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古典架空 > 三十五岁我重出江湖 > 第42章 又见贺观【三合一】

三十五岁我重出江湖 第42章 又见贺观【三合一】

作者:余期未止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4-03-28 20:05:11 来源:文学城

萧如声静静的在床幔之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心里有些悲凉。

霍开梁的视线与他在空中撞上,外头下着雨,萧如声一身雪白的皮肤就落在他眼前,带着冰冷空气刺激出来的颤动。

两人的脸色都算不上好看。

萧如声过去所有的期待和愿景,都在放下之后被追上来的霍开梁在这一刻撵的粉碎。

他靠江楼的消息博得最后的一线尊严,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齿——终于他也变成了如霍开梁一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霍开梁如他所愿的听了手,看了他很久,微微抬了抬眼皮,却在他怔愣的视线中平淡道:“所以呢?”

萧如声所有的防线都在这里崩溃。

他看着男人继续解开腰带的动作,脸色瞬间惨白。

随后似是明白什么,惨烈的笑了一声:“难怪……难怪!”

“我错了。”他说,嘴唇像是带着血液的鲜红:“我错的离谱。”

霍开梁看向他。

萧如声直起身来,直直与他对上:“你根本就没有心。”

“平阳王啊……平阳王……哈……哈哈哈!”他笑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的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来。

身上的破碎布帛随着他的动作滑下去,他垂着头,墨发散乱。片刻的沉默后,他笑了一声,道:“是如声不懂事了。”

那声音一改方才凄厉,在外面滂沱雨声的映衬下显得又娇又柔,却听得霍开梁皱起了眉头。

他听见那把温柔带着点沙哑的嗓音对他说:“是如声不知趣儿,竟没想到,霍大人对如声还有这样的心思。”

如同在情人耳边的温情呢喃。可那双漂亮的眼睛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轻轻眯着,带出些清坊里常见的媚态:

“能与大人一度**,该是如声的福分。”

萧如声伸出手。他已经三十多岁了,可那身皮肉却保养的很好。他在清坊是头一份的尊荣,有霍开梁的授意,更多的是他自己的本事。本就白的手臂落在霍开梁玄色衣襟上的时候,就更白的刺目:

“大人,如声为您宽衣。”

霍开梁没有动作,只是身侧的拳头猛的攥起,五根手指在掌心捏的死紧。

萧如声手臂端的又稳又轻,霍开梁几乎没反应过来,就被他解开了腰封:“大人,可要叫水沐浴?”

霍开梁沉默了很久,终于出了声:“这些,你是哪里学来的。”

萧如声动作一顿,黑发挡住了他的眼睛,霍开梁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精致的鼻梁和抿着的嘴。

唇角的笑容霍开梁在那些官臣府里见过。那样的统一又木然的,独属于那些酒宴上娈宠特有的讨好的、乖巧的笑。

萧如声仿若两人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轻笑道:“大人这话问的有趣。将如声送进坊间十几载,如声这点再学不会,不是辜负大人的一番好心栽培?”

明明笑的甜美又惑人,偏偏霍开梁却觉得眼前人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蜡像,连那张出尘的脸都好像与他记忆中那些记不清面孔的男宠重合。

曾名动京城的男人手伸向霍开梁的里衣衣襟:“既然大人不用水,便这就歇下?”

手底下的肌肉紧实而僵硬,像是一张紧绷的弓。萧如声没得到他的回答,也似乎并不在意,只笑笑,抬头看着他道:“大人,放松些。”

“都交给如声。”他说着就要伏下身子,动作又缓又慢。黑色的发披在雪白的后背,本是柔韧的背脊却挺的笔直而僵硬,看着倒像是即将要上刑场的死囚。

霍开梁骤然松了拳,伸手抓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都提到眼前。两人之间的距 。

“萧坊主,”他说:“别拿你对付别人那套对付本王。”

萧如声在坊间耳濡目染,自然学会了如何做一个让人喜欢的玩物。

可霍开梁这话像是将他开膛破肚。

他的手终于颤抖起来,狠狠的闭了闭眼,又睁开,瞬间便笑的媚眼如丝:“瞧大人说的,”绝色的男人歪了歪头,笑意微敛:“大人,如声……只能学这些了呀。”

脖颈上的手猛然收紧,窒息感顺着头到鼻尖,萧如声仍在笑。

他笑的畅快又张扬:“大……人,”

“如声……还没…人老珠黄吧?”

