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火苗最终还是熄灭了,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哈利感到一阵强烈的虚脱感袭来,双腿发软,差点跌坐在地。他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额头的伤疤依旧残留着灼热的余韵。夜鸦的“启蒙”像一场酷刑,榨干了他的精神和体力,但指尖残留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却又像一颗种子,悄然埋进了他干涸的心田。
夜鸦似乎对这次短暂的成功还算满意——或者说,达到了他冷酷教学的最低预期。他重新坐回椅子,再次闭上眼睛,仿佛进入了一种深沉的冥想状态,周身的气息变得更加内敛而危险,如同蛰伏的猛兽。房间里只剩下哈利粗重的喘息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是半小时。哈利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但精神上的疲惫感更深。他偷偷看向门口的殉道者。殉道者的状态似乎比之前更差了,身形稀薄得几乎透明,像一层朦胧的雾气,边缘不断有细微的光点逸散,融入空气中消失不见。他安静地漂浮在那里,如同一个即将消逝的梦境。
就在这时,夜鸦放在扶手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他并未睁眼,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警戒”。随即,他的身影仿佛融入了房间的阴影,气息变得更加难以察觉。
哈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警戒?有敌人?他紧张地环顾四周,竖起耳朵,但除了死寂,什么也感觉不到。
殉道者却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看向夜鸦消失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紧张不安的幼年哈利。一个极其虚弱的、几乎不可见的微笑在他脸上浮现,带着一种诀别的意味。然后,他轻轻地、如同羽毛般飘过了夜鸦设下的无形界限——那道之前隔绝他的屏障,此刻似乎因为夜鸦的“警戒”状态而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松动,或者……是夜鸦默许的?
哈利惊讶地看着殉道者飘到自己面前。他的身体几乎是完全透明的,哈利能清晰地看到他身后冰冷的墙壁纹路。那双盛满悲悯的翠绿眼睛凝视着哈利,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响在哈利心底:
“别怕……他……去清除……可能靠近的‘眼睛’……” 殉道者艰难地说着,每一次发音都让他的身形剧烈波动,“时间……不多……听我说……”
哈利用力点头,心脏因为紧张和一丝莫名的期待而加速跳动。
殉道者没有像夜鸦那样要求哈利集中力量。他缓缓伸出半透明的手,虚悬在哈利胸前心脏的位置,没有接触。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暖意,如同冬日里穿透云层的第一缕阳光,轻柔地笼罩了哈利。这暖意与夜鸦激发的那种狂暴灼热截然不同,它温和、宁静,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瞬间驱散了哈利精神上的疲惫和恐惧的余韵,连额头的伤疤似乎都安宁了下来。
“记住……这种感觉……” 殉道者的声音带着一种引导的韵律,“不是愤怒……不是恐惧……是平静……是守护的意愿……”
哈利闭上眼睛,沉浸在这股奇异的暖流中。它不像夜鸦引导的力量那样需要拼命去“抓”,它更像是从内心深处自然流淌出来的一种感觉。他想起了……想起了一年级时偶然在图书馆角落发现的一本破旧画册上,一只母鹿温柔舔舐幼崽的画面;想起了达力他们抢走他唯一还算完好的玩具时,那只路过的野猫对他投来的、带着一丝同病相怜的短暂一瞥;甚至想起了此刻门外那三个噤若寒蝉、同样被困住的德思礼一家……一种混杂着怜悯、理解和想要隔绝伤害的愿望,在他心中悄然滋生。
“想象它……像一层……薄薄的光……围绕着你……” 殉道者的声音越来越弱,仿佛随时会断线,“隔绝……外界的……恶意……安抚……内心的……波澜……保护……你想保护的……哪怕……只是一个念头……”
哈利努力想象着。他想象一层淡淡的、如同晨曦般的微光,柔和地从自己身体里散发出来,形成一个无形的、温暖的罩子。没有具体的咒语,没有力量的爆发,只有一种坚定的意愿:平静下来,守护住内心这片刻的安宁。
就在这时,客厅里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佩妮姨妈似乎因为恐惧过度(被持续的魔法恐怖压抑所致),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被魔法屏障扭曲成无声的尖叫,那无形的声波冲击(或者说恐惧的意念)猛地撞向小客房的方向!
哈利感到一股强烈的恶意和混乱感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按照夜鸦的方式试图凝聚愤怒去对抗!但脑海中瞬间闪过的,是殉道者引导的那份“守护的意愿”和那层“薄薄的光”。几乎是本能地,他放弃了对抗,转而将那份想要隔绝伤害、寻求内心平静的意愿猛地“推”了出去!
没有火焰,没有爆炸。只有一种极其微弱、如同水波荡漾般的柔和涟漪,以哈利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范围很小,仅仅笼罩了他自己和身前一米左右的距离。
佩妮姨妈那无声的尖叫冲击撞上了这层无形的涟漪。
奇迹发生了。
那混乱的、充满恶意的冲击感,在接触到涟漪的瞬间,如同沸汤泼雪,竟然……消融了!被无声地化解了!哈利只感到一阵微风吹过般的拂动,内心的平静并未被打破。那层涟漪也如同完成了使命,悄然消散。
成功了?用这种方式?哈利震惊地睁开眼。
然而,当他看向殉道者时,心猛地沉了下去。
殉道者的身影已经稀薄到近乎完全透明!刚才那引导的动作和哈利成功的守护意念,似乎耗尽了他最后残存的力量。他脸上带着一丝欣慰到近乎解脱的微笑,看着哈利,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仿佛在说:“好……孩子……” 随即,他的身形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猛地剧烈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消失了!原地只留下几缕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带着纯净暖意的光点,在空中缓缓飘散,最终彻底湮灭。
“不!” 哈利失声叫了出来,徒劳地伸出手,却只抓到了一片冰冷的空气。巨大的失落和恐慌瞬间攫住了他。那个唯一给予他温和指引的存在……消失了?
几乎在殉道者消失的同一时间,房间角落的阴影一阵蠕动,夜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重新浮现。他的目光第一时间扫过殉道者消失的地方,冰冷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冻结了,又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他看向脸色苍白、眼中含泪的哈利,再看向客厅方向(佩妮正瘫倒在地无声地抽搐),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哈利刚才释放守护意念的地方,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纯净、与周围压抑环境格格不入的能量余韵。
夜鸦的嘴角,极其罕见地、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个被强行压下的、混合着厌恶、嘲讽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的扭曲表情。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坐回椅子,闭上了眼睛,周身的寒意似乎比之前更加刺骨。房间里只剩下哈利压抑的抽泣声和无边蔓延的冰冷死寂(气氛降至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