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末世 第37章 燕雀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在连续失败了十次之后，袁媛放弃了靠棍法自卫的想法。

没办法，在马超手里言听计从的擀面杖一被她握住，就仿佛突然染上了失心疯，袁媛让它往东，它偏要往西，永远倔强地与她较劲。

强扭的瓜不甜！

袁媛对习武没有执念。异能时代即将到来，再厉害的武功，在异能面前都是弟弟，实在不值得花大力气去学。

她之所以心血来潮想学棍法，本来也只是以为能以极小的代价捡个漏，试过之后发现没便宜可占，继续练习马上就要亏本，于是果断放弃。

马超就没见过这么不成器的废物！

在马超的概念里，学不会就应该加倍苦练，巍峨丈夫，百折不挠，遇到困难更该勇往直前，怎能因为一点绿豆大的挫折就打退堂鼓呢？

袁媛要是他麾下的兵，早就被他扔给军正，往死里操练教训了，哪里还容得她像只癞皮狗似的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要不是因为腰疼行动不便，马超恨不得立马走过去踹他几脚。

他怎么能如此不求上进！

出身于关陇军事世家，马超之前的人生里，连养的畜生都是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的卷王，曾经有匹快马在未得到他指令的情况下，自作主张地在阵前撅了下蹄子，就被他一刀宰了。但是现在，他强忍着久病不愈的烦躁，眼睁睁看着袁媛歪歪斜斜地靠着墙根，手里把玩着不知从哪里摘来的树叶子，像是只被抽掉了骨头的软体虫似的，丑态百出。

马超实在不想管这懒货的闲事，但憋了几分钟，实在做不到对她不堪入目的懈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怒意上涌，随手抓起桌上的毕豆荚朝着袁媛掷了过去。

“哎呦！”

毫无防备的袁媛冷不丁被击中脑袋，诧异回头，正对上马超怒火中烧的眼神。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这尊杀神，但对于危险的本能感知还是让她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嗷”的一声从地上弹了起来。

马超冷笑，看她着急忙慌地躲闪十分解气，又拣了几粒毕豆荚追着袁媛扔去。

“别，别打了！”袁媛裙子上还沾着树叶，拔腿就跑。一颗毕豆擦着她的发梢掠过，另两颗紧跟着就要敲上脑门，袁媛连忙就地一滚，翻到田埂里。

谢天谢地，马超是个只能在固定点位站桩的BOSS！

不然再借她两条腿，她也跑不过他。

毕豆荚硬硬的，打在头上可疼了！

捂着头跑出马超的射程之外，袁媛瞪大眼，控诉：“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打我？”

“昨日教你的棍法学会了吗？有空偷懒，没空练习？”马超只恨自己站不起来，用尽全力掷出的毕豆荚裹着劲风呼啸，虽然打不到袁媛，但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乱响，听得袁媛心惊胆战。

“我真的学不会啊！”袁媛欲哭无泪。早知道马超如此好为人师，她就不该主动提学武去招惹他。

现在，她的肠子都悔青了：“我实在不是学武的料。”

“你筋骨凝滞，悟性如石，确实天资愚钝。”这一点，即使马超有心鼓励袁媛，也不能睁着眼说瞎话，“但习武本就如逆水行舟，需非常之毅力，以血肉之躯激流勇进。”

马超初次上战场时，只有十岁。敌军人数是他阿父的两倍，当对方的马蹄声如同惊雷一般翻腾滚来时，整个大地都为之颤动。

马超紧握住手里的长枪，手心里全是汗，说不害怕是假的。

周围的喊杀声震耳欲聋，鲜血的颜色刺激着感官，马超看到身边的战友一个接着一个倒下，瞳孔里映照出他们对死亡的恐惧。

当时，他有个伴读，比他还大两岁，是马腾麾下大将庞德的弟弟。庞德武艺高超，在马腾军中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他的弟弟却好吃懒做，平时习武吊儿郎当，上了战场连刀都拿不稳，被敌军从马上一枪戳中胸口。而他除了不可置信地用双手死死堵住胸口的破洞以外，毫无还手之力。

那一刻，马超就明白了。在这个战火无处不在的乱世，武艺弱的人，只能任人宰割。

时至今日，马超依然能回忆起第一场战争带给他的震撼：“学武固然艰苦，但与在战场上失去性命相比，这点苦又算什么？”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袁媛不敢苟同：“可你是一位大将军，我只是一个村夫。你注定一生戎马，而我只要运气不太坏，就可以一辈子不上战场。”

穿越前囫囵个吞了整本三国史，她得有多想不开才会往战区去凑？

哪怕算上丧尸这个变数，她也为自己选定了巴郡这块风水宝地，很有希望在英灵渡苟到天下太平。

三国能人辈出，天塌下来也轮不到她去顶。

马超不赞同道：“如今世道险恶，今日太平，不代表明日也太平。指不定过些时日战火便烧到巴郡，这里须臾间便成了战场。你若没防身的本事，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任何人都可以随意掠夺你的财物，收割你的性命。”

“那我也没办法呀。”袁媛叹了口气。谁没做过穿越后武功盖世、一统天下的美梦呢？可人得屈从于现实：“你生来是老虎，磨利牙齿能让你更威风。而我生来就是羔羊，你见过哪只羊通过努力能打赢老虎的？做羊要有做羊的觉悟，能活着就活着，活不下去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横竖都要被宰，活着的时候能乐呵一天是一天。”

马超面色铁青。

只是为了躲避他随手扔出的几颗毕豆荚，袁媛的鞋子和袍面上就沾满了泥土，头发也被弄得凌乱不堪。真要是遇上了散兵或者土匪，她的抵抗确实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束手就擒死得比较痛快。