直到人脸色憋的青紫,眼看就要昏过去,男人才松开了手。

萧如声跌坐在床上,剧烈的喘息咳嗽。

霍开梁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算了。”

萧如声一愣,他蜷缩在床上趴着,瞧着狼狈又脆弱。

男人又说一遍:“算了,萧坊主。”

萧如声被挡住的嘴露出点笑,又很快消失。

“坊主,今日不过是给你个警告。”霍开梁终于起身。烛火的微光头一次洒进床幔,照出里头趴坐着的男人:“本王金尊玉贵,”

他说着猛的转身,高大的背影投了一点影子在萧如声脸上:“不屑碰别人用过的东西。”

萧如声沉默的趴着,再没有往日。黑发乱成一团,衬得他脸色白的仿若冰雪。

却又听他道:“萧坊主,”

“本王这里,也绝没有让我的东西从手里溜走的道理。”

他的声音带着嘲讽,针似的每一个字都扎在萧如声身上:“便是一条看门的狗,尸骨磨成了粉,也都是我霍开梁的。”

“你可明白了?”

萧如声没抬头。

霍开梁自顾收拾了自己,抬步离去。

男人趴在床上,他的脸已不是当年那样绝色,眼角的细纹在此时几乎全部皱在一起。

过了不知道多久,外头响起一声闷雷。萧如声似回过神来,终于翻过身去仰躺在床上,拿手臂遮住了眼。

屋里一片空旷的寂静,有关刚才的一切都好像和着屋里的酒气变成虚妄的梦境。

他累极了,倦怠和无力爬遍四肢百骸。

半梦半醒之间,他好像回到了当初最无忧无虑的日子里。

屋里的酒香远去了,又好似在鼻尖变成了另一种记忆中熟悉又陌生的苦涩味道。

老神医是个糟老头子,他的院子不大,总就那么两个屋子,到处萦绕着苦涩的药草味道。

听说江楼的弟弟曾经在这里医病。那个长相俊秀的少年说老神医对他有大恩,反正他无处可去,干脆留在这里报恩。后来拜了神医的好友孙邈大侠为师,同他学武。孙大侠就隐居在抚远村,江楼平日就住在他那里。

霍开梁听了这话,扔了嘴里叼着的草根子:“我呸!你留在这,到底是报恩还是寻仇?”少年模样的小世子从半人高的半个木桩上跳下来:“我是你恩人我得气死!”

江楼也不恼,他坐在两人对面的另一处矮树的树枝上,嘿嘿笑了一声:“那你别管,反正我就是要在师傅那!我交租的,怎么也比你白吃白住的强!”

白吃白住到也没错。王府遭逢变故,老王爷算是托孤,将霍开梁送来这偏僻的抚远村里避祸。凭着往日的交情,孙大侠对他这王府最后的独苗苗多有照拂。

后来霍开梁干脆也拜了孙大侠为师,成了江楼的师弟,与江楼同住在孙大侠家里。

一听这话,萧如声就知道要坏事,赶忙转去看小世子。

果然,那肤白大眼的小少年就红了眼眶:“你说什么!谁白吃白住!”说着就撸着袖子冲到那树底下,手脚并用的要往上爬。

“诶!世子!”他赶忙上去拦,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才将人勉强拦住。

可那江楼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哪管什么世子不世子。灵猴似的从树上跳下来,嘿嘿笑着就站在他前头两臂远:“说的就是你!你爹把你仍在这不管不顾,谁家世子混到你这个份上!”

说完还做个讨打的鬼脸:“什么世子,我瞧着比我还不如!”

手臂间的少年似乎呆了一下,跟头牛犊子似的嗷嗷叫着要去打他:“如声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今天非得扒了这货的皮!”

萧如声险些拉不住,一边扯着一边对旁边叫:“你少说两句!”还转头去看站的老远的小少年:“你别看书了!来帮个忙!”

江、霍二人险些就要打起来,霍开梁挣扎起来也顾不上是谁,两拳头直接攮在萧如声身上,疼的他闷哼,几乎站不住。

贺观从书里抬了头,白的跟瓷一样的皮肤在阳光下晃眼。他半眯着乌黑的眼睛看三人,一半身子隐在树荫里头,嗤笑一声:“幼稚。”

萧如声气极,可他又实在摁不住那牛脾气上来的霍开梁,几下子让他推到一边。

脚底下一滑,咚一声!

