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阿公,一辈子都不能说话。
原身记忆中有他,是七十岁多的老人,媳妇早年病逝,女儿远嫁,一嫁便再也回不了家,儿子几年前下河捕鱼,抽筋淹死在河中。
从那以后,余阿公便一个人生活。
他在一个冬季患病发烧,烧到聋了耳朵。
七十岁多的老人崩溃了,跪在原身家门口求原身治好他。原身尚不懂医术,怎能治好他的耳朵,只能把余阿公赶走。
此后,原身便躲着余阿公走。
“余阿公家穷,不会关门窗。”余岚面露忧虑,“今早我去找余阿公,见他家门窗紧闭,我担心他出事,便将他的门撬开,屋中却空无一人。”
余岚一顿道:“我在他家周围找遍了,也不见他人影。”
“昨夜刚下雨,附近有脚印吗?”是眠问。
余岚愣住:“……这我没注意。”
褚北墨走过来道:“他一介老人,不会走太远,在村内仔细寻找,若染上瘴疠,恐怕难医治。”
余岚点头,将要离开,是眠拦住道:“如今贺前辈治病,别的事情已然安排,左右闲来无事,我同你一起去。”
余岚无异议,二人前往余阿公住处,褚北墨继续坐阵屋中。
余罗伟治理粪便似起了效,空中臭味如今淡去。
“是郎中要去哪?”李颜在家门口,见是眠喊道。
是眠差点没认出李颜,自她去照顾阿蛋,便再也没出现过。
“找余阿公。”余岚回答她。
“臭小子,没问你,答什么?”李颜一挥手,视线落在是眠身上,“是郎中,余阿公怎么了?你们找他做甚?”
是眠不明白李颜态度为何转变如此快,但他答道:“如今疟疾肆虐,余阿公不见踪影,若染了疟疾,得快些治才好。没染疟疾,也最好不出门。”
李颜笑道:“是郎中说的是,那我和你们一同找余阿公吧。”
余岚奇怪道:“为何?”
李颜不看余岚,只是对是眠笑:“以前是我误会是郎中了,这次疟疾我才知晓,是郎中人美心善,便想借此机会,表达一下歉意。”
是眠正欲说不用,身后传来脚步声。
褚北墨走到他身边,桃花眼不见情绪,只瞧着是眠:“外人对是小郎中评价甚高,作为好友,我甚是欣慰。”
李颜见来者,又看一眼是眠,眼睛都看直了:“这位黑衣公子,想必是人帅心善了。”
余岚语气中带着不耐烦,他道:“颜姐闲来无事,便去休息吧。我们还要去寻余阿公,再晚一些,余阿公出事了,谁来担责?”
李颜见此也不耽搁,率先迈开步子:“臭小子,说谁闲的无事?”
余岚轻哼一声跟上。
褚北墨朝是眠笑眯眯道:“是小郎中,走吧。”
“褚公子来做什么?”是眠奇怪,这个皇子才是真闲来无事那一个。
褚北墨漫不经心的轻瞥四周清理蚊虫的人:“我来监督他们。”
是眠瞧着褚北墨散漫不羁的样子无话,快步向前,褚北墨轻笑一声跟上他。
四人绕过几户荒废人家,到了余阿公摇摇欲坠的木屋。
门微微掩着,余岚道:“我离开时把门掩上了。”
是眠点头,率先推门进入余阿公家中。
屋内只有一张床和和灶台,灶台内剩着没燃尽的柴。
“余阿公平日一旦有好东西,就会送给我和阿弟。”余岚声音带着哽咽。
褚北墨望着屋外:“除了我们来时的脚印,这是你的脚印?”
余岚走至他身旁,见地上杂乱的脚印,道:“是。”
他初来时不见余阿公,心里着急,在房子外来回走。
褚北墨指向另一边:“那串脚印,想必是那位老人的。”
余岚看过去,脚印没入一片木丛中。
“那是去渔河的方向,余阿公去捕鱼了?”余岚嘀咕,他走进低木中。
是眠默默跟在余岚身后,他对渔河有印象,那是一条近四米宽的大河,提拔较高,不易淹至村中。
近日连续暴雨,不知现在水深几尺。
走近低木,地上脚印七倒八歪,看得余岚心揪在一起。
余岚七岁时,他父母进县卖谷子,回来的路上撞见土匪遇害,留下他和一岁的弟弟。
余阿公那时刚死了儿子,便把余岚两兄弟当做亲人看待。
余家村的鳏寡孤独便凑在一起相互照顾。
后来余岚长大,余阿公不再和余家兄弟居住,只会时不时探望。
想到此,余岚跑起来,空中又淅沥下起了雨。
“近日怎么接连下雨?”李颜在队伍后方,“去年也不见那么多雨。再下,庄稼就要被淹了。”
是眠也注意到了,他来这里后,几乎都在下雨,若不是余家村位置高,此处早被水埋了。
几人一路快走,终于走出木丛,到了一片空地,再往前便是渔河。
“那是什么?”李颜指向岸边的一堆东西。
是眠眼尖,认出那是一套衣服,余岚也看见了,所有人心中升起不详感。
余岚双腿发软,他跌撞着过去,捡起衣服,望着渔河发呆。
是眠紧随其后至岸边,近四米宽的河在连下几天雨后,此时波涛汹涌,河流中心呈现深绿色。
“这河瞧着便危险。”李颜不敢靠近,她远远站着,“我几乎不会来这儿。”
“这是余阿公的衣服。”余磊看向是眠,少年眼中满是无措,他试图在是眠身上找到安慰。
褚北墨过来,进入余岚视线,挡住了是眠,他道:“兴许老人只是把衣服放到此处,再去了别处,先到周围查找。”
余岚反应过来,到别处木丛中寻找。
几人分散开来,想到余阿公听不见,便没吆喝。
“恭喜宿主!系统检测到此处有1个任务对象,请宿主治疗他,获得积分!”系统适时通报。
是眠第一次觉得系统竟如此靠谱,他心问:“任务对象在哪里?”
