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错春 第6章 第 6 章

成熙一年。

我以为我成功了。

萧宴娶了沈春执，他承诺会好好待她。

我在山中的小屋里，甚至为他们点了一对红烛。

我告诉自己，从今往后，世上再无冷宫怨后沈春执，只有一个在山野间终老的寡妇林阿九。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心里的安稳，却慢慢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代替。

我卖掉了小屋和所有家当，一路风餐露宿，花了两个月时间，终于走到了京城。

我只想亲眼看一看。

看一看那个“我”，是不是真的如我所愿，得到了幸福。

京城还是那样繁华。

我找了个杂役的活计，在离皇宫不远的一家酒楼后厨帮工。

这里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很快，我就拼凑出了新皇后沈春执的现状。

“听说了吗？陛下登基之后，独宠皇后，六宫形同虚设。”

“可不是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流水似的往坤宁宫送。”

一个年轻的伙计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可是我姑母在宫里当差，她说，陛下从不在坤宁宫过夜。”

“什么？”

“陛下对皇后娘娘，是相敬如宾。不，比宾客还不如，是相敬如冰。”

“相敬如冰”。

这四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锥子，扎进我的耳朵。

我的手脚瞬间冰凉。

我不信。

直到那天，皇后仪仗出宫，去皇家寺庙祈福。

我挤在人群里，伸长了脖子。

凤辇上，那个穿着皇后正装，容貌与我前世一般无二的少女，正襟危坐。

她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眼神空洞，望着前方，却好像什么都没在看。

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眼神。

那是前世的我，在冷宫里，日复一日看着宫墙时的眼神。

枯萎，死寂。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天旋地转。

我明白了。

我全都明白了。

我让他“好好待她”。

他便给了她皇后的位置，无上的尊荣，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然后，他守着对“阿九”的承诺，把一颗心牢牢锁住，不肯再分给皇后“沈春执”半点。

他以为，这就是“好好待她”。

他以为，这就是对我许下的诺言的兑现。

我做了什么？

我亲手将他推向了另一个我。

又亲手，为那个“我”的牢笼，添上了一把最坚固的锁。

我让她成了这世上最无辜、最可笑的牺牲品。

挖心的悔恨和无力感，像潮水一样将我吞没。

是我，是我亲手毁了她。

我以为我在自救，其实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将自己推向地狱。

我踉踉跄跄地离开人群，漫无目的地走着。

最终，我停在了护城河边。

冰冷的河水倒映着我这张属于“阿九”的脸，也倒映着我满眼的绝望。

我错了。

错得离谱。

既然错了，就该重来。

我望着河心，发下更毒的誓言。

“我愿以后永世轮回畜道换来生，萧宴，沈春执，我定要彻底斩断你们之间的一切孽缘！”

说完，我纵身一跃，投入刺骨的河水之中。

水淹过头顶的瞬间，我再次感到灵魂离体。

只是这一次，没有怨恨，只有斩钉截铁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