人就磕在一旁的树桩上!

“啊……”他痛呼一声,这才叫三个人都停了手里的活看过来。

“如声!如声你没事儿吧!”霍开梁这会儿倒也顾不上与江楼算账,三步并作两步上来,脸从通红唰的就白了:“你别吓我!”

萧如声背上不知道哪疼的他头脑发昏,他本来身体就瘦弱,这一下几乎将他三魂七魄摔掉了一大半,一时间睁眼都有些困难。

他看不见人,只能听见少年颤抖的带着惶恐的喊声:“如声!如声!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萧如声正想说自己没事儿,可他实在是疼,竟一时没说出话来。

“贺观!快给我过来!别看你那破医书了!”江楼声音带着惊怒,萧如声在一片纷乱里听见贺观哒哒哒跑过来的声音。

江楼和霍开梁显然是想要将他扶起来,可少年带着稚嫩的声音就尖声叫起来:“别动!都别动他!”

于是托在萧如声背上的四只手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动还是不动,僵硬的像是没感情的木桩子。

贺观的手更小些,也凉。在他后背上小心的摸了一圈。

萧如声想出声,可他这会儿冷汗几乎瞬间就浸湿了衣衫,耳朵嗡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贺观半晌没说话,只摸他后背的骨头。有某处地方,对方明明是轻着手的,却还是疼的萧如声忍不住想要惨叫。可他到底还要面子,只能咬紧了牙关,整个腮帮子都是酸的。

小医生一直沉默,脸色又严肃,急的霍江二人恨不得骂娘。

“怎……怎么样!你倒是说话啊!”霍开梁稚气未退的声音带着沙哑的哭腔。

江楼也叹息一声:“他如何?”

贺观眉头皱的死紧:“都说他体弱,你居然还推他!这下子好了,骨头撞断了!”

霍开梁脸色惨白,一点见不着平时的嚣张跋扈的样子。萧如声怕吓着他,抖着手去摸索他的方位,被霍开梁一把抓住。

对方的手心滚烫,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他手背上:“如声,如声对不起,我……你别吓我……我再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江楼啧了一声,可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萧如声苦笑,心里倒讽刺起自己了。真是够娇弱的,没那公子命,却偏偏一副娇贵身子。不过是摔一下,竟也能摔断了骨头。

贺观像是也觉得无语:“人还没死呢,别在这哭丧。”

萧如声瞬间就抓紧了霍开梁的手,将对方飙到嘴边的混账话又生生摁了回去。

“现在怎么办?可能扶他起来?”江楼皱着眉头看向贺观。他和霍开梁都不懂医术,也只能听贺观的。

贺观站起身,脸色有些凝重道:“再等等。”他又转头对霍开梁说:“你,快去叫我师傅过来。”

霍开梁人还傻傻的,被他一巴掌拍在脑袋后头:“快去啊!再晚了扎穿了内脏,你的如声就要死在这了!”

“哦……哦!我现在就去!”少年连滚带爬的狂奔走了。

萧如声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他看着两个伸在他面前的脑袋,有些虚弱的倒抽口气:“你又……何必吓他。”

贺观嗤笑一声:“是个蠢的,可得叫他长长记性。”他说完,蹲下身子小心的扶住他的背:“如何,缓过来没有?能起来吗?”

萧如声感受了一下,道:“应该可以。”便试着借着他的力起身。后背某处疼的他几乎要飙泪,硬生生忍回去了。

贺观扶着他往后挪了挪,靠在木桩子上,收手回来才走回去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医书。他小心拍了拍上头的尘土又揣回怀里,抱着胳膊慢悠悠走到他身边:“要我说,你就该给他点教训。下手没轻没重,你这病治好了,总有一天也得栽在他手里。”

萧如声白着脸笑笑:“哪会呢,以后也见不着了。”

贺观嗤笑:“随便你。哪天叫人打破了头可别来找我,我不治蠢货。”

萧如声一愣,笑出声来,牵动了肌肉,疼的他额头直冒汗。

江楼左右看看,看这两个少年云里雾里说了一通,抓了抓后脑,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一脸古怪的闭上了嘴。

贺观扫他一眼:“看什么?还不把人带回去?”

萧如声也笑着看他:“又要麻烦你了。”

江楼眨了眨眼睛,脸上带着困惑:“那……骨头是断了是没断?”

