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普莱西德,”重新归来的青年这样说,“做我一个人的普莱西德。”
伊莱亚斯的拥抱像他这个人一样冷硬,与其说是拥抱不如说更像一个密不透风的囚笼。
窒息又温暖,如此安全。
莱诺没尝试挣扎,像个被塞壬蛊惑后自愿走向大海的水手,不过伊莱亚斯没塞壬会唱歌。
私家侦探比伊莱亚斯挨半个头,被按在怀里抬头的时候,又密又长的眼睫毛颤抖着,最后憋出一句话:“我……不太习惯从别人口中听到那个名字。”
这便是答应了。
唯独在这件事上,莱诺喜欢用些别扭的方式来表达。
伊莱亚斯嗯了一声,“之前叫你这个名字的人想控制你,但我不想。所以,不需要再难受了。”
无论是波西亚,还是一尾白,都用普莱西德这个名字来约束莱诺,想借此把他拽回那个绝望又痛苦的泥潭里。
但泥潭里已经没有了莱诺在乎的东西。
他和波西亚的亲情?波西亚已经不是那个当初依赖他的弟弟,是个冷酷无情的族长。
家族的荣耀?莱诺从来不在乎那些。
血脉的联系?那只会带来诅咒。要担任族长就必须要经历血宴,那场仪式就是把相同血脉的兄弟投入仪式中换取力量,经历血宴的族长会受到“洗礼”,变成满脑子只有家族利益是无心怪物。这就是艾伯特家族延绵至今的秘诀。
这些伊莱亚斯都知道。
是的,莱诺大侦探跟他说过。只跟他说过。
无论是普莱西德还是莱诺,无论是谁,都别想从他手里抢走这个人。是我的,只能是我的。莱诺身上只有他的味道,真好。
青年的表情和平时一样冷淡,但绿色的眼睛却深沉如一潭死水。
唔,牙齿有点痒。
莱诺很不习惯和人这么亲近,他在短暂的安静之后又开始不安分起来,左顾右颁嘟囔道:“这不太好吧伊莱亚斯,地上倒着一个人,旁边还绑着一个……要不你先松开我?你快把我抱得喘不过气来了!虽然我们,嗯,达成了共识,但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还有正事要办呢。”
借口。
青年眯起眼睛,少见地放松,像午后晒太阳一样懒洋洋的。他嘴里嗯嗯着,但毫无松手的打算。
“对啊对啊!”麻烦精咂咂嘴,兴高采烈准备掺和这个没有玩过的游戏。但是他刚起身,就看见伊莱亚斯投来一个冷冷的眼神。
这人是说动手真动手的行动派,惹不起惹不起。
于是麻烦精又坐下了。
侦探不愧是侦探,如此迅速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呃,伊莱亚斯?”
“嗯?”
绿眼睛青年明明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不仅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他把下巴放在莱诺肩头。他能感觉到男人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肌肉,而且只要微微偏头就能把视线落在修长的脖子上。那里是致命的地方,只需要轻轻一咬血就会喷涌而出。
如果自己动手的话,莱诺恐怕完全反应不过来。
带着莱诺体温的血……
一定很美味,他那无法缓解的饥饿也一定能得到满足。
“咚咚咚!”侦探的心跳得很快。
“那个,”侦探开口打破平静,“你是不是应该松开了?我们得抓紧时间,毕竟塞缪尔身上的毒还没有解除呢。虽然渡舟死不死我不在乎,但是影响到我接委托怎么办?我可是号称什么都能解决的私家侦探。”
好吵。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你说得对。”伊莱亚斯其实根本没听,在短暂的思考之后他最终选择用这句话来应付。
“……所以?”
“所以什么?”
莱诺扯了扯嘴角,“所以你该松手了!”
再这样下去,兔子也会咬人。虽然很遗憾,但是自己的确该停手了。不然继续下去,他怕自己不小心真的咬上一口。
……那也太脏了。
喝血不卫生。
想通了这一点,伊莱亚斯才不情不愿松开手。
“这样可以了吧?”青年往后退了一步,表情相当不悦。怀里的温度消失了,身体又好像再次冰冷起来。
“可以了可以了。”莱诺露出“我懒得和你这人计较我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的表情,转头准备继续去房间里翻找线索。
伊莱亚斯心想,也不知道是谁惯的臭脾气。
他并无帮忙的想法,而是站在门口继续看守麻烦精。
双方对这个分工没有太大的意见,但麻烦精不乐意了。毕竟他是来这里找乐子的,不是来当俘虏的。
他企图支开伊莱亚斯,“你不去帮忙吗,两个人找总比一个人快吧?”
