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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看起来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弱。他脸上带着诧异和惊喜，随后耳朵一动，有些讶异道：“你在被人追？”
江行川心里一肚子的憋屈和火气，硬生生摁下来：“你是会挑时候的。”
那少年正欲说什么，耳朵一动，一把抽出背后长刀！
叱！
江行川反应很快，几乎顷刻间便就地一个翻滚朝侧边躲避！
温烫的鲜血撒了满地，江行川擦了脸侧的一点血迹，无语的看向少年：“你不去观礼，在这干什么？”
少年抽出长刀，黑衣人软软的倒在地上。
他脸上那股子的阴狠一瞬间如融化的冰雪，笑容再度阳光起来。夕阳落在他脸上，眼里全然是少年人的开朗纯净：“嗯？不去了呀，人太多了，挤不进去。”
江行川觉着这会儿并不是说话的时候，可那少年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那柄大刀在江行川眼里，只觉得对少年来说有些大而长的过了头，可眼前人臂力显然不错，一把过长的大刀也舞的不错。
他还笑着和江行川说话，脸上的笑容无邪，只那刀一劈，又一个冲上来的男人倒在刀下。
瘦而矮的少年站在巷子口，一柄几乎是他小半人长的刀，哧哧两下，血溅了满地。背后远处是缓慢闭合的上京城门，夕阳的橙红色和血混在一起：“诶呀，而且我爹的身份，我敢露头吗？”
江行川憋屈的很，拔刀便冲上去。
娘的，本来只想跑，现在这小子害我跑不了，那我都杀了！
少年显然对这场少对多的战局并不很感兴趣，可再看到江行川提刀冲上去后，脸上又露出了些兴奋的笑容：“哇江大侠！你要出手吗？！”他一边说，一边不甘示弱的追上去。
霍开梁的人显然也并没有想到一直如老鼠般逃窜的江行川为何竟有天大的胆子敢冲上来。可反应过来，那小巷子里满地的尸体又让他们清醒了。
哪里是江行川有天大的胆子，那可是江楼啊！不如说他们怎么有天大的胆子敢追着这个人跑！
江楼想来善于使轻功，身轻如燕，灵活的借着楼墙之间的空隙闪转腾挪。
“还没来吗？！”有一黑衣人被打退，被黑布遮住了脸只露出了满是惊慌的眼睛。
“再……再等等！”
于是一咬牙，更是不要命的再度冲上去。
江行川实在觉得无奈，他着实不想杀生，可霍开梁偏要不眨眼的来招惹他。
霍开梁显然安排了不少人手，这波人正要清理干净，却又有同样的黑衣人加入战局。
那少年动作也不慢，手下毫不留情，长刀所过之处无一活口。
江行川一脚踹飞一个男人，左手探爪，将另一人抓在掌心。
这长街上已经躺满尸首，陆陆续续有人从婚宴那厢回来，见这幅人间炼狱般的场景尖叫着又再度跑远。
江行川两人从头到脚几乎在血水池子里浸泡过，他胸膛剧烈起伏着，身上也多少有些伤口，眼里还掉进去了不知道谁的血液，通红的一片，像是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江楼向来很少生气，他说话总像是带着三分笑意，可这时候却难得的冰冷沉重：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这是我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一甩手，那人便吐着血倒飞出去。等他好容易砸在地上，再一抬头，已然没了江行川两人踪迹。
黑衣男人闭了闭眼睛。他们这一只小队，是平阳王暗处的利刃。这十几年来披荆斩棘，杀了多少人他自己都数不清楚。却没想到今日竟真的栽在这里。
五十人的死士，除他以外全灭，其中大部分都被江行川一人收拾了。
他的结局，只怕也比其他人好不到哪里去。
*
江行川行至城门边上，看着那高大的围墙，思索着从这里离开的可能性。他身上的伤疼的他头脑发昏，可此时仍有他人在，也只能硬挺着装作无事。
那少年背着长刀枕着手臂跟在他身后：“你真是江楼啊。”
刀客瞥他一眼，又回头去研究他的城墙。
“我叫段晓，江大侠，我听我爹说起过你。”段晓也不在意，嘿嘿一笑，自顾走上来站在他身边跟他一起看那城墙：“听说我小时候你还抱过我。”
江行川扬了扬眉，后背的刀伤血汩汩的流，将衣袍粘在背上，他小心地动了动肩膀：“那可没有，你别攀这亲戚。”
段晓啊一声：“没有吗？可我爹说那把留水刀是你留给我的生辰礼呢！”
刀客只觉得头都是大的，段有方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刀是我的，但不是留水，也不是留给你的。”
