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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神 > 科幻灵异 > 三条狗与一顶小红帽 > 第12章 琥珀封存的玫瑰——梁医生篇[番外]

[金黄的树脂包裹着娇艳的玫瑰,想要永远留住那一刻的美丽,看似完好的外表,谁又知内里早已**变质。]

我是一朵被娇养在温室的玫瑰。

这是别人对我的评价,也是我对自己的评价。

我并不觉得‘娇养’‘温室’是什么不好的词,毕竟不是谁都能待在温室里被悉心照料的,况且在我的家庭教育中,一直都给我灌输的是‘女孩儿需要被娇养’的理念。

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也很幸福。家庭和睦、家境不错、容貌姣好、性格开朗、成绩优异,拥有这些的我是众人艳羡的对象,也常被朋友戏称为‘人生赢家’。

我还有一位好闺蜜,她像是一株素心兰,高雅圣洁,一尘不染;她饱读诗书、才华横溢,拥有自己的想法与抱负,并为之努力奋斗。似乎世间所有形容美好的词语都能用在她身上。

我也一直坚定地认为我以后也会如此幸运又幸福。

可事情的转变来的总是突然的。或许用那句让人熟悉的“那时还太年轻,不知道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价格”概述更为贴切。

在我规培结束,拿到执业医师证,正高兴得不知给谁分享,父亲突然提出到他所在学校校医院实习,我自然十分欣喜,提交好资料,满怀期待地出发返回,在机场出站口看到接机的父母时,以为是放心不下我的安全,后面才知道是为了监视我,防止我逃跑。

真是当时的感动全给了狗。

坐上车,父亲开始询问我的近况,尤其是感情方面,原以为是正常的父女之间的正常谈话,却没看到他眼底的那抹若有所思,而我只是傻傻地高兴着,为父亲难得的主动询问暗暗庆幸。

等到车停到目的地,是一所高档酒店,我疑惑‘为什么不回家?难道是专门为我准备的豪华接风宴!’,很快哄好自己,乖乖跟着父母走进这陌生的场所。

母亲紧紧地挽着我的胳膊,像是柔弱的菟丝子紧紧攀附着她的寄主。

一路走去,氛围静得可怕。

进入所定包间,已经有一位陌生男士坐在餐桌的主位上。

我已经有种不好的预感,带着询问的目光望向父母,看见父亲笑盈盈地迎上去,对着那位男士嘘寒问暖、点头哈腰,一副阿谀谄媚的样子。

那瞬间,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坍塌了,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强忍内心的不安,在父亲的示意下,扯着僵硬地微笑与男士握手打招呼。

在上菜过程中,那名男士一直用打量商品的目光审视着我,似乎在评估价值。

而我的父亲用着金牌销冠推销人气商品的语气介绍着我,神情激动到眼睛瞪得突起,嘴巴不停张合,说到兴奋处唾沫横飞,像极了那只我幼时在夏日田埂抓到的鼓噪青蛙。

母亲则是像一件精美的摆设一样端坐在父亲身边。她脸上露着得体的贵妇微笑,眼睛直直望着激情演讲的丈夫,时不时点头附和,一副爱极自己丈夫的模样。

这时的我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接风宴而是一场相亲宴,一场主角之一根本不知情且就差见面完成一切的订婚宴。

何其荒谬!

饭桌上的两个男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在一顿饭的时间里,擅自将我的命运敲定下来,我的未来、我的计划、我的想法,这些通通都不重要。

我整场晚餐都食不知味,浑浑噩噩地像个机器人一样机械地进食,又浑浑噩噩地跟随着他们离开酒店,回到家里。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经常在思考,当时抚育培养我的时候,是真心还是假意?或者说有几分真心,掺杂多少假意?