伊莱亚斯心想,还有这种选项吗?他一直都是站在旁边警戒。
他深刻反省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不。”
麻烦精:?
这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青年冷淡地给了他一个眼神,用一种“这件事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吗”的表情说:“脏。”
“但,”麻烦精想不通,按正常的逻辑来说这不对吧,“但是你们不是情侣吗?”
伊莱亚斯没在书上看过相关内容,他略微一愣,试探性地温:“难道情侣需要这样做?”
麻烦精认真地点点头。
青年心想原来人类会这样做啊,真是奇怪。他又一次毫不犹豫拒绝:“我不要。”
作为相当任性的家伙,伊莱亚斯做事从来不需要动手,他只负责杀人。在教会是被当做兵器必须这样做,到事务所之后是莱诺相当自觉承担起了做杂务的工作。
麻烦精盘腿坐在地上,眼看自己实在说服不了眼前这个人了,只好选择闭嘴。虽然身为超凡者,但他对正常人的逻辑还是有所了解的,毕竟有些时候游戏需要。像伊莱亚斯这种完全不讲规矩的人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另一边,找了半天一无所获的莱诺一边揉肩膀一边走过来。他嘟囔道:“这里没什么东西了,除了教皇语录那种无聊的东西。除非这里有密道,否则根本没有我们的委托人小孩需要的解药。”
他说着说着,注意到了青年的表情,“嗯?你又怎么了?”
私家侦探早已适应助手的喜怒无常,但不代表他不会露出无语的表情,“怎么了大小姐,又有什么事情惹你不开心了?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伊莱亚斯皱眉,“我不是大小姐。”
他并无被冒犯到,也没像麻烦精想象中的那样捏爆眼前人的狗头。
麻烦精很确定自己要是那样叫了绝对死得很惨。
伊莱亚斯继续讲:“我们不能当情侣。”
“是是,我们不是情侣,我们是更更要好的侦探搭档啊我亲爱的伊莱亚斯!”
莱诺朝他眨眨眼。
“你说得对。”青年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然后在侦探咋咋呼呼的大惊小怪下收了起来,“你好吵。”
“你不懂,这叫热情!”侦探没有继续深究这个话题,毕竟他被说吵的频率非常之高以至于他开始忽略这个字。
他看向麻烦精,“喂超凡者你一直跟着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诶,我吗?”麻烦精很无辜地眨眨眼。
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去了。
其他事情就这么重要吗?
伊莱亚斯双手抱胸,抬了抬下巴,“你听到他说的话了。”
“我从来不担心超凡者会沉默,”私家侦探狡猾地像一只偷到鸡的狐狸,“因为他们太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的计划。毕竟戏剧要有观众才称得上是一场戏剧。”
从某种方面来说,莱诺和麻烦精很像。
麻烦精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你说得对。既然如此,我不如和你们聊聊我的‘快乐天堂’吧!”
什么奇怪的名字。
以及莱诺又在用他奇怪的方法让其他人坐下来好好聊天了。虽然很麻烦,但既然莱诺喜欢,那就不动手了。
麻烦精也不在意自己动弹不得,兴高采烈和两个绑匪讨论自己的伟大计划,“因为快乐的体检实在是太难得了。随着长大,能感受到的快乐就会越来越少,越来越不纯粹。明明小时候一颗糖都能让人开心很长一段时间,长大之后再吃到糖却并不开心。”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大部分超凡者都喜欢对超凡者下手,而不是喜欢对情绪复杂的普通人动手。
能转化的情绪实在太少了。
没有效率。
“所以我有一个梦想,我要拯救大家,我要给世界上所有人带来快乐。”麻烦精如此说道,眼睛里亮晶晶的,显然并不是在开玩笑。
但侦探二人组没有一个笑得出来。
伊莱亚斯心想,又一个疯子。
这算得上超凡者中疯的比较重的类型。
麻烦精浑然不知,还在继续说自己的想法:“我这样做不是为了其他,而是要让自己快乐。因为成为超凡者之后,我就很难感受到快乐了。不过这种情绪并没有消失,我只是需要比常人多得多的快乐而已。”
为了让自己快乐,所以要让别人快乐。看见别人快乐的样子,自己也会快乐起来……是这样吗?
听起来很天真善良。
但相信超凡者从来不是好事。
“之前我的确觉得这个梦想有点太难实现,但不过还好我最近在第一重界捡到一个弟子!他想要重新感受爱,所以我就给他了来自师父的‘关爱’~我要求他帮我研究一种能让所有人快乐的药。”
“——那就是让所有人的心智退回到2岁幼儿!这样一来,大家都会感到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