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复三年 第8章 第 8 章

元旦晚会彩排的第七天，尹南风发现礼堂的暖气总在她经过时突然升高三度。她抱着一摞彩纸穿过走廊，看见宋璟年蹲在配电箱前调试温控器，少年冻红的耳尖上还粘着昨天她画雪人时蹭到的白色颜料。当她走近时，他迅速将物理课本塞进控制箱缝隙，书页间露出的便签纸上画着温度变化曲线，坐标轴尽头标着"最佳取暖半径=1.2米"，正是此刻他们之间的距离。

后台化妆间的镜子起雾时，尹南风用指尖画了只戴眼镜的企鹅。宋璟年抱着服装箱"恰好"经过，呼出的白雾在镜面另一侧补了个抱暖水袋的小女孩。两人隔着水汽朦胧的镜像对视，直到苏棠推门进来，带进的风吹散了镜面上的图案——少年却突然从道具堆里抽出一条红围巾，系在尹南风正整理的麦克风架上，围巾内衬用银线绣着"8:15-17:30"，正是晨读开始到晚自习结束的时长。

彩排中场休息，尹南风在观众席发现保温杯压着的节目单。宋璟年用红色水笔在合唱曲目《雪绒花》旁标注："第3分28秒，灯光应照向第三排窗口"，那个位置正对着她每天午休画速写的艺术教室。当她拧开杯盖，红枣枸杞的甜香里浮着三颗去核红枣，杯底贴着便利店小票：红枣×1袋、去核服务费×1，付款时间显示今早五点十七分，恰是她平日醒来画日出的时刻。

晚会正式开场前，尹南风在更衣室找到被篡改的台词本。宋璟年用铅笔在主持人串词间隙画满小企鹅，最后页夹着张体温记录表：从12月1日至今的日期旁，整齐记录着"37℃±0.5"的波动范围，备注栏写着"暖宝宝续航实验对照组"。当她翻到背面，发现是张舞台灯光设计图，光束交汇处标着观众席7排12座——她固定存放素描本的座位。

新年倒计时响起时，两人被分到同组收拾彩带。宋璟年突然从钢琴凳下摸出个珊瑚绒眼罩，内衬缝着张军训时的合照：照片里他假装看镜头，实际聚焦在她睫毛投下的阴影上，相纸边缘用铅笔写着"明日晨读，帮你捂热颜料盒"。尹南风低头系鞋带时，发现少年作训鞋的鞋带不知何时换成了灰蓝相间的款式——正是她上周弄丢的那条发带颜色。

散场时的雪地上，两串脚印渐渐合成一行。宋璟年突然停下，从书包侧袋掏出个旧保温杯，杯底的磕痕与尹南风素描本里某幅速写的构图缺口完全吻合。"去年义卖会的战利品。"少年将热可可倒进杯盖，蒸腾的热气在寒夜里画出道圆弧，恰是她素描本扉页上未完成的彩虹弧度。当零点钟声敲响，他伸手拂去她发梢的雪粒，指尖温度透过手套传来，像企鹅暖宝宝包装上那个永远37℃的承诺。期末考试的余韵还未散尽，尹南风推开补习教室的门时，晨光正斜斜地落在第三排课桌上。宋璟年的保温杯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杯口蒸腾的热气在玻璃窗上晕出个小圆圈，恰好框住她昨天留在素描本里的速写——少年低头演算时，眼镜链垂落的弧度。

补习班的座位表被粉笔灰模糊了大半。尹南风用橡皮擦蹭着桌角的"37"字样，那是上周宋璟年用铅笔留下的座位编号，数字的尾巴微微上扬，像她素描本里未完成的函数图像。当她翻开数学笔记，发现夹在三角函数那页的草稿纸上，有人用红笔补全了所有她跳过的解题步骤，页脚还画着只抱着暖手宝的企鹅，圆滚滚的肚皮上写着"错误率同比下降28%"。

春节前的校园裹着糖霜般的寂静。尹南风在空荡荡的美术室裁剪窗花时，剪刀突然被另一只手轻轻托住。宋璟年站在逆光里，左手拿着她"遗失"的红色蜡光纸，右手掌心躺着枚黄铜书签——锯齿状的边缘完美吻合她素描本里被撕去的那页，正是寒假前她偷偷夹在他物理课本中的雪景速写。"窗花对角线要剪到三分之二处。"少年带着她的手在红纸上划出弧线，剪刀开合间，碎纸屑落成心形，恰是昨天他帮她订正的错题本上，用橡皮擦出的形状。

补习结束的傍晚，尹南风在储物柜发现个贴着体温贴的纸袋。宋璟年用不同颜色的便签标注每样物品的保暖时长：暖手宝可持续37分钟（对应她每天等公交的时间），保温杯维持52℃（她上周随口提过的理想水温），甚至还有副露指手套——拇指处特意开了小孔，方便她握炭笔素描。纸袋最底下压着张电影票根，日期是期末考试最后一天，座位号7排12座，正是她习惯在素描本角落标注的视角编号。

小年夜的雪花落在校园雕塑上时，两人被分到同组布置教室。宋璟年踩着凳子挂灯笼的动作让围巾散开，尹南风看见他毛衣领口别着的黄铜书签——锯齿边缘拴着根蓝丝线，正是她上周弄丢的发带。当她把剪坏的窗花偷偷塞进口袋，少年突然从讲台抽屉拿出个完整版：镂空的雪花图案里藏着微型函数图，坐标轴尽头画着两颗依偎的饺子，馅料露出她最爱的三鲜馅截面。

寒假最后一天，尹南风在图书馆发现被篡改的借阅记录。宋璟年用铅笔在《静物素描技法》的借书卡上画满小企鹅，最新那只抱着本《春节民俗大全》，书页间夹着张便利店小票：三鲜水饺×2份、醋包×3，购买时间显示除夕夜五点二十分，正是她家往年开饭的时刻。当她翻开素描本，末页多了道陌生的抛物线，函数表达式旁标注着"解集=年夜饭餐桌的坐标"。

返校日清晨的公交站台覆着新雪。尹南风呵出的白雾在玻璃上画圈时，忽然有温度从耳后传来——宋璟年戴着那副露指手套，正把暖手宝贴在她素描本封面上。少年书包侧袋插着支新买的炭笔，包装纸印着"南极系列"，和他毛衣上摇摇欲坠的企鹅纽扣同款。当公交车碾过积雪停靠站台，两人投币的声音重叠成同一个频率，硬币在阳光里折射出的光斑，恰似尹南风速写本里那些永远37℃的冬日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