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慕雪羡清栅 第5章 天生异象蓝光幽幽

老村长霎时将手中的铜锣敲响，举止突然，敲锣声震耳，大宗师不觉已退后三两步。

“此乃我和尚堡百年幸事啊！”老村长沙哑的嗓音拔得老高，眼里充斥着打转的泪花，激奋无比，村民大多是到了只适合激奋抹泪的年纪，故而少有欢呼之声。

原本宗师只选一徒，如今风吹向变，宗师选了二人做徒弟，这对村民们来说无疑是莫大的惊喜！

三千与苏可儿相对而立，笑容可掬，似是产生了某种共鸣的情绪。

大宗师朝着二人走来，村民们看着大宗师那莲花步步生的风雅之态，惊艳迷醉之感油然而生。

“你二人随我走吧。”大宗师行至二人跟前，不紧不慢冷不丁一语，将惬意的氛围染上了一层风尘。

村民们欣喜的样子平添一丝苦涩，表情登时浮夸不已。

三千目光扫过众人，神情不一，汪公和洋太似乎还并不大高兴，三千想着是自己即将要与他们分离，他们心里难过吧。

念及此，三千上前揖礼道:“三谦见过大宗师，敢问如今如何称呼您？”

“既已通过了遴选，自当吾为师，尔为门下弟子。”大宗师依旧云淡风轻道。

苏可儿与三千毫不犹豫，登时跪拜于地，齐声道：“徒儿拜见师父！”

那大宗师却似全然未有料想到二人会直接对自己行此拜师大礼，还担心他二人会因自己年纪轻而心有不服，看来是多虑了。

转念一想，此番毕竟是自己第一次收徒，心中有些许忧虑也无可厚非，于是微微松了口气，放松了心绪。

“既如此，快些起身吧！”大宗师伸手去托住二人的胳膊肘，说道。

但二人仿若心有灵犀，都没有立刻站起身来，三千抬头望向大宗师，见大宗师眼眸波动，脸上泛起丝丝不易察觉的窘迫，三千看在眼里，这大宗师该是要难为情了。

为避免大宗师为难，三千立刻道：“师父，弟子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师父应允！”

“望师父成全！”苏可儿附声请求道。

三千与大宗师甚至众村民们皆将目光移向苏可儿，难道她知道三千有何请求不成？忽而不少人又移开了目光，窃窃私语起来，考量着或许是二人早就熟识，提前知会了彼此的心意也未可知。

大宗师打量二人片刻，于是云淡风轻道：“这好说，你二人且先起来说话。”

“这么说师父是答应了？”三千兴奋问道。

大宗师不言语，退后一步，与二人保持相宜的距离，三千与苏可儿应是料定她会答应，便同时站起身来，苏可儿掸掸裙裾上的灰草，而三千亦是如此。举手投足间尽显二人之默契，众人满眼无限羡慕或是高兴，没成想这小村子里竟还出了对才子佳人！就连大宗师对二人也未移开眼。

“师父，弟子名唤苏可儿，方才见师父不解我为何与......”，苏可儿忽然转头看向三千，现如今师承同门，却不知该如何称呼了，停顿片刻，想起洋太方才说三谦应是比自己年长些，索性直接说：“为何与三谦师兄一同请求师父的原由，那就由可儿说出心中所想，看是否与肖师兄所想一致！”

此话一出，众人便来了兴趣，一个个饶有兴味地瞅着她。

“既如此，你且说来听听。”大宗师淡淡道。

“是，师父”，“方才师父让我与师兄即刻启程，这并无不妥，本该遵从，但于我于大家而言，确实太过仓促，这是其一；其二，师父远道而来，想必一路奔波，还望师父能留下休整一番。所以想请师父暂缓启程，望有幸能为师父接

风洗尘，以尽地主之谊，也让弟子与众邻里乡亲道别，聆听家人嘱托后再启程，这便是弟子心中所求。”