最初大概只是把我当做一个装扮精美的美丽物品进行打造。可能有过助我成才的念头,但这过程太漫长了,投入与收获对他们而言不成正比。

我曾经以为顶天立地、雷厉风行的严父,其实只是一个一心在意利益的中年男人,那些我以为的爱,或许是他刻意表演出的。他可以将任何东西放在交易的天平上,通过交换达到他的目的,他被贪婪蒙蔽双眼。

我那懦弱且被金钱腐蚀的母亲,不断地劝导我,让我接受现实成为一朵真正意义上的玫瑰:一朵去掉叶刺,被剪枝插在花瓶上的玫瑰;除了被欣赏以外,一无是处的玫瑰。

她对我有爱,但那浅薄的母爱不足以让她放弃早已向往、唾手可得的富贵,她企图用爱束缚住我,将我困在牢笼中,让我放弃抵触,满足她**的同时,不产生任何愧疚。完成她心目中的HE。

我愤怒,想要反抗,想要摆脱这被他人随意安排好的剧本,想要挣脱这该死的束缚!但都无能为力,被困在小小的四方天地之间,甚至最后我没能去我期望已久的医院实习,我那付出无数心血、承载无数期待的医生生涯草草落下帷幕,像一场被腰斩的闹剧。

独自待在自己的房间,像一个曾经备受宠爱如今被遗忘在一旁的洋娃娃,日复一日,期待有人能够再一次想起自己。

有一天,可能是暑假吧,毕竟那个时候大家都挺有时间的。

被突然闯进的父母,哦,你问门锁呢,那玩意儿在回家的第一天就被他们卸了,以示自己的威信力。扯远了,这两个熟悉的陌生人,不由分说将我一把从床上拽出,父亲背过身去,母亲从衣柜翻找出一套他们满意的衣服,二话不说,睡衣被暴力脱下,套上衣物。

蒙头转向中,被强硬按在床上,各式各样的化妆品都往脸上招呼,脖颈也没放过。

鼻尖充斥着化妆品的香味,感觉自己被化妆品腌入味,深深呼吸了几次,希望能够清醒过来。(ps:橙皮没有说化妆不好,只是旨在突显梁医生的不情不愿,毕竟突然从床上拉起来,往你脸上一通招呼,换谁都不高兴,如果你乐意,当橙皮没说。还有化妆品香香的,橙皮很喜欢,喜欢和美女贴贴)

我人坐在车上,魂还留在房间里,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听着母亲在一旁絮絮叨叨,父亲在驾驶位上不时补充,搁置已久的大脑终于开始缓慢运转,从他们的话语中分析出他们的目的,今天是我拍结婚照的日子,为了出境好看,也为了展示对这次婚礼的重视,专门将新娘子收拾得漂漂亮亮,屁颠屁颠地送‘货’上门。

到了民政局门口,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也可能是心存侥幸,被父母推搡着上前,忍不住回头看着他们,面无表情地说道:“爸,妈,你们真的忍心让我嫁给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吗?”

父亲一言不发,沉默着;母亲时不时抬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一声叹气,叹息着看不见的未来。

你终于还是死心了。

那个男人,即将成为你丈夫的男人,你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来:长相倒是周正,浓眉大眼,相貌堂堂,身材高大,体格健壮,感觉能够一拳抡死自己。

看见自己到来,男人嘴角一勾,露出一个有些邪肆的笑容,与周身原本的清正不相符,恶魔终于露出自己的獠牙。

我头皮发紧,全身忍不住战栗起来,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逃!快逃!’,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

但突然,浑身一松,我苦笑着,哪还有什么选择,自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走吧,这位先生。”我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向男人点头示意。跟着早就等在一旁的工作人员走进登记场所。

父亲殷勤地提交领证材料,与工作人员谈天说地,东拉西扯,高谈阔论。喜气洋洋、意气风发的样子,我上次见到他这么高兴还是在他成为宝沧中学副校长那天。

我坐在指定位置,男人坐在自己旁边,两人靠得很近,故作亲密的姿态,只让人觉得好笑。

负责拍照的工作人员一边摆着专业姿势照相,一边不断称赞二人般配,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

