那养殖场的时间吧。”小弗摸出了手机,“这景点可不能错过。”
电话没通。
“那边出了事,谢无常指定得去帮忙。”成香五不太意外,又撩起头发靠下了。
“…捡垃圾又不是她的工作。”小弗说着把手机丢下站起身,向书房走去,不一会又带着那相机重回桌边。
相机在晚餐时间内得到了足以重新启动的能源供应,在按下开机键后,万众瞩目的屏幕终于亮起,巴掌大的显示屏诚实地反馈出镜头所捕捉到的一切,黑框白字表示环绕一圈虚浮于取景之上,对焦框乱跳。
无论怎么看这都只是一台普普通通的单反相机,此时侧边小门开着,有张储存卡老老实实地躺在卡槽里,这才是重点。
“首先我需要承认自己对现代电子产品了解不足,我之前尝试用书房里的电脑电脑读取记忆卡,出现了格式错误,更多的测试就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中了。”小弗说着,在与相机保持一定距离的情况下打开了相册,行使优先阅览权。
成香五这才知道自己书房里居然有电脑。
“其实我也不太了解相机,这台也是爸妈给我挑的。”高尔森紧张地举着披萨饼说。
“我没用过相机。”成香五说,“这相机怎么了?”
“…没有特殊之处,这就是问题。”小弗声音放轻,眯着眼睛紧盯显示屏,光打在她的脸上几经变换,那本就扩散的浅色瞳孔近乎全数混入眼白,像两个在发光的孔。她的神色从疑惑转为若有所思,随后抬起眉毛,俨然一副理解了什么的模样。
她忽然垂下相机,抬头看了眼眼前二人,又低头看向手里的相机,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人一看就在打坏主意,成香五伸出手掌,“给我看看。”
小弗也没说什么,就笑着把那相机放进成香五的手心,这份沉默让她的可疑程度更上一层楼。
现在就是揭晓真相一角的时刻。
相册按时间倒序展示镜头战利品,于是第一张就是那森湖二中高一年级集体大遗照。
为顾及人数问题,该合照的拍摄使用了广角镜头,这让本垂直于地平线的教室外墙在照片中看上去像一根柱子,走廊上方窗架空而拥挤,滑动式玻璃窗不告而别,取而代之的每个模特都沉默地低着头,如说好了一般沉默而有序地将自己陈列其中,用天灵盖的细微差别展示并区分自己的身份。
重点在于,那些头还好好地挂在脖子上。
“这是在晚上?”成香五认出了画面采光来自闪光灯。
“谁知道呢?”小弗保持微笑说,她看上去心情很好。
成香五继续往前翻,画面一亮,森湖二中那熟悉的教室内景逐渐和她记忆中的那部分重叠了起来。没有铁丝网,墙壁还是完整无缺的,两两并排的课桌椅依旧是老一套的设计,敞着口的零食袋是超市里能找到的牌子,纸牌和骰子在夹缝中散落。
除了第一张照片外所有照片都是鲜亮的,一切色彩都超常发挥着展示那春游日中被摄影师定格下来的一切。游乐设施像是新上过漆,过山车的轨道被日光模糊了轮廓线,彩灯艳得近乎要跳出相机显示屏的限制独自闪亮,彩旗如碎糖。
背景中,天空的蓝色浓郁得像是要滴落下来一般,几个模特飘起的发丝描绘着风的存在。
但模特的脸却没有被镜头眷顾,模糊的快乐面孔中只有几个色块描绘了她们情绪的走向,但不具体,不可捉摸,熟人能认出那是谁,但不能辨认五官。
再往前翻几张,明亮快乐的春游日在一次切换后消失无踪。
阴郁,低落的教室空间,灰黄拌雨的室外,潮湿积水的教室外走廊上方绿色铁丝网挡不住雨也兜不住风,只用细密的线分割开了天空。
一个学生扒着铁丝网露齿坏笑,她旁边是高举相机露出无奈笑容的高尔森,她们的发丝被雨水黏在了脸颊上,画面定格了一副有些狼狈的双人自拍照。
但至少这次她们的脸是清晰的。
就在她来回切换照片时,高尔森慢慢凑了过来,她无声地看着当前观影者。
成香五想了想,将相机关上,交到了其原主人身前,高尔森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小弗,伸手接过。相机不重,她先是怀念地磨蹭了一下边角,看了看摄像头,最后,还是打开了那由她亲自填充的相册。
室内只有细小的操作声,指甲敲击与轮盘转动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是在说悄悄话。
光线色彩映在她面颊上几经变换,数据化的回忆无声上演,她只是垂着眼看着,过了片刻,有一声叹息从她的肺腑挤出鼻腔,那就是她全部的影评。
“这些照片都是我拍的,我记得。”她抬头,疑惑地说,“但后面几张的脸很糊,不该是这样的。”
“有可能是相机参数或者画面摇晃的问题吗?”成香五问。