“嗯？真的吗？可我爹不会骗我的呀？”
那些守卫倒不足为惧，趁着轮班的时候，也能寻到一两分机会。如今的问题，是这城墙稍微有些高，他略略计算了一下，要他自己一个人翻出去，这前后都没有落脚点，还真是有些麻烦……
他转头又看向身边正一脸遗憾的少年人，嘴角露出点狡猾的笑意：“啊，但我确实是参加了你的生辰宴。”
当然是假的。
“我还见过你呢，那时候你刚学会走路。”
没见过，听说的。
“你爹说的，也不算全错。”
大错特错。
段晓又开心了，呲着一口白牙：“我爹说你是我干爹，也是真的？”
江行川额角爆出青筋。
他十几岁的时候，段有方都四十多了！儿子都有了！他是段晓干爹？！干爹个瓜皮啊！
要不是段有方算算时间也六十多岁算老人了，他真想要一拳头砸碎那老头的骨头。
他又转头去看那城墙，拳头捏的咔咔作响，在心里念叨：形势比人强，形势比人强。
转过头来咬着牙瞪着眼睛，皮笑肉不笑道：“哈哈。”
霍开梁也不知道在盘算什么，但在这上京城里，他算是地头蛇。江行川虽然武功高强，却也知道等他婚宴一过腾出手来，来追捕他的必然就不只是这五十来个人了。
到时候他纵然能上天入地，只怕也不好逃脱。而且他此时身上带着伤同时带着毒。若是白天也还算好，万一对面的人晚上找过来，他可真是要阴沟翻船了。
为今之计，也只能先离开这上京城再做打算。
“那我既然是你干爹了，干爹有忙要你帮，你是帮还是不帮？”江行川一边说，一边又在心里道：干爹就干爹吧，平白多个儿子还不用生养，我也算是赚了，辈分到底是往上抬不是往下掉，也不亏！也可以！
段晓显然没想那么多：“干爹，你尽管提！儿子万死不辞！”他一脸的义愤填膺：“我爹也不全说的是假话，但儿不嫌干爹丑，您就算长的不好，我也定不会有什么偏见！”
江行川这辈子没这么生气过。
天知道，他见着段有方的时候可还是原来那张脸呢！不说是“倾国倾城”，那也算是“貌比潘安”，怎么听这意思好像是说他长的还赖了？！不禁又在心里骂那段有方好生不要脸，说瞎话是真不带脸红的！连小孩都骗！
段晓嘿嘿一笑，又道：“说起来，干爹为什么被那些人追着跑啊？”
江行川强自摁下心里的怒火，道：“那群人有病。”
段晓似懂非懂的点头：“那干爹想要我帮你什么忙？把他们都杀了吗？”
“不，”江行川咧嘴，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扭曲：“你把你的刀借给我就行了。”
段晓一愣，下意识后退一步，脸上一脸痛惜：“这……”
“也成！”他一闭眼，将背后的刀解下来递过去：“给！”
江行川接过刀，确实如他想象中般沉的非比寻常。他有些讶异的看看少年人的肩膀，心里啧啧称奇，嘴上却道：“放心，不是带走，夜里就还给你。”
说着转身寻了个角落蹲下，安静等待天黑。
段晓像个小狗崽似的跟在他身后：“诶，干爹，我爹说你是我们寨子里的三当家，可你怎么都不回来呢？”
江行川干笑：“我不是。”
“我爹说你是，我爹不会骗我的。”
他转头去看少年的表情。
段晓一脸言之凿凿，那眼里的干净和认真不像是作假。
江行川彻底无语：“他会。”
“他不会。我爹说了，他骗尽天下人，也绝不骗我。”
江楼无语望天。身上流了太多血，他实在不想对这一听就是哄人的话作出任何反应。
“那干爹你为什么当时说我认错人了呢？”
江行川知道他说的是哪次，于是叹口气：“没说。”
“干爹没说，但贺谷主说了呀！”段晓干脆盘腿坐在他旁边，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放在地上。两人就坐在小巷子里的角落里。
“麻烦。”
“哦！你们是又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段晓啊了一声，随后又一脸惊慌：“那我岂不是坏了你们的事儿？”
江行川闭上眼睛，头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嗯。”
段晓一点不介意他的冷漠，还在兀自说着：“我上次还担心是不是得罪了贺谷主，只怕他生气了吧？”
“没有。”
江行川只觉得这年龄之间好像有一条长长的沟，他只想好好休息片刻，晚上离开这是非之地。可这小子显然有说不完的话。
“那贺谷主到底和干爹是什么关系呀？”段晓眼睛亮亮的：“他真是我干娘吗？”
“……”
“干……什么玩意儿？！”
江行川猛得睁开眼，只觉得这段有方，是不除不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