听着那些溢美之词,我脸上的假笑真实不少,被逗笑的。

照片很快就被洗出来,我好奇凑上去,一对貌合神离的年轻夫妻靠在一起,假惺惺地微笑着。

我那便宜丈夫录了指纹,签了字,领了证,接了个电话,匆匆离开。

而我,被收拾好行李,打包带到一个陌生高端小区,一栋外观大气的别墅,内里装修精美,没有什么居住痕迹,冷冷清清的,内心的空虚在这空旷的房间不断放大。

装鹌鹑的母亲终于鼓起勇气,怯怯地上前,声音有些小地说道:“乖女儿,妈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知道的,当爸妈的不会害自己的孩子。你看,这一路来,我们给你做的选择多久有错过?而且,孩子你迟早要结婚,你会嫁人的,与其让你去找一个,还不如听从父母的安排,这人啊,可是我和你爸精挑细选的,家境相貌学历职业无一不好,可是个难得一见的金龟婿,你可要把他抓紧点,现在这种可吃香了!”

我听后,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眼睛满是嘲弄,声音冷得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真是感天动地的关爱啊!图这么短,兜不住匕首吧!发现强制拘留留不住我的心,开始玩道德绑架,好玩吗?妈妈!”

母亲脸上的慈爱消失得无影无踪,表情冷漠,像是突然得了面瘫,眼睛直直盯着我。

我也直直盯着她,二人对望,眼神对视,发现对方眼里没有往日的温情,冰冷刺骨地想要杀死对方,终将还是撕下最后一层遮羞布,那些虚假的和睦一去不复返,不再是家人。

可能爱过你的人更知道如何戳中你的痛点,也可能年轻气盛想要争口气,我抱臂靠在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的门框,挑眉想要做出一副A国经典恶女mean表情,压低声音:“我的母亲,不要再玩这些幼稚的游戏,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可以别搞这些无聊的把戏,还有母亲,母爱的游戏好玩吗?这么迫不及待想要让我也玩一把母爱游戏吗?”

母亲只是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闭上眼,像是受不了无理取闹孩子的可怜母亲,声音疲惫:“我知道这些事情对你来说太快了,你还没做好准备,但你终会明白,这是最好的安排,你不会后悔的!你要相信妈妈啊!”

一腔怒火被浇了冷水,我突然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平静的可怕:“你或许爱我,但你更爱你自己,你知道为什么父亲会要我嫁给那个人,你很清楚的!你只是舍不得,舍不得现在的生活,还想要,想要更好的日子!我只是你们交换的物品,不是吗。”

母亲深深看了我一眼,想要把这一切牢牢刻进心里,同样平淡:“你好好待着吧,你父亲让我转告你一句‘你的好朋友也结婚了!’”

转身想要走,像是想起什么,转过头:“忘了还有一句,她比你早结婚,说不定你还能参加她的婚礼,送一份份子钱!”说完,嘴角弯了一下。

这一次说完,母亲头也不回地离开。

‘砰’地一声,也没有拉回我的思绪。

我只是两眼空空地望着母亲离开的方向,心不停下沉,我清醒地意识到我完了,我将会乖乖按照他们的计划行尸走肉。

因为我不止一次和我最好的闺蜜约定一起寡王硕博,我也曾不止一次听到她两眼亮晶晶地叙述自己对未来的憧憬与规划。

我逃不掉的!

我也不能逃!

我会溺死在泥沼中!

深深陷入其中,无法挣脱!

我安安静静地待在被人刻意遗忘的别墅中,一日三餐,顿顿不落,早睡早起,规律的把那读书时欠下的觉补回来,以前熬夜的战果——黑眼圈都淡了不少。

身体似乎养好了,但精神气却没了。

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着窗外,看那枝繁叶茂的大树,看那遨游天际的飞鸟,看那各式各样的行人,看那日升日落,看那白云悠悠,看那车水马龙……