“如果那样的话就不该只有脸是糊的。”高尔森摇头,“而且,我觉得那几张照片饱和度太高了,但照片信息显示没有调过色或加过滤镜,就像是…”
“像是画上去的。”成香五想起了市政厅里那些简笔画。
“对!”高尔森点头,又皱眉,“但那不就更奇怪了…”
“我有一个猜想,需要高尔森小姐帮我验证一下。”小弗微笑着举起了一根手指。
成香五无言地看着她,但她不予理会。
“交给我吧。”高尔森毫不犹豫地点头。
小弗走到高尔森身前,双手裹住她捧住相机的手,送至对方胸前,并紧贴。
“我希望今晚你能怀抱这台相机入睡。”小弗轻声说道,“并且在入梦之后,尝试拍下一些照片。”
这样的语句如秘密一般被诉说。
“哦,哦好。”高尔森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的手还被握着,没法走开。
就这样定定地看了对方一会后,小弗微笑着松开了手后退两步,“加油吧高尔森小姐,揭开谜团的关键线索可就交给你去夺取了。”
“…我明白了。”高尔森郑重地点头,并将相机紧紧地握住,“交给我吧。”
睡前,成香五把客厅的沙发套拆了下来扔进洗衣机准备明早洗,一探头发现里面有件白衬衣躺着,她才想起睡自家客卧的人今晚没睡衣穿了。
她回卧室随便扯了件长袖,走到书房门前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她敲门,说话声停了。
门开一人宽,小弗走出,手里还捧着亮屏的手机,她看见成香五手里的布料,挑剔地夹了夹左眼皮,收起手机,双手拎着衣服双肩展开。
柔软淡色宽松套头衫的正面,认真的麦片连环杀手字体印花正对着她。
“…算了,纠结睡衣的品味是没有意义的。”小弗叹了口气把她的新睡衣挂上小臂,“我和谢无常小姐谈好了,她会向队伍请示明天作为特批单独活动时间。先前你与韩凌风小姐的谈话内容我并未透露给她,你自己清楚就好。”
“这样。”成香五点头。
“就是这样。”小弗点头,“将与白云天小姐的谈话时间定在后天吧。”
过了会,她看着还环抱双臂站在书房门口的成香五开口,“我不开口你就不能走吗?”
“原来我能走了。”成香五歪了歪头,“我以为你又要问我私联警察的事呢。”
小弗看着成香五的脑袋良久,靠着门槛叹了口气。
“我说啊五香,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她问道。
“哪方面的?”成香五也问。
“这种情况一般是你提出诉求然后——”小弗话说一半顿住,笑了,“不对,你要是看我哪不顺眼可不会用这幅口吻和我说话,你有事找我?”
问题最后还是被抛了回来,成香五看着眼前摆出面试官派头的人,叹了口气,“进去说。”
小弗没说什么,回身走进书房暖光下,留出门缝。
这一房间虽被称为书房,但若是将那角落的可折叠式沙发铺开便也可以被当做临时客卧,但现在它因承受大量杂物压力而失去了这一功能,杂物中最显眼的是那不久前才进过洗衣店的风衣,小弗手一摆,那上头又盖了另一件衣物。
书房采光窗正对门,窗下有直角书桌,一侧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住在这里的台式机,一侧平铺着大量工具与纸张,墙边书架填充物很多,比其主人想象中的要多。
“你还是在我家搞实验了。”成香五看着那排队般摆着的标尺放大镜光谱仪等等,觉得自己和这片区域的关系变得陌生了起来。
“这种程度顶多算观察记录。”小弗不满地纠正,“远比室内抽烟安全得多。”
说完她便自顾自在房间内现唯一能载人的椅子上坐下,旋转朝向后开口,“问吧,什么事?”
成香五倒也没打算坐下,问道,“你想从森森身上得到什么?”
“关键线索。”小弗随意地回答。
“关于那不明飞行物?”成香五问。
“当然如此。”小弗点头。
“…现在我真的对你有意见了。”成香五说,“你根本不信任她,怎么会把关键的步骤交给她去做?”
“你觉得自己是专业人士?”小弗冷笑。
“不,我只是了解你。”成香五说。
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侦探,也从不向任何一方索取报酬,但与纯粹的求真者相反,她追寻真相的理由往往比真相本身更务实,无论她的态度如何改变,对实用性与效率的追求是永远不会变的。
而看她白日面对那恶魔腹语无效对话者的反应,她的态度也没改变多少。
闻言,小弗面色没变,单腿架起。
“如果你担心我坏你的事,就先回答另一个问题吧。”成香五问,“你想从我身上,从这里获得什么?”