贺观翻了个白眼,萧如声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两人却异口同声道:

“断了。”

“断了。”

江楼傻了,他又左右看了一遍,才认命的半蹲下来:“成吧,怎么弄回去?是背是抱?”

在萧如声倒抽冷气的嘶声、贺观无数次说江楼笨的喝骂声以及江楼辩解的声音中,三人慢慢悠悠的回到了山谷深处。

还没进院子呢,就远远听见霍开梁似哭似喊道:“您就去看看吧!如声他真要死啦!”

老神医老神在在的苍老声音:“死不了,你就等着吧。”

这会儿子三人才推开了院门,有几分狼狈的走进院里。

霍开梁瞪着眼睛看他们,江楼将人小心放下来,贺观走过去和老神医说了什么。

于是救治便有条不紊的开展。

江楼和霍开梁站在门口往里探头,听他们说些什么:“骨头断了,这有点麻烦。”

“得上板子。”

“不行,这上了板子可不方便了。”

“让它自己长?”

贺观和老头子你一言我一语,谁也插不上话。

伤员躺在床上,脸虽然一片惨白,却带着温和的笑意。

只有霍开梁,急的嘴角都要燎个大泡:“所以到底怎么样?怎么样?!”

最后被江楼拉着后领子带走了。

萧如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在那层皮肉下面,也许他的骨头之间仍有些痕迹。

这么多年过去,却好像也没落下什么病根。以至于他时常忘记,曾经霍开梁将他推倒在了木桩子上,撞断了他的两根肋骨。

手臂压的眼睛胀痛,他也不想放下。

霍开梁的眼睛长的有些像狼的眼睛。中段圆润,但尾端却尖锐。年少时候圆溜溜的看着人的时候,叫人忍不住想要怜爱。

那时候萧如声受了伤,虽然霍开梁是无意,可他依然很愧疚。日日天不亮便钻进他卧榻前头,瞪着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小心看他。

“疼吗?”

萧如声还不能动。他只是躺着,轻轻放下手里的书册,笑着摸摸他头顶的发,道一声:“没事的,小世子。”

可霍开梁不这么觉得。他频繁的出门,然后带些山上的野花野果回来给他。

萧如声到底是要修养,便许多时候在床上躺着不自觉就会睡过去。而霍开梁就轻手轻脚的进来,将东西放在他塌边,按着贺观教他的,小心的查看伤势。确定一切没问题了,再悄悄的离开。

霍开梁是世子,他在最自顾不暇的时候救了萧如声出来,带着他一块去了神医谷。

他们在那里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几年时光。

萧如声当年,是真的打定了主意愿为他上刀山下火海的。

可同一双眼睛,长大了之后,便渐渐带上了连萧如声也心惊的凶厉和野心。

是什么时候呢?

是什么时候霍开梁不再是他活泼开朗的小世子,而是这大梁的平阳王了呢?

忘川那一战,惊动了天下群雄。大梁皇室派兵围剿这些武林人士,领命带兵的,是抚远大将军,付长歌。

萧如声那时候的境况也说不上好,才刚在清坊有了些起色,便听见手底下传来的消息。

断水江楼江大侠,在这一战中失踪了!

他惊的摔碎了茶杯,立刻起身去寻霍开梁。

一推门,见他的小世子正坐于檀木太师椅上。一身厚重繁复的银白衣袍,冠发梳理的端正,此刻闭着眼睛假寐。如一樽尊贵精致的雕像,通身的气度让他望而生畏。

听见声音,那双狼目猛然睁开。那一瞬间未能遮掩住的冰冷凶厉惊的萧如声不自觉呆立当场。

他下意识的垂了头,又觉得实在没有必要。果然,他便听见霍开梁带着笑意的声音:“如声,你来了。”

萧如声在心里暗嘲自己太过敏感,可到底还像是下意识的没有再如以往随意坐下。他就像是这王府中其他幕僚一般,站在桌前对他道:“开梁,刚刚递来的线报,江楼失踪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阴差阳错抬眼去瞧那时候的王府世子,却见后者似乎并不惊讶。

一双漆黑的眸子垂着,静静的看着手中的狼毫墨笔。

萧如声从未见过他如此……有城府的表情。

往日那天真烂漫的小狼崽似乎在某一个他不知道的瞬间,开始了他朝着狼王的蜕变。

霍开梁唇角动了动,那弧度很难言。若是换个人站在这里也未必能够看懂他如此复杂的表情。

可站在这里的是萧如声。

后背几乎就起了一层冷汗。

该如何形容呢?