看不见自己的未来。

我对时间失去了概念,天天看着重复的场景,不知道今夕何夕。

我以为这样的生活还会延续很久,母亲突然闯进,搅乱一室安宁。

“到婚礼举行的日子了,好好去参加你好姐姐的婚礼吧!毕竟她结婚后,出门就不方便了。”母亲冷冰冰地说道。

我麻木的心理波动一下。缓缓抬眸,看着母亲,深深叹了口气。

从塞得满满当当的衣柜中,抽出一条白色为底、绣有兰花图案的旗袍。

穿上,原本贴身的腰线因为这段时候茶不思饭不想空了一截,不能完美地体现女性线条的优美,但添了几分破碎,像枝营养不良而焉哒哒的白玫瑰,惹人怜爱。

我认真画了一个淡妆,将发盘起,插上一支嵌有珍珠、缀有流苏的木制发钗,与旗袍交相呼应。

来到举办婚礼的酒店,是那场鸿门宴的那家高档酒店。

酒店外面有一块巨大的展示牌,滚动播放着新郎与新娘的合影,像对金童玉女。

“不要板着个脸,喜庆的日子里就要开开心心,不要像死了妈一样。”忙着招呼客人的父亲看见我,恨铁不成钢地上前推了我一把,“你付叔叔忙的脚不沾地,你去陪你付姐姐,让她不要太紧张。”

我小生喃喃道:“真发生后面那种情况,我可能脸色没这么差,也没这么难受。”

说完又觉得不太严谨,补充了一句:“如果是死了爸,我也没这么难受。”

母亲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得刻画出一副扇形图。

我跟着服务员来到休息间,我的好朋友早被收拾妥帖,新娘子婚纱穿戴整齐,妆发造型一应俱全,房间吵吵闹闹,但身为主角的她孤零零地坐在中央,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站在门口,静静站着,看着她,与她相隔不到两米,我却觉得相隔万里。比那些年分隔两地的大学生活还要遥远。

像是有心理感应,她转过头,头纱晃荡,盯着我,像是误入人间的精灵,那茫然的神情,看得我心碎。

我强挤出个微笑,想问她一句:“你还好吗?”

但我很清楚,她不好,她一点都不好,虽然这样说很俗,她眼里没有星星,死寂一片。

嗓子像是被千年老痰卡住,什么词都吐不出,那些虚以委蛇的客套全都忘记,干净得像才从母亲体内出来。

她朝我微微一笑,温温柔柔的,跟上次见面一样。

我如被海妖迷惑的水手,不受控地向她走来,眼里看不见其他人。

“喂,你是谁啊?怎么直接就进来啊!不知道这是新娘的休息室啊!真没素质!”离她最近的女生一把把我攥住,挑眉歪头看着我,满是胶原蛋白的面庞表情生动。

骄矜的小模样,鲜活的不让我讨厌,我郁闷的心情好了点,好脾气地解释道:“我就是来找新娘的,你说是吧,付姐姐~”

我的付姐姐,笑容加深了几分,接话:“她是我的——小姑子,一个很可爱的小妹妹!”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向介绍起那位问话的女生。思考了几秒,补充道:“她父母很宠她,还没成年,性子直率,与我相处很融洽。”

‘很’字被咬的较重,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懂,因为之前我们也是被父母宠爱的孩子啊!

新娘望着这个年轻的女生,眼神带着点温柔,女孩儿无忧无虑的面庞没有经过岁月的侵蚀

或许是命运相似,再加上付姐姐的态度温和,对这个女生多了几分怜爱,不知道稚嫩的花朵能否挣脱养育又束缚住它的花盆,总之祝她好运!

“我想跟我朋友聊会儿天,妹妹你们先出去些

女生欲言又止,有人小声抗议说:“不合规矩。”

最后女生强硬招呼屋里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去了。

原本熙熙囔囔的休息室,一下子冷清下来。

“唉!”付姐姐重重叹了口气,一脸疲惫,神情苦涩,耷拉着肩膀,精神气被全部抽走,假面彻底卸下,“抱歉啊,我本来想给你发消息,让你别回来的。可惜…”

我轻笑一声:“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再说了,有心算无心,我迟早也会被诓骗回来的。这一劫,我们逃不掉的!”

两人又沉默了一阵,我打破沉默:“你多久被骗回来的?你怎么同意结婚?还有傅姨呢,傅姨不会同意这件婚事的吧?”

