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亚斯站在二楼往下看,大厅里正在发生一场纷争。一方是两名巡逻队的成员,另一方则是那位“熟人”——一位看起来疲惫沧桑的中年大叔超凡者,身上有一股很浓的血味,像是从凶案现场跑出来的。
这谁啊?
青年思考了两秒钟,还是没想起这人是谁。他只记得对方身上的味道,虽然和之前比起来有点微妙差别,但底色没变。
虽然不太爱记人,但鼻子的敏锐弥补了这一点。
巡逻队一直在阻止那人离开,嘴里还念叨着“冷静点”“不是大事”之类的话。但这样的安慰显然没起作用,反而让大叔更焦躁不安,一直在企图离开。
看来这位“熟人”卷入了一场麻烦。
被声音吸引来的除了他们,还有外面好奇的路人。
“哇哦~”莱诺啧了一声,上半身靠在栏杆上往下看。他没心没肺眉飞色舞,完全担心过下方的中年男人,只在乎一件事:“好热闹!”
“是好吵。”伊莱亚斯纠正他。
莱诺才不喜欢这种说教。他龇牙咧嘴眯起浅灰色的眼睛瞪青年,“你不懂,人都是爱热闹的。我就喜欢看。喂,下面的别吵啦,打起来!”
拜伦:“喂!”
“不帮忙就闭嘴啊你!”被繁忙工作逼得要死要活的他显然听不得这种话,满脑子都是“这又咋了”。
他怨气很大地哐哐下楼,叫住了拉拉扯扯的三人。
“解释一下。”
莱诺看了直摇头,“官不大官威倒大。”
这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指望私家侦探说好话,不如指望狗嘴里吐出象牙。
好在伊莱亚斯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他朝下面抬了抬下巴,“他是谁?”
“拜伦?他五秒钟前不是还在这里吗,伊莱亚斯你有老年痴呆了,记得看医生。”
“滚。我是说旁边那个。”
“好问题。不过我想问,明明你先说他是我们的熟人,为什么是我来介绍啊?”
面对这个问题,伊莱亚斯用眼神瞥了一眼侦探。
莱诺瘪瘪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想想……你还记得威尔克吗?”
是之前在黑市里遇到的少年,他记得后面被阿卡的哥哥杀掉了。
对了,威尔克和莱诺一起卖过东西。
“他不是死了吗?”伊莱亚斯冷淡地说,“而且没这么老。”
莱诺眯起眼睛凑过来,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像没骨头一样,“好无情哦,助手先生~不过你说得没错,我们面前这位其实是威尔克的师父!至于名字嘛……他没自我介绍过,我也不知道。”
陌生人。
“他说你卖东西卖得很好。”
“嗯……?你还记着这件事呢。切,这时候倒是记性好了。不过我才不会抛弃我亲爱的伊莱亚斯去卖货呢~毕竟我们可是侦探搭档二人组呢!”莱诺又在用他那副惯有的甜腻说话。
有点恶心。
伊莱亚斯选择用一根手指抵住侦探的肩膀,把人推远。
他看向下面,“他会被打死的。”
莱诺叹气:“你对巡逻队的暴力执法还真是印象深刻啊……等一下,伊莱亚斯!你把我忘在这里了!”
话还没说完,青年就翻身从二楼跃下,直留侦探一人在楼上跺脚。
虽然拜伦是来平息混乱的,但他的介入却让场面逐渐失控。男人被他吓了一跳,误以为是巡逻队忍无可忍准备动手,心一横决定先出手为强。而两位成员见了队长一时局促露怯,反倒是松开了遏制男人的手。
这也就导致拜伦还没站稳就被迎头痛击。
拜伦:?
他哪受得了这种气。巡逻队可不是吃素的,当即准备把人就地逮捕。
男人一看,好啊你们果然是要对我动手。他眼神一冷,牙一咬心一横,就直接上了。
拜伦气得本就难看的脸色更糟糕了,狼狈不堪地说:“你们两个倒是来帮忙啊,别在旁边光站着!”
他耳朵不聋,完全听得到外面的人在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大家是放假了吗还是怎么的,这么闲得没事看热闹。身为巡逻队,他从未如此被人下过面子,当即脸上有些挂不住。
碍于有普通人在场,双方超凡者不敢斗得太凶。但你一拳我一脚已经足以让路人叫好,只能说精彩得像武打电影。
但一手难敌双拳,男人很快落了下风。他边防边退,被逼到墙角。他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猛兽,朝着每一个人龇牙咧嘴。也不知道这人之前过了段什么样的日子,不仅懒得收拾自己,连两条手臂也受了伤缠满血迹斑驳的绷带。
打眼一看,还以为是关押的囚犯跑出来了。
伊莱亚斯把一切尽收眼底,心想,卖货也需要这么凶的眼神吗?吓唬不给钱的客人时也许能用得上……才怪。
而且,为什么不使出全力?