憋屈！

见马超丝毫没有消气的迹象，袁媛十分乖觉地溜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常言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反过来，鸿鹄不知燕雀所求也成立。

既然生来便是两个物种，就别执着于相互理解了。

各人有各人的生存哲学。

袁媛完全没有心理包袱，既然家里有只气鼓鼓的大魔王暂时回不去，她就干脆去镇上转转。

也许真是捕鱼发了财，卖螺蛳的小贩今天没有出摊。他原本的摊位边上围了一整圈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像在看什么西洋镜。

这是在干什么？

袁媛无所事事又心生好奇，踮着脚往里瞧。

只见一个穿着靛青布衣的少年站在人群中间，膝头趴着一只圆滚滚的黑白毛团。

站在最前头的总角小童伸手要摸，被少年不着痕迹地拦开，爱惜道：“刚出生几个月的小崽，毛还没长齐整，胆子小，有些怕人。”

“阿娘我要——要——”小童不肯罢手，眼泪汪汪地拽着娘亲的裙摆哭闹。

糯米一般的黑白毛团不知道自己给小童的娘亲带来了多大的麻烦，摇头晃脑地抖抖半月形的耳朵，粉红色的肉垫就着壮汉的膝盖一蹬，圆滚滚的肚皮便仰面露了出来，犹如一团会随着呼吸起伏的棉花糖。

大庭广众之下，它无比惬意地打了个哈欠。

是熊猫！

真的，活的，熊猫！还是只幼崽。

太可爱了！

袁媛的心都要被萌化了，她从没见过这么憨态可掬的小动物，盯着少年的膝头几乎挪不开目光。

这一刻，教科书上所有关于熊猫的形容词都具现化了。

人群中有人问：“小郎君，要价几何？”

“三十两足银。”少年把半截嫩竹塞进熊猫嘴里。小家伙龇牙咧嘴哼哧哼哧努力半天，却不幸用力错了位置，叼着撕咬下来的半片竹皮发怔。

少年蹲下身，帮它拿掉嘴里的竹皮，耐心帮它擦去鼻尖的竹屑：“只要现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疯了吧？郎君莫不是寻我们消遣？”围观的人潮中爆出哄笑。

“买个十二三的丫头也才五六两银呢！”一个挎着竹篮的小妇人忍不住比了比价，抬头瞧见少年温润如玉的眼眸，突然红了脸，连忙拿帕子遮住半边脸，找补道，“不过，这般小巧可爱的貘崽，倒是十分罕见，像是团用云朵攒起来的毛球呢！”

“那也不值三十两，只是个玩物，无甚用处。”小妇人会被英俊的皮相迷惑，大老爷们才不会把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放在眼里。况且这少年身姿挺拔，微微上扬的嘴角仿若蕴含着款款深情，浑身透出的书卷气藏都藏不住，看起来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几拳就会被打趴下。有壮汉高声压价：“这畜生食竹，难养得很哩！”

“就三十两，一口价。”少年并不辩解，好脾气地笑笑，手指摸过熊猫的头顶，引得它忽然打了个喷嚏，黑色的鼻尖不小心沾上了竹子的碎屑，显得更呆萌了。

啊啊啊！

袁媛内心土拨鼠尖叫，指甲掐进掌心，她也想要跟熊猫贴贴！

熊猫是末世前华夏国的国宝，历史书上有很多关于它的描写，现代的许多文学作品也以它为主角进行创作，在袁媛所处的时代，地位与龙持平。

用三十两足银拥有一只史诗级的萌宠，不仅算不上贵，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划算了。

袁媛并不心疼这个钱。

可是在三国，三十两不是个小数目。袁媛有，但都藏在英灵渡，身边只有几角碎银。

这不是重点。

如果真想要买，回英灵渡取钱并不是多困难的事，她愿意受这个麻烦。但问题是，她孤身一人在貘县求生，财不外露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哪里都不缺见财起意的恶人。貘县虽然目前治安状况良好，但周遭不少州县都在打仗，难保有饿着肚子流落至此的灾民为了生存铤而走险。

为了一只熊猫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环顾四周，总觉得有几只不怀好意的眼睛隐藏在人群中，仔细寻找，又似乎一切正常。

袁媛目光痴迷地黏在熊猫幼崽摇头晃脑的动作上，理智的弦却在脑海中越绷越紧。

真的是她疑神疑鬼了吗？

被窥视的感觉异常真实又挥之不去。袁媛感觉自己像一只落在了蛛网中央的昆虫，四面八方都是危险的气息。

一阵凉风掠过。

额角的碎发被吹起，袁媛眼角的余光里，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从人与人的间隙中探出头来，眼神锐利得仿佛鹰隼，突如其来的目光交汇令他下意识躲闪，也让袁媛的血液瞬间凝固。

跑！

袁媛两脚发软，但她不能坐以待毙，咬着牙向着道路尽头狂奔。

“朱澄，往这边，抓住他！”

卖熊猫的少年指着袁媛的方向，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从各个角落里窜了出来，急促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符般刺激着袁媛的神经。她的腿越来越酸软，每迈出一步都拉扯着痛感神经，但她完全不敢有丝毫停顿，她能感觉到身后的人离她越来越近，甚至只有几步之遥！

“啊！”

脚下一滑，袁媛打了个踉跄，肘关节和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坚硬的地面上，钻心的疼痛令她不由惊呼出声。顾不上查看伤口，袁媛手脚并用地挣扎爬起，然而为时已晚。须臾间，身后的追兵就已经跑上前来，将她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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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燕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