那是一种看起来担忧又惊诧的表情。可他眼底的那点光亮,以及微微颤动的唇角。

萧如声竟从中看出……

他松了一口气?

江楼失踪,霍开梁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

长袍下的手猛的攥起来。

付长歌,是皇上亲封从一品抚远大将军。驻军镇南关,此次武林大乱,特调其前来率兵镇压。夏武,便正在镇南关服役,如今乃正五品千户。夏武初入军伍,能这么短的时间内位列千户已是罕见……他目光落在那一脸惋惜的霍开梁身上。

却又在心底觉得,若是他,也似乎合理。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霍开梁的图谋。

他早就知道的。

如今圣上年迈多病,霍开梁的父亲霍辽正是当朝王爷,是圣上最亲的弟弟。十五年前,因病离世。同年,霍开梁因身中剧毒,被送往老神医处救治。彼时,霍开梁十岁。

霍开梁确实是世子,他是这偌大襄王府里唯一仅存的子孙血脉。霍辽仅剩下他一个儿子。

离京路上,他救下了当时刚被抄了家的孤儿,萧如声。

世子归京那日,他在神医谷与故友拜别。临到萧如声的时候,他握住了他的手。

“如声,我此去不晓得吉凶祸福,不知道此生是否有望再见……”

那时候的萧如声,正是方圆百里最俊朗的青年,是无数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可世子一句:“你可愿随我回京?”声音清朗,带着些前途未卜的惶恐。

萧如声便只能叹息,道一声:“好。”

他始终记得那时霍开梁震惊而感动的眼神,像是盈着天地间最清澈的泉,饱含情谊的落在他身上。

归京的路上,霍开梁紧紧握着他的手:“如声,我不放心别人。你可愿意为我打下清坊?”

萧如声沉默不语,被他一把拥进怀里,耳边是青年坚定的许诺:

“有朝一日我夺回了我的一切,必要力排天下众议,迎你过门做我霍开梁此生唯一的伴侣。”

那时候的他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心里清楚这不过是一场口说无凭的廉价哄骗,可还是轻声道:“好。”

从此,他便从神医谷灼灼其华的如玉青年公子,变成了清坊里人人鄙夷的世子绝色娈宠。

霍开梁的野心,不只是他失去的一切。他要的是大梁的天下,要的是天下万民的臣服。而他一个小小的倌,自然是不能做平阳王的枕边人的。

他早就知道,从一开始就明白他的算计、他的谋划和他的最终目的。

可萧如声再聪明,也只是个俗人。他欣赏他的雄韬武略,欣赏他心有沟壑。相伴的年月不是说说而已,他已爱上眼前这个男人,愿为他赴汤蹈火。

萧如声总觉得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也许那个单纯爽朗的少年还会回来他的身边,也许那个少年,至少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心里有他。

可江楼在这样的档口上失踪了。

如今看来,其中未必没有霍开梁的手笔。

他站在霍开梁面前,两人隔着一张楠木长桌,可萧如声却觉着中间隔着的不止是一张桌。江行川的失踪,恐怕另有隐情,可他如今已经自顾不暇了。

漂亮的青年隔着楠木桌与那眉眼扔带着温和的世子对望,心里知道,此后,他与世子霍开梁,便能也只能是下属与主子的关系。

说起来他的身份比起幕僚仍有不如。

萧如声被霍开梁从良籍贬入贱籍,如今安身立命的资本,也不过就是霍开梁那虚无缥缈的“宠爱”罢了。他已然入局,别无选择。

垂头站着,他想起年少时候的时光。想那胆大包天的江行川,想那口不应心的贺临洲,想单纯善良的小世子,和当初带着温柔笑容的他自己。都如过眼云烟,追赶不及。

像是有一道清浅的裂痕,在四人之间划出了泾渭分明的一条沟壑。

江楼知道吗?知道他如今生死未卜,有他年少好兄弟的推波助澜?想来是不知道的。

可怎么偏偏就让他萧如声知道了呢?今日若不来这一趟,他大可安心做他的清坊小倌,每日歌舞升平。

他回了清坊,在自己的房间里对月坐了很久很久。桌上的笔墨换了一轮,他终于从房里出来。

床榻上的萧如声闭了闭眼。

他又想起那日在神医谷,表情冰冷的诡医劝他离开,说神医谷可以收留他。

如今十年过去,是时候该作出他的选择。但愿不要为时已晚。

“来人。”