一开始的时候,这人站在门外自知不受待见,用来让屋主放自己进门的理由是“寻求合作”。她说自己需要人带路,但显然她自己就很擅长与执法者打交道,她说自己需要一个住处,但森湖市无需身份证明就可以入住的旅馆中条件比这里好的多的是,她说自己需要保护,但拿到了枪之后她也没在第二天早上消失。
“事到如今要开始批判我不务正业了吗?”小弗撑着头问,那颗牙齿也顺势晃了晃。
“回答问题吧,你也有这里的钥匙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成香五说,结合近期种种提醒她注意自己身后与身边的怪事,她实在无法对身边最怪的那个视而不见。
闻言,小弗先是笑了,随后又看向一边,张了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又合上了。
“那我就告诉你。”她旋转椅子面向采光窗,窗外是宁静地陷入黑夜中的小区,“你也亲手试过了,那不明飞行物就和刻板印象中的外星人与飞碟组合一样,亮个相后就没影了,而它的同类最后也大多哪怕溺死也不愿意搁浅。”
她转过头,不含笑意的双眼以被娱乐到的弧度眯起,莹莹散光,“但事实证明,那矿物可以被采集并利用,那么我就要得到它,而且必须是最高纯度的,最完美最完整的那一份。”
“你想扒人家的衣服。”成香五说。
“…你一定要这样用词也可以。”小弗不满地顿了顿,继续说,“而且虽然那存在并非生物,但它的行为类似捕食,那么延伸后的目的也不难猜。就顾晚秋小姐的言论,再加上那语言的效果,我怀疑这异常例并非是此地的第一例。”
说着,她心情变得不错,声音也飘了起来,“若真是如此那么那矿区深处便一定有种某种稳定的饥饿之源,真好奇她们从地下挖到了什么,那一定是比煤炭更具吸引力的能源吧。”
说着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怀表样式的金色带盖圆形仪器,放在手心朝向成香五,她走上前取过,沿边摸索到一个卡扣,按下后圆盖翻起,露出空白的圆盘和摇晃着的单枚指针。
“指南针?”成香五晃了晃,那指针顺地心引力无力地下垂,“你做的。”
“算是我改进的。”小弗得意地说,“作用是在一定范围内指向附近的特定金属,好了还给我。”
“你准备去撬人家家里的钉子?”成香五把盖子合上放回那上下摆着的手心。
“那多没效率,这只是探测用的。”小弗收起仪器晃了晃手指,“我敢说最后我们一定会去那矿区。”
“你什么时候认识了会开直升机的朋友?”成香五神色讶异道。
“…不认识。”小弗不满地说,“但我希望你能保持开放性思想。”
“哦,你指望我会飞。”成香五点头。
“五香。”小弗微笑着说,“你要是困了就去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今日睡前时间,高尔森问了个深奥的问题。
“香香姐。”她问道,“你说,灵魂真的存在吗?”
这让成香五怎么回答,她仰面朝天看着天花板,开口说,“我看不到。”
“对吧?”高尔森叹了口气,“我每次看见那个斗篷人的时候都在想这个问题。如果灵魂不存在,那那些和我说话的是什么?如果灵魂存在,那它们为什么愿意就那样被关在斗篷里,对自己过去的一切一点也不关心了呢?”