青年懒得思考,选择从楼上翻了下去。
是的,和莱诺聊天的时候他偶尔会分神。虽然莱诺的一切都很有意思,但不代表助手先生会毫无保留地喜欢那些夸张无聊的玩笑话。当然莱诺也不在意这一点,他只会喋喋不休口头抱怨然后丝滑地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
伊莱亚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下面的动静。他有一段时间没去斗兽场了,有点怀念那种刺激血腥拳拳到肉的感觉。简而言之,手痒。
他总是保持戒备,从不松懈。与之相比,警惕心少得可怜的莱诺和热水中的青蛙没什么区别,傻里傻气的。
青年下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拦住拜伦。
这并不难,因为拜伦本来就不打算当众杀人。拜托,还有人看着呢,别以为巡逻队是一群凶狠的疯子好吗?
“这就是你们认识的人?他看起来倒是挺吓人的,不会咬我吧?”拜伦擦了擦嘴角的血。他整理了一下在刚才打斗中弄脏的衣服,眼睛依旧盯着男人。
伊莱亚斯纠正他:“是莱诺认识的人。”
“非要和我咬文嚼字吗?”拜伦撇撇嘴,总算看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
伊莱亚斯本想这么说,但他花了两秒仔细观察拜伦的表情,很遗憾地得出一个结论:“你根本没想从我这里得到回答。”
“猜对了。”而且也没有奖励。
他就知道。
伊莱亚斯面无表情盯着他,直到拜伦转移视线。这位弗吉尼亚先生越过助手看向后面,露出看到救世主似的表情,挥手说:“莱诺,你总算下来了,快来,和你这位朋友好好说清楚。”
侦探姗姗来迟,脸上还带着懒散的笑容,仿佛是故意来晚的一样。他听了拜伦的话故作惊讶地捂嘴瞪眼,“抱歉啦~”
转头就对伊莱亚斯说:“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装模作样。
青年翻了个白眼。
拜伦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不敢看助手幽幽的视线,指了指和他们对峙的男人,“我说的是他。”
如果嫌命长的话推荐和侦探共事。
莱诺眼看自己借刀杀人的恶作剧败露,当即选择用无辜的表情糊弄人。但这似乎不太起作用,因为那道投来的视线还是冷得能让人冻死。好在乐观的侦探一向坚信只要不动手就没有真生气,自顾自往下演:“什么,原来你说的是他啊。嗨喽又见面啦,还记得我吗?我是莱诺侦探。”
男人停顿了几秒,用奇怪的腔调说:“我当然记得你。”
透过乱糟糟的头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盯着侦探。对于这两位曾经的熟人,他当然不可能忘记。毕竟如果没有他们,也没有之前发生的一切。
这如何让他忘记呢?
“那就好那就好。”侦探傻兮兮地笑,也不知道在高兴个什么劲。八成是觉得“我果然是有名的私家侦探”。
伊莱亚斯再一次被正事转移了注意力。
离近后,男人身上那股血腥味就更明显了。要说那都是动物的血,他是不相信的。
果不其然,敏锐的私家侦探提到了这一点,用假惺惺的关心当掩护,试探起绷带和血迹的事情。对此,男人回答地非常模糊,“不小心伤到了。”
谎言。
伊莱亚斯才不会相信。
他不喜欢这种遮遮掩掩的作风,于是准备动手自己验证。虽然内心有大概的猜测,但在看到伤口之前不好下定论。
需要证据,莱诺曾经这么告诉他。
原话是:“桌子上的蛋糕是我吃的?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伊莱亚斯!你拿出证据来。没有证据就诬陷我,我好伤心呜呜呜。”
证据就是他能闻到。
“什么,你的嗅觉不是不行了吗?”
隔这么近,就算是普通人也能闻出来。再说他只是暂时嗅觉受限,不是坏了。
青年往前走了一步,去扯男人手臂上的绷带。他的动作出其不意又快如闪电,叫人反应不过来。还是受害者往后躲,大声质问:“你干什么!”
另外两人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莱诺说:“等一下,怎么突然开始拉拉扯扯了,是我错过了什么吗?”
拜伦:“就这么明目张胆在巡逻队总部里发起袭击吗!”
伊莱亚斯没理他,手成刀状劈头盖脸打走男人企图阻挠的手,总算完成了目的。
掉在地上的不止染血的绷带,还有推搡中从男人怀里掉出来的兔子玩偶。
从伤口可以判断,是自己做的。
侦探咋咋呼呼地说:“冷静冷静,伊莱亚斯!”
青年没看他,任由自己被拽住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