付姐姐看起来柔柔弱弱,但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人,不会随意更改自己的决定,在她的未来规划中,结婚不值一提。

傅姨是付姐姐的母亲,与自己母亲不同,是真心疼爱付姐姐,在付姐姐成长路上帮助良多,比起结婚生子,傅姨更希望付姐姐能够尽情享受生活。

“妈妈被父亲送去疗养院,我从回来到现在只见过她一次。”付姐姐淡淡回了一句。

短短一句里满是心酸,母女情深,傅姨怎么可能同意让女儿放弃学业嫁给一个陌生男人,所以付叔叔利用母女二人深厚的情谊同时拿捏二人,当妈的被关在疗养院,用于威胁作女儿的妥协。

付姐姐上下将我看了个遍,有些难过又有点感慨:“你今天很美,但我记得你对旗袍无感!”

“是啊,所以你喜欢这身打扮吗?”我轻声回应。

付姐姐看着我,努力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眼中闪着水光,讷讷道:“喜欢……”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穿你想穿的,而不是迎合我的喜好。”付姐姐忧伤道。

“不是迎合,而是遵守承诺,尽量弥补你的遗憾。”我有些难过地说,“你都忘了吗?”

在那些无知的日子里,年轻的女人总爱幻想,幻想自己被更多人爱着,幻想自己与人相识相爱,幻想自己在结婚那天的场景。

曾经的我们漫步在宁静的河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嬉笑打趣,两个人装模做样地对着夕阳染红的天空许下誓言,杂七杂八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里面就包括“不论谁结婚,另一个一定要穿对方最喜欢的衣服参加婚礼”。

“抱歉啊!我都忘了,说实话,我一直以为这一天还早。”付姐姐虽视线还落在我身上,但眼神明显飘忽,可能陷入对往事的回想。

最后,我还是鼓足勇气:“你想逃吗?”

付姐姐转过头去,又看着镜子,像是自言自语:“你不是说了吗,我们逃不掉的。”

两人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起,沉浸在难得的宁静,暂时逃离糟心的现实。

“噔噔噔”有节奏的敲门声将两人拉回现实。

“嫂嫂,该出来了。”年轻女声在门外响起。

“走吧,躲不掉的,总要面对。”付姐姐整理婚纱的褶皱,收拾好情绪,站起身,迈步朝门外走去。

打开门,外面的吵闹涌入休息室,新娘纤细的背影在灯光照射下,勇士义无反顾地走进喧嚣的名利场。

我深深地看着付姐姐的背影,这一天,我会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用眼睛记录对于她意义非凡的一天。

司仪巧舌如簧,将不存在的甜蜜爱情叙述得生动形象,场下知情或不知情的看客们掌声如雷。

我已经不记得哪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我都没心思观察新郎的相貌如何,全程都混乱无比,唯一的印象就是作为新娘的付姐姐在抛手捧花时,她没有选择抛出这束意义非凡的花束,而是下台把花直接递给我,一脸郑重地对我说:“你一定要幸福啊!”

没有理会周围的起哄,我看着她,缓缓上前,接过花束,给了这场婚礼最引人瞩目的主角一个轻轻拥抱。

看着台上脸色阴沉不定的新郎,旁边脸色铁青的付叔叔,付姐姐弯起嘴角,挥手与我告别,提起裙角,重回台上。

司仪绞尽脑汁,为刚刚的突发情况圆场。

我紧紧握住丝带包裹的玫瑰花束,光洁的花梗在掌心硌出印记,原本象征幸福的花束,在这场心口不一的婚礼,变成传递的火炬,在不同的人手中传递不灭的意志。

之后,我又被变相软禁在那栋没有人气的别墅,那一天似乎是场镜花水月,是我产生的臆想。

我依旧安安静静地待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伤痕累累的心产出坚韧的丝线,把自己层层包裹,柔软的皮肉磨成老茧,独自慢慢封锁自己。

我像是一个蒙在被子就以为别人发现不了的小孩,固执地认为只要自己麻木,把自己当作旁观者,就不会受伤。又清晰地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

我还在浑浑噩噩,我的专属‘报信鸟’——我的母亲再一次到来,再一次带来坏消息。

这位傲慢的女士高高在上地通知我:“你准备一下,今天有专业人员会上门给你量体裁衣,收拾好自己,别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

我揉揉凌乱的头发,揩了揩眼睛,一脸无所谓地说道:“有什么嘛,人家知道你们做父母的迫不及待地卖女儿,岂不是更不丢人。”