不等大宗师开口，三千道：“师父，我与苏师妹的想法却是相符，还请师父答应暂缓启程！”

“请大宗师暂缓启程！”老村长道。

“请大宗师暂缓启程！”众村民道。

一直面不改色的大宗师竟莞尔一笑，甚是醉人，继而道：“这有何难，我答应便是！”

年轻有为的大宗师竟这般好说话，这让人更加对其刮目相待，她那破颜一笑更是让人敬畏中平添几分亲近，然而话还未完。

“不过，来日方长，地主之谊就免了，给各位平添琐事非我所愿之事，心意自是领下了。”她云淡风轻却又决绝表明了态度，众人唇角翕阖间却又不知如何挽留，很是遗憾！

而后又对三千二人嘱托道:“明日一早启程，去阳城的路可不近！”

说罢，大宗师平地而起，脚踏清风，霎时消失于众人视野。

见状，三千立即向虚空吼道:“师父今夜何处留宿呀？”不巧，晚了，人家早已离去。

众人唏嘘，这厮打探人家何处落脚是何意？

三千看着她消失的地方，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一旁的苏可儿想说些什么，但见三千那出神的样子，柳眉微微皱起，也未和谁人有个离辞之言便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老村长似是嗅到了何猫腻，清清嗓子道:“依我看，时间仓促，大伙就不必众聚欢愉，时间该是留给两个年轻人收拾打理，安眠好睡后，共踏坦途之用啊！”众人皆觉在理，七七八八意欲散去。

三千回过神来，也未有片言只语，只是礼貌地点头或微笑，以此向众人别过。

入夜微凉，三千讷讷地坐在晚风戚戚的庭院石凳上，眉头紧锁，似是受到极大困扰。

手指有一下无一下地叩击着石桌，坐了许久，他还是决定去询问个明白。

推开门，妖风趁此窜入，将地火笼中冒出的火苗吹得扭曲，然而烤着火的二老仍无动于衷。

三千索性对二老开诚布公，言辞恳切道:“老公，老太，谦儿不知何处做得不好，惹得您二老不高兴了，二老只管指摘谦儿的不是，谦儿改正便是，还望您二老勿要再生气了。”

本以为自己在门外吹了这许久的凉风，再来真诚坦白，二老会心疼的不得了，立马将自己拥入怀中，可......

三千的心已经跌落深谷，凉凉的，莫名的难过扫过心腑。继而将心一横，既然如此，即是跪下认错也无妨了。

待三千险些将双膝杵在那生硬的地上时，汪公和洋太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岿然不动的身躯了，双双喝道：“谦儿，你且停住了！”

三千微曲着双脚，怔怔看向二老，却发现二老眼里早已蓄满泪水，直差夺眶而出，原本欲要心花怒放的心，瞬间便觉有千情万绪汹涌而来，二老这是怎么了？

三千见二老的模样，便也忍不住酸了鼻尖，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不是温热满是酸涩。

三千微转过头去，故作信手抹抹眼眶，起身的二老看在眼里，眼中的泪忽而如江河决堤般涌了出来，上前去拥着三千，拖着哭腔道：“你个傻孩子！不至如此，不至如此......”

待三人一阵情来泪往后，三千将二老扶住坐下。

“既然谦儿并未犯错，为何老公老太近日对谦儿冷淡许多，尤其是今日......”，一提到今日，三千恍若大悟，“莫不是二老还在怪谦儿行事鲁莽，闹了笑话，还让二老平白遭罪。”三千将头微微埋下，声音也压得极低。

汪公咧嘴呵呵笑道：“谦儿勿要多心了，今晚一过，你便要远离家乡去了，那么我两个老鬼就跟你说说心里话吧！来来来，你也坐下，坐中间来。”