她双手怀抱着那台相机,声音振动顺她胸腔皮肤传达到摄影仪器中,又扩散进空气里。
就在成香五苦思冥想的时候,高尔森笑了起来。
“我居然真的在思考答案。”她发笑,“灵魂是否存在这个问题居然真的能这样结结实实地成为一个麻烦,明明它已经存在了这么久。”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成香五说,“不过你弗弗姐说灵魂确实存在。”
在小弗的口中,灵魂的存在是事实,但从她嘴里蹦出的许多事实往往缺乏一个能被事实接受的解释。成香五愿意跳过验证步骤相信那些事实,于是现在有别人来问她相关问题,她只能选择引用原文。
“喔。”高尔森等了一会没等到下文,就也明白了原文作者根本没解释过她的论点。
她叹了口气。
“我们明天早上见吧。”她轻声说,“晚安。”
“嗯。”成香五应道。
时间过去约八小时,她站在床边俯视那姿势与八小时前相比无任何变化的人,虽然今天是周六,但眼下这位可没有赖床的理由。
就简单观察来看,高尔森的生命体征并没有出现异常,但这样的情况令成香五想起了张某,就目前而言这位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
晨光明亮的室内,摄像头盖与她对视一眼,反光一闪而过。
她想了想,伸手去拿那台相机,没拿起,沉默的电子仪器如同被焊在高尔森的双手中一般纹丝不动。成香五皱眉,附身尝试掰开手指,按理来说睡梦中的人不该有能力控制自己的肌肉,且一位没什么训练经验的高中生不该能与她对抗,但现在与她眼下的这位带来了一起例外。
皮肤与相机外壳之间没有黏合剂,它们主动不愿分离。
于是成香五将其手腕骨捏至错位,并在拿走相机后将其重新接了回去。
“哇——”高尔森倒吸一口气惊醒,上半身弹开床垫后叠起,双手放射性下撑又迅速甩开,手腕处红肿的一片令她痛呼出声。
“…抱歉。”成香五将相机放在床头柜上,转身去拿绷带。
将那双受难的手腕固定好之后已经过了成香五常规出门买早饭的点,她想着一会要坐三小时车,索性出门吃早饭,顺带去一趟超市买补给。
电视播送天气预报。
趁她收拾洗衣机里的东西,小弗坐餐桌边翻看相机内存,高尔森趴在一旁以便随时回答这位的提问。
相册打开后第一张终于不是那合影照了,而是些色彩绚丽的校园景观。
“总之,当时我本来在走廊上待得好好的,突然脚下一空,然后手腕突然超级痛,然后就醒了。”高尔森将手心贴在桌上,下巴也贴在桌上。
“…原来如此。”小弗将相机关上放到高尔森脸部前方,“收好你的个人物品吧,不过为防止你香香姐对你造成进一步的人身攻击,以后就不要带着它入睡了。”
成香五将沙发套夹好,默不作声。
“诶这不是那种情节吗?”高尔森抱着相机反倒是有些兴奋,“鬼压床醒不过来什么的,香香姐把相机拿走也算是恐怖情节应对手册中的上策了。”
“所谓鬼压床是演出需要,但你的行为可并非是在吓唬她吧?”小弗指了指阳台外的人。
成香五把衣服挂好,没有说话。
“我可不会做这样的事。”高尔森笑着摆了摆手,然后被痛得龇牙咧嘴,又问道,“那我是为什么醒不过来呢?”
“简单而言,是因为你的认知与其绑定,它需要长时间与你产生链接,来保持结果符合认知的要求。”小弗解释道,高尔森听了后就保持着同一个表情和姿势看着她,好像是在思考。
“不用灵魂来解释吗?”成香五说着,走回了屋内。
小弗闻言微微叹了口气,从高尔森的手里取来相机,将镜头对准成香五,开口问道,“五香,为什么地上会有苹果?”
这问题实在是莫名其妙,但面对镜头的人不能回避问题,成香五想了想,回答道,“有人不小心把苹果丢在地上了。”
咔嚓,随意的回答者被拍下了一张照片。
“你的回答分为两个部分。”小弗低下头确认自己的作品,“苹果落地是因为地心引力,以及,苹果源自某个不小心的人。两侧都可以继续展开解释,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不小心,为什么这个人有苹果。地心引力是什么,为什么苹果受其影响。”
“…你不会是在指望我解释那些东西吧?”成香五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不。”小弗沉默片刻后,笑了,“你不具备这样的使命,但我需要,尤其是对于后半部分。逐渐扩张的认知边界,不可忽视的逻辑,拙劣的语言系统,每一个都是协助者,却也总有一天会变成我们的阻碍。我们看到苹果时它已经在地上了,若没人解释它是怎么来的,难道我们要用魔法来解释吗?我们没有那样的天赋,魔法会杀死我们,我们不能接受魔法带来的苹果。”
自觉被批评了的成香五没话能说。
“而对于前半部分,我们所有的回答都是猜测,所有的解释都是亡羊补牢,以结果去解释的原因都是狡辩,都是按证据提高准确率的可能性。但是五香,我们不能放弃思考。”小弗看向高尔森,说道,“因为苹果已经在地上了。”
她将相机交给高尔森,那屏幕上是成香五拎着洗衣篮,窗外的阳光照亮她身上每一处明暗分界线,角落里的门把手被相机边缘砍掉一半,这是一张有些失焦的照片。
“在我眼里,这相机中每一张照片都是如此。”小弗双手交叠于膝盖,“包括你昨晚拍摄的那些。”
“…这。”高尔森一愣,连忙将屏幕切换到那光鲜亮丽的校园,“这张——”
“非常模糊,灰暗的场景照。”小弗回答。
“那。”高尔森留下了冷汗,将屏幕切换到遗照,紧张地等待反馈。
“同样如此。”小弗回答,“且没有人像。”
高尔森沉默了,成香五放下洗衣篮走来,拿起相机,看了两眼,又切换到自己的照片,照片中的自己与镜子中的自己看上去略有不同,即使知道这是同一个人,就这样看着时也难免产生一些违和感。
“如何?”小弗歪了歪头,问道,“符合你对自我的认知吗?”