“你……”这位精致的女士被自己女儿劈头盖脸一通,脸色铁青,心中有气不知道如何发。

‘还是脸皮太薄。’我在心里啧啧,心里的小人直直摇头。又好心地提醒道:“我亲爱的母亲,你知道为什么都是你来找我吗?因为我那亲爱的父亲怕惹得一身腥,为了摆脱也为了稳住我这个麻烦,让你来当这个恶人,自己美美隐身。”

母亲的脸色越发难看。

我仿佛恍然大悟,意味深长地说:“我这个马上要成外人的,怎么能比你这个枕边人更了解梁先生呢!是吧,梁~夫~人~”

开完这个两个人都觉得不好笑的玩笑,我一下子失去兴致,意兴阑珊,提不起劲,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母亲也没有维持虚假母女情深戏码的兴趣,自顾自子地找了张椅子坐下,没有维持平常贵妇的姿态。

我手指轻敲着椅背,想起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开口问道:“梁夫人,你没被关起来,又是给我传递信息,我想我好奇的事情,你应该能够回答吧。”

梁夫人似乎对你不带刺的话语感兴趣,挑起精心修建的眉毛,发了一声“嗯?”。

我一听有戏,马上把自己想问的问出:“我记得梁夫人与傅姨之前是好友吧,梁夫人知道傅姨近况如何?”

梁夫人本已放松的神情再次紧绷,眼睛暗淡了几分,最后长叹一口气。

“你知道的,我和你傅姨是好闺蜜,”梁夫人看着远方,回忆从前,“但自从付叔叔与你父亲做出这种决定后,你傅姨偷偷与我协商过帮你们摆脱这个荒谬的决定,但还没做出什么完整计划,就被他们两个发现了,我没怎么加入,为了杀鸡儆猴,也为了他们的决定能够顺利进行,把你傅姨送去疗养院,我也被警告了一番。”

梁夫人似是告诫,也似提醒自己,心不在焉地加了句:“认命吧,毕竟他们拼了命地想攀的高枝,不是你们这种平民百姓能抵抗的,如果他们真的对你们感兴趣,那你们只能接受,别无选择。”

梁夫人可能唤醒了自己残存的母爱,安慰道:“不过别太抵触,毕竟你付姐姐都给你打了个样,你不是最爱当你付姐姐的小尾巴,这次也一样吧,紧紧跟随你付姐姐的脚步吧。”

我冷笑一声,但也没再开口。

没过多久,负责给我量体裁衣、妆容定制等婚礼相关事宜的专业人员按响了门铃。

自己再一次像个任人摆布的洋娃娃,有人测量三围,身高体重也不忘;有人挑选珠宝,举起进行比对;有人拿着化妆品在皮肤上试妆,不停替换已达最佳;有人拿着布料,根据肤色选择花色……

他们在我身边忙忙碌碌,我无所事事坐在一旁,这些人没丝毫询问当事人之一的意思。

毕竟我的意见并不重要。

一大群人忙活了四个小时才堪堪结束,我只觉得身心疲惫,瘫倒在软椅上。

当他们决定离开时,主事的人上前与我道别:“梁小姐,今天的工作已经完成,结果我们会汇报给您先生,如果后面还有更改的地方,会像今天这样□□,不用担心后续成果不和心意。打扰了,梁小姐,祝您新婚愉快。”

说完,也没等我回答,就带着一堆人如来时一样离开。

梁夫人监督工作完成,也起身离开。

之后的时间里,那批人又上门了两次,将细节敲定。

自始至终,我也不知道婚礼准备得如何,是个什么样子。

‘大概是普普通通,直男的可怕。’我摆弄着屋里的小摆件,无聊的紧。

在十月左右,我的婚礼来了。

一阵兵荒马乱,这宛如儿戏的婚礼就草草结束了。

隐约看见付姐姐跟着个有点眼熟的男人,穿着一套白色女式西服,胸口别着个由珍珠构成的胸针。但两人被看管着,没有交流的机会。

对于婚礼流程,只记得司仪例行询问愿不愿意时,作为我丈夫的新郎吊儿郎当地回了个“愿意”,我有气无力地也回了“愿意”。

不知道哪一出引起我那便宜丈夫的兴趣,他凑在我耳边,如恶魔低语:“很期待与你共度余生。”