便有外头候着的小厮进来,萧如声睁开眼睛。方才眼里的那些柔软和追忆一一褪去,仅剩下属于清坊坊主的清冷。

“明日一早,请江大侠过府一叙。”

外头的雨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安静的夜里烛火传来微小的噼啪声。他声音压的低,若有似无的有气无力。

如他所说,他不会背叛霍开梁。可他也是人,他有感情,有朋友。

为他的好友提个醒,总不算过分。

**

江楼再回这小楼的时候,萧如声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他上下扫一眼,看不出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霍开梁如今是什么样的脾气,他不好说。可昨日一见,便知道那不是少年时候的那个霍开梁了。

“今儿又是怎么回事儿,这么着急忙慌的找我过来。”他大跨步去萧如声对面坐下,大马金刀的岔着腿。

萧如声脸上没有笑,清清淡淡的垂着眼睛,鸦羽似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昨夜的雨刚停,路面和窗框上还有些潮气。

“平阳王大婚将至,”萧如声道,葱白的手指翻动,为他泡了一壶茶:“我便不去了。”

江行川愣了一下,道:“成。”

也是,如今看来,他与霍开梁早不是当年的那番景象。

萧如声看他一眼,那目光沉静又严肃:“你多加小心。”

江楼眯了咪眼睛,端起茶杯,笑道:“放心吧。”

对面的人仍在看他:“十年了,江楼。”他为自己填茶:“你上次来上京,可是十年前。”

“瞧着,是不是物是人非了?”他笑着抬头,笑意不达眼底。

刀客后知后觉听出他若有所指的话,放下了杯子盯着他。

萧如声笑道:“你也不必这么看我。”

江行川突然想起来什么,有些踟蹰道:“我听说,头几年,你派人寻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以为是霍开梁透过萧如声在找他,如今看来,却好像与他预料的有所不同。

萧如声抿了口茶水:“嗯,当年找你,不过是我想看你过的好不好。”

他派人出去暗中寻江行川,是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却没想到,这消息传到了霍开梁耳朵里。

霍开梁没说什么,但萧如声却发现送来他这里的线报,同时也会悄悄的送去平阳王府一份。他以为被他整治的密不透风的清坊,到底还是姓霍。

他干脆歇了心思,再不找了。

若是没死,找着了,恐怕也去了半条命。他只能坐在清坊的一亩三分地里,为这昔日的好友祈祷。若是死了,他与霍开梁便再也回不去了。他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

江楼认真的看了他一会儿,随后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整齐白牙:“我知道了。”

他虽想的少,却也不是没脑子。

清坊坊主萧如声有多少能耐,没有比他们这些人更清楚的了。他在霍开梁手下,必不可能只是外头传的以色侍人的角色。如今特别将他寻过来,认认真真的说上这么几句话……

江行川莫名觉着眼前的人好像又虚弱了几分,脸上苍白一片。叫他想起神医谷见过的那一面。

于是他斟酌片刻,还是不忍,终于出了声:“如声,若是你想,我送你走吧。”

萧如声豁然抬头,却见对面刀客一双黑眸熠熠,像是光下透亮的珠宝,里头带着让他心酸的痛惜。

“若我送你走,这京城没人拦的下我,你知道。”

萧如声默然。

怎么好像不太对呢,该被可怜被心疼的人,不应该是眼前这曾经潇洒过的刀客?可对方眼里的真心不是假的,原来他才是更惨烈的那个。

于是他哈哈一笑,有些苦涩的摇头道:“不了,我已经深陷泥潭,脱不开身了。”他这话说的直白,直勾勾看着江行川。

江行川皱着眉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但若是你有天改变了注意,想要离开他……”江行川不闪不避:“就来找我。找贺观也行,我们必然全力助你。”

他想了一下,又似找补似的说:“算了,你还是来找我。贺观我不能替他作保。”

萧如声笑了一声,随后手落在桌上,长出一口气,道:“江楼,走吧。离京城远远的,别回来了。”

“去找贺观,回神医谷。”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江行川愣了一会儿,才笑起来。

他摆了摆手,扬起眉:“少操心我的事儿了,我有我自己的节奏。”

萧如声有点急,他稍微往前倾了倾身子:“你怎么就不明白……”

江楼笑的八风不动,似纵容道:“如声,是你没明白。”

对面的男人愣住。他张了张嘴,最后又合上。

恰逢此时,外头便传来声音:“坊主有客?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了。”

随后是脚步声,那脚步有些沉重和紊乱,一听便觉得应当是个不大会武功的。踏在木板上,哒,哒,哒……

江行川后背一麻,顾不上萧如声惊讶的眼神,几乎是立刻腾的一声站起来,压低声音道:“今日就这样!有事儿咱们回头再说!”