“…有些不同。”成香五实话说,“但是——”
“但是区别不大,无需在意。”小弗提前回答,又说,“我敢说你与高尔森小姐所见的那些梦中照片内容亦是如此,梦中所见皆为认知的折射,梦游者的作品又该如何保真?”
“那为什么你能看见不一样的东西呢?”高尔森抬起头,困惑地问道,“如果只是我还好,但很多人,那位市长大人应该也是这样的,到底是为什么…”
“这份苹果不如由你们来解释吧。”小弗笑了,“保持思考的同时身体也请动起来,我们该出发了,谢无常小姐将在一处派出所与我们会面。”
“弗弗姐不开车吗?”高尔森转头问,“今天的话早上应该不堵车。”
“那位疑心病患者向我请求了一些主动权。”小弗说。
“哦我知道了。”高尔森这次思考得很快,“她肯定是担心我们把她丢山上哈哈哈——”
阳台门落锁,“走吧。”成香五说着,穿上了外套。
今天是个漫着多云的晴天,块状白云整齐地朝着一个方向飘,偶尔漏几缕阳光救济森湖市的周末第一天。街道上人比起工作日而言不多,但也有大量为了那比起工作日时更为重要的午餐时间筹办材料的家事操心者。
闲散言语飘入耳中,些许在讨论昨日的车祸。
“新闻上说那条街被高压水枪洗了一晚上,到现在还被封着,还好今天是周六。”高尔森站在零食货架边上一边看包装袋一边说,纠结许久后还是选了葡萄味的水果硬糖。
“现场垃圾太多了,角落和墙上不好洗。”成香五点头,货车头那一撞不知有没有撞坏消防水龙头,若真是如此那还得派消防车来冲洗地面。
无论如何,头疼的都是市长。这种事情若发生在大城市那少不了引起一段时间的恐慌和骚动,光是维持路面交通就够呛,不知在森湖市它能撑多久。
小弗搬了一箱瓶装茶进手推车,正拍着手上灰尘就被成香五驾驶的的车头撞开了。
“我没有申请过车祸体验哦。”小弗一边避开车道一边提醒道。
“我帮你申请的。”成香五说,“你就不能上了车再买水?”
“便利店不售卖这一口味。”小弗理所当然地说,“再说了我看你这几天都没训练过,趁机负重一段距离也算是热身了。”
成香五没话想说了。
高尔森悄无声息地放了一袋原味薯片进手推车,贺寿活动买一送一,她又拿了袋黄瓜味的,“新闻还说这两天要有个明星来森湖呢,唱那首‘嘟噜嘟嘟嘟嘟噜的’,是叫方蝉?肯定是参加那场生日宴的。”
这旋律还挺耳熟,成香五意识到,这不就是超市背景音乐正在放的歌吗?
“也可能是作为工作者。”小弗看向推车的人,“也就是你的同事哦。”
“谈好合同前不算。”成香五说着,从货架上拿了罐混合坚果,再挑着拿了些巧克力,“差不多了,还有要看的吗?”
小弗又往车里扔了罐驱虫喷雾,“准备就绪。”
“要买点猫零食吗?”高尔森问。
“有道理。”成香五点头,转身去宠物区拿了一盒猫条。
于是谢无常在警局门口见到三人时还以为自己是被拉去当郊游活动司机的。
“…为什么还有箱水?”她没疑惑多久就收好了表情,掏出车钥匙往停车场走,“总之东西先放车上吧,还得等一会,你们要在车上等也行。”
“那我去车上等!”高尔森迅速地决定了自己的等候座,谢无常看着她脖子上挂着的相机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这等好戏我怎能错过。”小弗义不容辞地进了派出所大门。
“在等什么?”成香五问着,把东西放进后备箱,想了想把糖拿出来丢给车后排的高尔森,自己身上带了点巧克力。
“等那位为我们提供证词者的亲属。”谢无常等车门降下后把门锁了,一边往回走一边说,“我记得当时你们是在场的,就是那位徐立冬。”
“我记得。”成香五了然,“你就是被派来说好话的。”
“就是这样了。”谢无常咧着嘴扶了扶棕色墨镜,“本来作为本地人的林医生更合适,但按照流程昨天车祸现场工作人员都得问一下精神状态,今天她也得去忙,而我正好不在场。”
她语气间有庆幸但不知是对哪一边,成香五想着昨天现场此起彼伏的呕吐声,猜测昨晚做噩梦的人应该还挺多的。
谈话间二人回到派出所内,刚进门,就和一位身着舒适便服的青年女性对上了视线,她稍显疲惫的面色与徐立冬有八分相似,但更沉稳收敛,脸上有一副与林澈安相似的黑框眼镜,显然就是她那在一中当老师的姐姐。
“是徐春分,徐女士对吧。”谢无常摘下墨镜带着笑容开口,“劳烦您跑一趟了。”
“没有的事。”徐春分礼貌性地微笑摇头,“徐立冬,我妹妹她是犯了什么事?”