惹得我一阵恶寒,只觉得这个男人有病。

站在一旁的父母,则是满眼欣慰。

这一刻,我终于如他们所愿,不是他们的女儿,而是他们女婿的妻子。

我那有病的丈夫像是找到什么有趣游戏,日日回家,扮演一个他心目中的丈夫形象。

与我相处得还算和谐,但我丝毫不敢放下警惕,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先婚后爱的玛丽苏文学,男人是真的有病,自己也没有救赎他的想法,只希望能够与他和平共处。

但披着人皮的恶魔还是恶魔。

没过多久,我那有病的丈夫原形毕露,对我实施暴力。

我也努力反抗过,但男女力量悬殊,我那有病的丈夫还是个练家子,硬碰硬,完全是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

但束手就擒也不是我的风格,我认真观察我那有病的丈夫,尽力思考对策,哪怕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也行。

始终不肯低头的我,让丈夫升起征服欲,那段时间,我脸上总是红肿不堪,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

幸好丈夫喜欢拳拳到肉的感觉,近距离聆听弱者的哀嚎,也可能是为了避免留下痕迹,所以我的皮肤上并没有什么利器造成的伤痕。

最后我决定明的不行,来阴的。

假装被暴力驯服,我表现乖顺,丈夫很快失了兴趣,也得到出门的许可。

但我知道他是故意,他很期待我能给他带来新鲜感。

我悄悄联系上自己之前的导师,得到了一些药物的购买渠道,还购买了一套手术刀。

新婚夫妇面和心不和地过着小日子。

我兴致来了,也会下厨,做几道家常菜。

丈夫尝了几口,委婉地表示:“厨艺很有乡土气。”

我装聋,一个劲给他夹菜,笑话,又不是真为了给他吃,管它好不好吃。

我还报了个散打班,提高自身综合素质,能让自己有更多有力反抗。

丈夫大概对自己很自信,没有对我过多管束。

我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可以勉强躲过丈夫几拳,再加上流氓打法,时不时让他恶心一下。

两个人争锋相对,日子过得倒是精彩。

丈夫有许多房产,新鲜感过了,来这栋别墅的次数少了许多。

梁先生倒是趁着丈夫不在时,来过一次,发挥着他几十年教学经验练出的好口才,输出一些结合时代的新式‘女诫’。

我看着在我对面喋喋不休的小老头,觉得厌烦,开始想念梁夫人,至少一个保养得当的精致贵妇要比一个有着将军肚、自我感觉良好的老头养眼。而且梁夫人虽然说话也难听,但有时候也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下次见到梁夫人,就别刺她。’我在心里暗暗思索。

等我想好,就毫不留情地对梁先生下逐客令,梁先生还想继续他的长篇大论。

我毫不留情地呛他:“梁先生,现在很闲吗?不知道宝沧中学发展如何?你说那些鬣狗一样的媒体会不会对中学校长的八卦感兴趣?”

明晃晃的威胁,让梁先生不顾体面地离开。

后面,都是梁夫人来陪我聊天。梁夫人聊着自己喜欢的奢侈品,我把她的声音当作背景音发着呆。

梁夫人有意无意透露出丈夫与付姐姐丈夫的身份——一个在公安局,一个在教育局。

相安无事到第二年的秋季开学,我被准许完成最初的约定——到宝沧中学当校医。

那一届高三注定会在这所学校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冷眼旁观着那群热血少年凭自己一腔热情,不管不顾想要撕开黑暗。

闹得轰轰烈烈,我也曾以为他们或许会成功,但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一场学生运动就这么草草结束。