两句话,每个字跟嘣豆子似的往外蹦,又急又快,像叫火烧了屁股。

说着还一把拉开了窗户,长腿一跨,眼看着是要从窗户跳下去!

天光乍泄进这小屋里,打在江楼脸上。

一低头,却见男人抱着胳膊,似笑非笑的站在长街边上。

冰冷带刺儿的目光正与江楼对上。

萧如声眼见着刚才还鲜活的江楼瞬间僵硬的像一做活蜡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

只听个模糊的声音便认出了来人,这江楼,还说他们没关系?

江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转头去看,正见“楼四”从门口推门进来。

楼四……

楼四??!

他僵硬的收回踏在窗台上的脚,像个霜打的茄子似的站在软榻上,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的坐下。他垂着脑袋,像是斗败的公鸡,头顶上的两撮毛迎风飘扬。

萧如声终于笑够了,出了声道:“今儿是吹的什么风,竟把你们俩一个二个的吹到我这里来。”

贺临洲在楼下看着那只露出两撮毛的地方,哼笑一声:“羊癫风。”

江行川一闭眼,只觉今日阳光正好,适合埋骨。

他苦哈哈一笑,道:“约莫是……东风吧。”

东风好啊,东风好,顺道送他归西了。

萧如声笑个不停,道:“贺观,别置气了,还不快上来?来人,备茶!”

江行川闭着眼睛,尤觉得不够,干脆拿手捂了。

顶着他脸的“楼四”在一旁站的跟个宝塔似的,眼里带着些促狭和好奇,视线时不时瞟过他身上。

这回,那哒哒的脚步又响起来。江行川耳朵动了动,小心脏扑通扑通跳,盘算一会儿怎么给自己开脱。

可贺观进来,压根没看他,只与萧如声道:“我想着上次你的药也吃完了,坊主贵人多忘事儿,自然忙的没空去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若有似无的扫过一边的江行川:“我还上赶着给你送过来,如今看来,”

“呦,倒是我来的不巧了!”

他这话刺儿刺儿的,萧如声却不恼,只笑,还笑的开怀:“可收收味儿吧!瞧这醋的,老坛都打翻啦!”

江行川才这才睁了眼,脸上发苦,犹豫好半晌,对上了贺临洲直直盯着他的视线。

他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声音艰涩的开口:“别来无……”

“别什么别!闭嘴,不想听你说话!”贺临洲打断他,一脸烦躁。转脸跟变脸似的,对萧如声道:“叨扰坊主了,这就走了。”

说着放下手里的药包就要走,却被站起来的萧如声拉住了手腕。

江行川坐在软榻上没动,他不知道动好还是不动好,像个落水的大狗,蜷成一团耷拉着脑袋。

萧如声憋笑道:“你来的正刚好,我这还有一大摊事儿。江大侠到访,正愁没空招待他。”

他笑着将贺临洲拉至江行川对面,摁着肩膀坐下:“你就看在往日面子上,帮我一个忙。”

说罢,转身的动作利索又迅捷。还顺道拉走了一边一脸好奇的楼四:“我记得你叫楼四?刚好,我这有些活,正愁没有一把力气,你且给我搭把手。”

很快这屋里就空了。

贺临洲坐在他对面,江行川又狠狠闭了闭眼睛,有气无力道:“这么久没见,一见面就生这么大气……”

贺临洲嗤笑一声:“很久没见?”

江行川瑟缩一下:“那不是……”

贺临洲声音凉凉:“我当时问你,你怎么说的?”

江行川啜啜嗫嗫:“哪……哪句?”

砰!

贺临洲一拍桌子,桌上的茶具都飞起来好高又落下。

江行川一抖肩膀,垂着头不敢说话了。

“江大侠,你什么时候,收了个弟子,叫楼四啊?”

江楼脸上的五官几乎挤在一起,他紧闭着眼睛,心里哀嚎。

吾命休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第42章 (大修)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