“近日并非有意冷落于你，实则是因为早知你有今日，便想以此来早些清泄亲情，免得到时彼此不舍，反倒缠绵缱绻，让人难过哩。”汪公陈情道。

洋太并未多言，时不时点头示意，以表她亦是这般心情。

如此说来，三千或多或少倒也理解了，只是仍然觉得事不至此，二老的反应实在过了些。

二老对三千一番叮嘱后，便让三千去收拾行李，早些休息诸如此类。三千走进陪伴自己多年的小木屋，燃了灯火，细细看一番，而后收拾起行李来，二老也时不时来搭搭手。

一番折腾后，终是收拾妥当了，然而三千看着房中堆积得犹如一座小山的书籍，心有所感，对二老说道：“老公，老太，这些书谦儿一并还了吧，今后也是用不着了。”

二老本要亲自去还的，奈何三千硬是不肯，说是顺便给乡亲们道个别一类的话，二老便应了，待汪公与三千交代清楚哪本书是谁家借来的，用一条麻袋装上后，三千便提着一灯笼去了，自然身后还跟着一猫一狗。

叩！叩！叩！

三千将那木门敲响，轻声叫着：“张伯伯，吴伯伯，三千来还书了！”

片刻，门被推开，发出一声悚人的惨叫来。

来开门的是两个黝黑的小老头，头上的灰发所剩无几，弯腰驼背，面带老树根的颜色，微微深陷的眼眶里嵌着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珠子。

两个老头眼珠子转得溜快，借着屋中忽明忽暗的烛火将三千细细打量片刻，似是看了个明白，道：“甚好！甚好！小儿别干站着，快些进屋来坐。”

三千进了屋，嗬！不觉吸了一口凉气，两个老人本就逼仄的住所除了两席床榻和一座烧火做饭的炉灶外，一厢陈年老木所制的书架全然已将整个房屋占去大半，书架藏书之多，乍眼扫去，稗官野史、风花雪夜......这二老哪来的这么多书呢？

再看桌案上——笔墨纸砚，平铺于桌，三千忽而明白，原来两个老人的双眼并非真是炯炯有神，而是迫于看书，睁大了眼睛，给人以错觉罢了，心头暗暗敬佩。

“多年不见了，娃娃你可还记得我二人？”

......

一阵寒暄，原来此二人便是当年忽而闯入家中不由分说便说教起汪公的两个老翁呢。而麻袋中的书竟全数是他二位老人家的，汪公交代哪本书是哪家借来的，终归都是出自二位老人家。

两老叟说其他书籍别人也是要还的，一番协商后，三千便决定将书本一便悉数奉还于两位老人，心想管他人看与不看呢，这邻里近里的，要看再来借也容易。

如此一来省去挨门逐户一一归还等琐事，待三千谢过二位老人将要出门去时，张大伯叫住三千道：“唉！小子你且站住，莫慌！”

三千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是那书数目有错不成？

张大伯见三千神色紧张，说道：“害！也无甚大事，人老了，年纪大了，这记性也不大好了哩！”

他手中拿起两本书来，煞有介事地说道：“这本书是我送给那可儿丫头的，自是要还给她才是，而这本残缺的稿纸，不是老头子我的，由你带来的还是交由你带去吧！”

三千接过书，礼貌地点头应下。

“那张伯伯，吴伯伯，您二老早生歇息，保重身体！三千就且别过。”

两个老人脸上挂着慈祥的笑意，在三千眼里，那是有感情有深意的笑，有祝福有欣慰的笑，是活到老学到老的念书人独有的亲和微笑。所有的情感都倾注于一个微笑之中，恰是世间少有的花朵一般。三千暗暗决心此生必读它万卷书！

三千见两个老人家中灯火冥暗，便将手中提着的灯烛一并送给了两个老人。

“闪电，追风，带路！”三千向身后唤道。

一猫一狗如虎如狼，步步生威！

三千手里携着两本书伫立在月明星稀的苍穹之下，行走于兰香扑鼻的乡间小路上。

趁此行路的闲隙，三千打开据说是苏可儿甚是喜爱之书。嘿！字看得清晰无比，暗喜道：“我这可谓是心明眼亮，也是个天生的读书人呢！”