“不必担心,事件起因是徐立冬女士涉嫌贩卖虚假广告保健品被人举报,但她仅仅是从犯,非主观,也没造成多少经济损失。”谢无常一边介绍着一边带着徐春分往派出所里面走,“而且她态度良好,主动承认错误并为我们提供了非常重要的信息,现在已经可以被释放了。”
“…这样啊,麻烦警官你们照顾她了。”徐春风微笑没什么变化,一边点着头一边跟着走。
“不麻烦,甚至可以说没有她的帮助我们的行动不会如此有效率。”谢无常摇了摇头,“徐立冬女士这样的年轻人受社会人士蛊惑是很常见的事,这里的派出所警员和她周围的邻居都说她本质上是个不错的人,只是缺乏一些引导。”
这些好话徐春分都听着,她面带有亲和力的微笑,偶尔点头回应,偶尔称是。二人一路走到会议室门口的连排不锈钢靠椅前,谈话声在走廊回响,成香五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
“那么,请您在此稍坐片刻,我去带徐立冬女士过来签署文件。”谢无常鼓励着说,“走一遍常规流程就好,然后二位就可以回家了。”
“辛苦您了。”徐春分笑着说,没有坐下。
谢无常消失在拐角的那一刻,一声长长的叹息从徐春分的鼻腔道出,压低了她挺直的背部脊椎,她脸上的笑容没了影,只剩皱起的眉间与下垂的眼皮诉说她称不上乐观的心情。
警局走廊无采光窗,头顶白炽灯让室内亮着却没有明目感,空间油绿,被实物遮出的一道道阴影像是墙面地板上的污渍,和真正的脏东西混在一起挤占人的生存空间。
成香五在离她有些距离的座位落座,没打扰她的忧虑。小弗不在附近,显然是去了牢房区。不一会有个警员带着几张文件往会议室走,腰间钥匙串如摇铃,徐春分抬头,这才发现一旁不知何时坐了个人,双肩耸起的同时脸上已经条件反射般地挂起了带有亲和力的微笑。
“我也等人,别在意。”成香五说,她真不是故意想吓人的。
“原来是这样。”徐春分点了点头,“您看着挺年轻的,等的也是您的家属吗?”
这句话让成香五意识到对方误解了什么,但她也不想解释太多,就随便点了点头。
“…要不是我妹妹,我这辈子都不会进警局吧。”徐春分说着苦笑了声,看向了走廊墙壁,“每次这样见面我们都不好受,这些人为什么不能长长记性呢?”
“…这样。”成香五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完全不能感同身受,说多了这一点就暴露了。
“就是这样。”徐春风说着又叹了口气,这次的不算长,“而且我还是老师,她偏偏不愿意听我的话,虽然她也不是学生年纪了,但这不正说明她该学的都没学好?”
听众侧头,那张遮不住阴郁的微笑侧脸紧盯前方墙壁,即使那里什么都没有,她也有可以丢过去的什么不需要回应的东西。
“…抱歉,让您听我抱怨了。”徐春分侧过头扶了扶眼镜,“希望没打扰到您的心情。”
“没事。”成香五摇头。
拐角后方有错落的脚步声传来,徐春分顿了顿,转过身面向即将出现谁的过道口,带头的谢无常与她对视后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的就是徐立冬。
她比之前那会看着狼狈了许多,但精神却不错,转角看到徐春分后她脚步一顿,神色有些害怕,又忍不住开心地轻轻喊了声,“姐,你来了。”
“…进去说吧。”徐春分微笑着等待谢无常开门。
三人进了会议室后门被关上,有效地隔断了两边的说话声。
“你坐在这像是在等着谁出狱。”小弗走过拐角,在成香五正对面坐下。
“你听了什么?”成香五问。
“没什么有用的,不过徐立冬小姐确实有在反省。”小弗说,“你那车祸原因还得等韩凌风小姐问话那位司机,如果有幸的话。”
“车祸?”成香五一愣,“这和徐立冬有什么关系。”
“…在我看来,那司机不该有机会上演一场大逃亡。”小弗撑着脑袋若有所思,“要么是她们有更私密的内部消息渠道,要么…”
她的话说到一半,会议室内忽然亮起一声额外响亮的拍击,估摸是个巴掌。
“…要么是那位徐立冬小姐身上有别的眼线。”小弗补上了后半句,“但我看了圈牢房,那里头确实空旷得像是世界末日到了。”
“这大多犯人都在南郊监狱。”成香五说。
森湖市除市公安局外的派出所周围都不设有专门的拘留所或拘留所,就像这一处,就只有建筑内部单独隔开的牢房区,用于短期行政拘留。
“重点不在这。”小弗说着顿了顿,“或者说重点确实在这吗,我之前就有注意到,本地市公安局似乎一直在忙街道安全问题,但又不知道是在忙着干什么,你知道些什么吗?”