“回答宿主,在你正前方。”
是眠朝前望去,前面是一片没有路的木丛,但仔细看,有一片木丛显得杂乱。
“余阿公在此处。”是眠回头喊。
余岚闻声立马赶来,率先进入木丛中。
不出一会,他在里面喊:“是郎中快来!”
是眠踏出一步,褚北墨赶在他前面,先一步进去,走出一条路。
难道自己猜错了?其实他不是皇子?
这个皇子太过亲民,是眠不禁揣测。
是眠无碍走进木丛中,七十多的老人只穿了里衣,躺在灌木丛上,他双眼紧闭,枯黄的脸上浮着淡淡的红。
余岚着急,却不敢用力摇老人,只敢轻推,他这一推,老人差点从木丛上掉下来。
余岚吓得急忙扶住老人。
老人被动静弄醒,他艰难摇晃起身,见是眠,浑浊的眼中含满泪水。
“是郎中,求你治好我耳朵吧。”老人太久没听见过声音,说话十分困难。
是眠费力听懂他说了什么。
老人还在音调不稳嘀咕:“我看见我儿子了,我听不见他的声音。”
老人泪水滴上叶子,与雨水混在一起。
“我儿子在抓鱼,他说抓来给他娘和阿姐吃。”老人抓住余岚的手,近乎疯癫。
“可是他一去就不再回来,我一直在等他。我方才看见他了,但我听不见他的声音,是郎中,你那么厉害,治治我吧。”
老人死死是眠盯着是眠,眼睛浑浊得似乎下一秒就要失明。
余岚看向是眠,道:“是郎中,余阿公他怎么了?他以前不这样。”
是眠正要答,系统突然催促:“请宿主治疗任务对象。”
是眠心中烦躁,他内心说:“怎么治?我什么工具也没有,除了要熬几小时的药,我有什么方法?”
系统发出阵阵电流声,然后说:“系统收到宿主反馈,已为宿主开通温度计功能、抗疫功能。”
系统突然发什么疯?
温度计功能、抗疫功能,那是什么功能?是眠疑惑。
“回答宿主,温度计功能只需您将手触碰患者,便可知患者体温;抗疫功能为新手礼包,宿主体内携带抗体,将不会被任何病菌感染。”
是眠惊愕,他这是开挂了?
“是郎中?”余岚见是眠没反应,喊道。
是眠被喊回神,他用手触碰余阿公额头,随后系统通报:“39.4°。”
“余阿公发烧了,恐怕是患了瘴疠,得让人将他抬至隔离点,然后紧快服药。”是眠道。
“好!我这就去叫人来。”余岚起身向村子方向跑。
是眠望着余岚离开方向,想到给阿蛋治病时,系统也通报过体温。
“回答宿主,那是体验卡。”
“……”是眠十分厌倦系统的读心功能,难道要他什么也不思考?
“是小郎中一直望那边做什么?”褚北墨凑上去,直盯是眠双眼,“那小子已经走了。”
是眠对上桃花眼,他摇头:“没做什么,只是在思考一些事。”
“何事?”
是眠道:“小岚一去一回,余阿公能坚持到那时候吗?”
李颜闻言上前,他拿来余阿公的外衣,搭在他身上,轻声道:“余阿公,小岚很快就回来,你再等等。”
老人听不见,睁着一双浑浊的眼,嘴里念叨:“是郎中,求你治好我的耳朵……”
是眠心中酸涩,他问:“系统,有什么方法可以治好他的耳朵?”
“回答宿主,宿主可也通过积分购买药剂,所需积分:40积分。”
是眠恼火,怎么不去抢劫?
“回答宿主,'行医治病'医疗系统是绝对正规优惠系统,不做不合法的事。”
是眠懒得搭理它,回身去检查余阿公的情况。
“二位,余阿公怎么了?”李颜声音颤抖,“他好像没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