信手翻翻，果然，是本好书——修身养性，齐家治国之道理一应俱全。本想再翻翻张大伯说的稿纸，然而不知不觉间已行至苏可儿家门前。

苏可儿家门敞开着，三千一眼便看见她那忙碌的身影，敲门声响起，传来一声询问：“谁呀？”

三千跨进门去，房中陈设井然有序，古铜色的卓橼棱角在黄煌的灯火照耀下格外温馨，空气中兰香隐隐与另一种不知名的香味交织散漫着，直教人舒畅不已，这便是女子的闺阁吗？

片刻惬意，三千喜笑相迎道：“苏师妹，是我，我是来还书的。”

苏可儿感到意外，压制着心中的惊喜，转而淡淡笑着问道：“肖师兄还什么书呢？”

三千将来龙去脉说与苏可儿听罢，将书完好归还于她，寒暄几句，最后道：“那师妹早些休息，翌日早便在村口小路旁会合再启程吧。”苏可儿乖巧地微笑点头。

苏可儿在门前看着三千离去的方向伫立良久，待三千消失在冥冥夜色之中，她方才掩门，不一会儿便熄了灯火。

三千一路走着，嘴角挂着笑意，慨叹道：“仅仅是三言两语，便又了却一桩事。”

叹息一声，仰起头看看天空，用手中的稿纸扇着侧脸，披肩的青丝随风而动，露出俊美的侧颜。这夜色甚是入眼，两眼了无困意，看来今夜注定又是一个无眠之夜，不禁想起那夜捉弄猫儿的场景来，瞥眼看看追风，扑哧笑出声来。

依前车之鉴，得另寻他法度过此夜，一念及此，调头朝着大宗师离去的方向去了。

月辉姣姣的林间山野，三道虚影频频闪过，不留痕迹，不可捉摸，宛若妖风拂过。

三千一路狂奔，一步快，步步快，快上心头喜相随，他感觉大宗师离他愈来愈近了！飞快行进许久，方觉有一丝累意，停下了脚步，又用那手中的稿纸扇起风来。抬头看，已是走远，离家数里之外，月儿悄然偏向云霞一端。

三千来到干海山顶上，那山顶本是一片绿茵茵的青草，本想在那草被上小憩片刻，低头一看，草尖儿上却挂满了闪闪发亮的露珠，三千将脚一扫，晶莹的露珠破裂而逝，三千看看手中不薄不厚的稿纸，手指在上面摩挲而过，心中一喜，原来这稿纸非同一般，柔韧光滑，倒可用来防水，当个坐垫来使。

欣喜之余，三千将手指滑进稿纸之中，还未翻开，只微一用力，忽而一道强风迎面吹来，两眼睁开不得。

待风一过，三千睁开眼，却早已变了天色。

天空瞬间乌云密布，黑沉滚滚如千层巨浪，继而一道闪电划破长空，于黑暗中闪烁，一瞬间绮丽无比。

三千早已瞠目结舌，怔愣原地，脑海中闪过些熟悉的画面，带着惊吓涌上心头！

轰隆隆！

一声闷雷于天际传来，响彻云霄，似是击中了三千一般，浑身一颤，回过神来的脸面略显苍白，他看看手中的稿纸，奋力朝着山崖一甩，然而那稿纸却似在手中生了根，怎么也甩不掉。

三千顿时慌乱，恐惧直击心头，两脚似有千斤之重，安如磐石，纹丝不动。

当天空的雨点飘飘洒洒而下时，三千蹲在原地，将拿着稿纸的那只手隔得老远，像被厌弃的废物。

那狗和猫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得凄凉无助。

正当三千处在崩溃的边缘时，不远处一道幽幽的蓝光向着这边轻快靠近，顿时心中忐忑却想要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