“你问我。”成香五哪知道这个,“不如一会去问谢无常。”
“…哼。”小弗莫名笑了,“她们在这可不受欢迎。”
会议室的门忽然被人甩开,门脚撞上砥台爆出的回响贯穿了走廊,在回弹之前,徐立冬冲出了会议室往外跑,步宽而快,她的头埋得很低。
“…真是不像话。”徐春分冷漠的声音从没关上的会议室里传出,转瞬又带上了歉意,“真抱歉谢警官,下次我一定带她来向各位道歉。”
“…不用的谢女士,我们——”谢无常的声音带着些尴尬。
“一定会的。”徐春分笃定而冷漠地说着,声音渐渐朝外移动,“那么我先走了。”
“…请慢走。”谢无常说。
脚步声踏出门框,徐春分离开会议室后迅速注意到了走廊里多出来的一个人,她一愣,迅速皱着眉移开视线,加快脚步离开了警局。
“看来我又多了重新身份,劳改犯。”小弗冷笑一声看向成香五,“你最好不是在诅咒我。”
“如果真有这事那我们也不用愁监狱的事了。”成香五说着站了起来,“走吧,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谢无常带着几张纸走出会议室,关灯落锁,带上墨镜看向二人,“我们走吧。”
手机地图导航至青山路一号,天气良好一路畅通,全长约三小时。
“真是有够远的,这条路不会就是为了这养殖场单独开的吧。”谢无常念叨着系好了安全带,“希望我们有所收获。”
目的地几乎在森湖市最北部,地图再往上划动就是青山一片,成香五缩小画面,猜测那矿区离养殖场距离不会太远,但并没有类似的地标在地图上被标注。
“要是她们不开门,你能想办法吗?”成香五问道,松开手指让导航回归正常比例。
车辆驶入街道,往高速口方向开去。
“在有合理依据之前我可没法这么做,而且我们的行动不算专案组调查范围内,但我会尽可能尝试说服她们配合。”谢无常说,“说起来你们是怎么查到这个地址的?”
“我们有一位可靠的线人。”高尔森从后座发出得意的声音。
“…好吧,这点你们自己有数就行。”谢无常叹了口气,“那你们联系过里面的人吗?”
闻言,成香五从副驾驶回头看小弗,小弗看向成香五。
“…行了。”谢无常扶了扶墨镜,“我查了下这家养殖场,它虽然占地面积不小但营业额与同规模的相比非常一般。以及,可能是因为与市区距离太远,运输成本跟不上,在十几年前就逐渐没什么动静了。”
“那一开始为什么要建在山里?”高尔森疑惑。
“八成一开始只是自给自足的山民居地,后来才做成养殖场。”谢无常思索着说。
“哦!那应该就是那些和政府合作开发的人工湖之一吧。”高尔森明白,但又疑惑,“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还会有运输问题呢?”
“…对啊。”谢无常喃喃自语,“为什么呢。”
森湖市北的大片山区为喀斯特地貌,从地图上或飞机上看过去都是绿油油且此起彼伏的一片,但从特定角度就能看见大面积裸露的岩石。因工程施工,特指矿区开发导致的震动问题,北部常见地面塌陷留下的坑洞,以及因同源,也就是人类活动导致的土地退化和干旱表现。
因该原因,白白有限公司的环境保护工程常常被人称为“给漏气的气球充气”以及其它更不文明不友好的比喻词。
该地区地下常见天然矿洞,熔岩洞穴以及地下河,除去地下水污染隐患,若做好安全工作那自然环境也会是不错的景点,但森湖市旅游业一直不太景气,直到最近才逐渐转暖。
“结合线人口供,那养殖场内部可是有着相当有趣的规矩,或许是因为这部分与贵城市的规矩产生了类似水土不服的隔阂吧。”小弗语调轻松。
“什么规定?”谢无常看向后视镜。
“里头的人不能杀除了鱼虾之类的以外的生物。”高尔森说,又补充道,“里头的猫也不行。”
“那不是很奇怪吗?”谢无常疑惑。
“是很双标。”高尔森点头。
“不是,我是说。”谢无常撇了眼坐在副驾驶的成香五,“五香楼楼主的伴侣杜轲也是养殖场出生的吧,据我所知这家店可不挑食材。”
当然了,成香五心想,毕竟只做鱼的话就不能叫饭店了。
“诶——”高尔森显然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我们要去的是香香姐爸爸家里吗?!”