看着那些恶人做出的应对措施,看着更多的孩子陷入痛苦泥潭,看着那些敲骨吸髓、恨不得榨干学校最后价值的丑陋面庞。

我后悔了,我后悔自己当时没有搭把手,成为悲剧的推手之一。

我时时在夜里惊醒,听着那些痛苦的质问,内心再没有片刻宁静。

我只能麻痹自己,不断告诉自己,就算自己出手也是无济于事。

我将跟我同样遭遇的付姐姐当作心灵支撑。

但没过两年,就听到付姐姐去世的噩耗。

梁夫人脸色灰白,一下子苍老许多,声音沙哑:“你付姐姐走了,后天举行葬礼,你和你付姐姐关系这么要好,去好好送她最后一程吧。”

梁夫人急急从包里抽出纸巾,轻轻擦拭眼角,声音有点哽咽:“你傅姨也走了,走在她孩子前头,她们母女俩的葬礼办在一起的,你还能一道看看你傅姨,你知道的,她很喜欢你的,去跟她好好道个别吧!”

梁夫人终于受不住般,夺门而出,离开了别墅。

我枯坐在椅子上,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已经努力去适应,为什么结果还是如此的糟糕。

在外面鬼混了一段时间的丈夫,今天也破天荒地回来了,带了许多我想知道的信息。

男人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挑起眼皮看着我:“我知道你与死去的那女人关系不错,你应该很想知道那女人的死因。”

男人玩着沙发抱枕,漫不经心地说出:“那女人是在怀孕期间得知自己母亲的死讯,她丈夫是个喜欢冷暴力的家伙,所以那女人一直闷闷不乐,可能思虑过重吧,分娩提前了,那女人也是可怜,被逼着顺产,本来身体就不好,胎位还不正,手术时大出血,没来得及看自己拼死拼活生下的孩子一眼,就香消陨玉了。”

我握紧拳头,修建得圆润的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

我深吸一口,尽力让自己声音平静:“那她母亲的死因呢?”

“大概问题出在疗养院上吧,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反正他们是大捞了一笔,搭上了线。”丈夫不在乎地回答。

丈夫突然想起什么,不知是好心还是假意,安慰道:“不过你也别担心,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你身上,毕竟我都被你搞得失去生育能力,从源头断绝问题发生。”

“而且我还幽默风趣、英俊潇洒、尊重女性,嫁给我,比嫁给那个冰碴子要好得多。”说完,丈夫骄傲地挺了挺胸。

“但你们也没有选择,毕竟你们是被你们父亲推出供我们挑选的‘人’啊!”丈夫笑得意味不明。

我对我的丈夫翻了个白眼,回到自己的房间。

参加葬礼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我挑了一套与付姐姐参加我婚礼相似的白色西服,郑重地将那枚被梁夫人特意带来的珍珠胸针别在胸前。去花店挑了两束白色菊花,小心拿好。

灵堂设在殡仪馆的专用厅,素色布幔挂在厅内,铺着白布的供桌上摆放着香炉、长明灯、供品以及清水杯,上面挂着大大的“奠”字,两旁垂挂着挽联,旁边摆放不少花圈,似有若无的音乐从播放器中不断播放,很经典灵堂布置。

悲伤在心里蔓延。

我看着傅姨与付姐姐的遗照,两个鲜活的人一下就不在了,心情沉重地将花束放在供桌,没有与人交谈的打算,在角落当一朵忧伤的蘑菇。

最让我悲伤的是,傅姨不是以付姐姐母亲、付姐姐也不是以傅姨女儿的身份下葬,两个人都是作为两个冷漠男人的妻子离开这个世界。

这两个男人像水蛭一样紧紧贴着她们吸血,连死都摆脱不掉。

支撑我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没了。

兰花彻底凋零。

玫瑰被树脂紧紧包裹在其中,不会枯萎,但内里是什么样,只有玫瑰知道。

我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如果自己当时帮那群学生一把,是不是就能让傅姨和付姐姐活下去,避免更多的悲剧发生。

我下定决心,如果再有学生发起集体抗议,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但很可惜,他们为了守住这只会下金蛋的‘凤凰’,保护手段层出不穷,往往只掀起一个小小的浪花,就没有后续。

不管哪个时期的梁医生性格如何变化,毒舌这一点一直都没有变过。

315同学表示自己那些手段都是向‘人美心善’的梁医生学习到的[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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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琥珀封存的玫瑰——梁医生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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