“她们没放我进去过。”成香五撑着脑袋,“这规矩我也是之前才头一次听说。”
印象里这位杀什么都没有犹豫过,当然,成香五不记得她爸活着的时候有杀过人。
“啊,哦。”高尔森的声音低了下去。
“老一辈可是最会塑造自身形象的,所谓当家作主。”小弗说。
“那你们家养猫吗?”谢无常问。
“没。”成香五说,“野猫的话会喂。”
也会帮忙抓起来拉去绝育,成崧抓猫手法一绝。
“…说实话,我还是没法相信始作俑者是猫。”谢无常叹了口气,“你们倒是接受的很快。”
“见过就接受了。”成香五说。
高速向北一路通畅,谢无常拧开电台广播播放本地新闻,重播昨日的新闻发布会。
“你们和那市长见过面了。”谢无常陈述。
“你给的牌子。”成香五应道。
“发布会现场可不发道具,你们私下见过面。”谢无常说,“而且她和你们谈了什么。”
“是。”成香五说,“发布会结束后那市长的保镖来找我,说我的问题很有建设性。”
“你发言那部分我也看了,说实话,其实还好。”谢无常委婉地说,“那保镖就是把我赶出去的人,那可是个危险人物,但听上去她对你们态度还不错。”
“只有‘你’。”小弗冷笑一声,“对我这外媒的态度可是过激到令人心寒。”
“我没听闻昨天有媒体被赶出去?”谢无常疑惑。
“我当然不会让自己落到那一步。”小弗不满地说。
“…总之,你们谈了什么?”谢无常问。
“这里就让我来选一个吧。”小弗若有所思了一会,“就我们坦白了与你们的联系并且答应她作为内应窃取你们的进度情报,并按需捣乱,这一条如何?”
“这一条在我看来可能性不高,双方中你们的主动权太弱了。”谢无常笑了笑说,“换一边吧,就你们与那市长达成合作,以先我们一步解决森湖二中及相关案件,这一条最稳妥。”
“选这条用是因为那最初也是最重要的证物现在在她脖子上?”小弗问。
“也因为你们知道自己已经脱不开关系了,你们所有。”谢无常笃定地说,“这对你们而言是必须跨过去的一道障碍,只有在这一点之上,你们的很多行为和遭遇才能得到解释。而且弗女士你也说过了,我们是‘竞争对手’。”
她的眉头紧皱,像是对自己的口头发言或内心发言感到不自信。
“想清楚这一点后你还决定当我们的司机?”小弗问,又说,“难道说这是威胁?那我们这算是在被绑架吧。”
成香五从后视镜看去,毫不意外地发现小弗乐对这一身份在其中。
“记得一开始我遇见你们的时候吗?我去那派出所的目的是寻找一位提前联系过的本地警员,但那位却被提前调走了。”谢无常先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她还活着吗?”成香五问。
“…当然还活着。”谢无常看了眼成香五,又看回路况,“当时我以为是那市长不知从哪得知了我们之间的联系所以进行的调动,所以一直就没再找她。后来,我们队与市公安局的沟通不算顺利,她们局长行政级别更高但现场警务经验没我们队长多,会配合工作但不听我们意见。
我无意中与那位警员再次联系,得知那位的调动是市公安局局长安排的。她认为我们是那市长找的外援,为的是妨碍她们部门在近期活动期间的工作安排。我怀疑她们是在害怕我们查到些别的东西,但一来我们没有证据,二来我们也没资格插手地方管理。”
她没谈及后续,但已经有人因此办公室话题而逐渐产生晕车反应了。
说到这,谢无常也看到了后视镜里小弗越来越嫌弃的表情,无奈地说,“好吧这些就不谈了,重点在于那位警员带给我了一则消息,在十三年之前,森湖市偶尔会出现尸体失踪,案件大多没有结果,甚至一开始就没有立案。但这些尸体大多是无名尸,即使缺了也无从找起。这消息是否与案件相关暂且不明,但确实说明了那位市长并非一系列案件的元凶。
我想说的是,至少在目的这方面我们并非处在对立面。在这一点的基础上,作为司机,能拜托你们直接告诉我一些你们的进度,以及你们和那位市长的目的吗?”
电台播报,森湖二中高中部的拆除工程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