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之书 第78章 当我沉醉于愤怒之时

“老梅啊，一直以来我有个问题。”触手在剧院涌动，克洛莫里茨吮着手中的黑咖啡，“你怎么看待那个小偷？”

“他很聪明，很有胆识。”

“是吗？”

“是呀……他说不定和我们是一类人呢。”

远方图书馆的大门张开。安妮坐在昏暗的图书馆的大厅上，背后的墙壁停满了密密麻麻的蓝蝶。

“飞吧，我的蝴蝶，到我的梦里去……”安妮阅读着手中的书籍，蓝发随蓝蝶纷飞，“我梦中花园里长满了紫色的鸢尾花，而你会在一片红玫瑰林中找到我。那时，你会停在我的肩膀上，向我索取一枚天鹅的白羽——你脆弱的触角红如婴儿的嘴唇。而我会把你抓住，揪下你的腿，把你的翅膀碾成粉末。”

凯恩的手从打字机的键盘上移开。他站起身来，旁边放着一杯凉水和几片红色的药。

“记得按时吃药。如果有什么麻烦事，请在第二层的尽头的014号房间找我——西泽。”

凯恩阅读着旁边的纸条，叹了一口气。

“如今我穷困潦倒。我的作品只会给我带来微弱的心里慰藉与微薄的收入……”凯恩叹气，“离开古堡后，我去了阿斯特弥的北部，在一家小旅馆打工。”

凯恩摸着额头，他又感觉双腿疼痛——只见他撩开裤腿，里面黑色的结晶已经顺着纤细的小腿慢慢爬上膝盖。猩红的尖刺包裹住他的下肢，宛如荆棘。

“但我惊奇地发现，离开古堡后，我的思维便枯竭了。我变得昏沉，灵魂也随之滑入深渊。在那个地方，每天随我入眠的是燥郁与恐惧，随我醒来的是悲伤与悔恨。我夜不能寐……每当我做噩梦的时候，我总能在我梦的结尾看见梅尔特里。他总是站在一片由红色玫瑰编织成的花海里，手握着维多利亚家族的怀表。银色的月光照着他金色的头发上，那张漂亮又与我相似地脸便停在了我的对面。而我则坐在他面前的镜子背后，身上长满了水仙花。”

威廉公爵翻开报纸，从床柜中拿出盛血的金色圣杯。花园里的鸢尾花盛开，此刻的古堡已经被黄昏掩埋。

“下午好，亲爱的卡斯戴维。”梅尔特里坐在006办公室中，金色的头发散在他的肩膀上，“我们继续上一次的话题吧……”

圣杯从威廉公爵的发黑的指尖滑落。一阵热风拂过古堡，鸦群划破昏暗的天空，发出嘶哑的喊叫。

“你想要什么？”

卡斯戴维坐在梅尔特里的对面。他低着头，微卷深蓝色的马尾从猎人帽下流，像是黑海中的海藻。

“死神先生，你也应该有所觉察了吧？”梅尔特里托着头，“我和公爵之间的博弈已经濒临尾声了……据我所了解，在你没有跟威廉公爵达成这种契约的时候，你游离在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不被任何契约所束缚。”

“你别想怂恿我。”

“并非怂恿。我不过是告诉你一些信息罢了。”梅尔特里笑了笑，“你和威廉签订契约的目的也是为了阻止我——从阿斯特弥诞生开始，你和威廉公爵为了阻止我而不断地回收这里的亡灵，而现在又如何呢？”

“我不认为你赢了。”

梅尔特里又笑了。

“你有没有想过几个问题？一是威廉公爵，二是阿斯特弥小镇本身。”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先从威廉公爵开始说起吧……”梅尔特里说，“据我所知，威廉公爵是在某个古书里用仪式将你带到这里的。他为你提供高魔力的鲜血，而你帮他回收阿斯特弥的亡灵。”

“那又怎么样？”

“你难道一点也没有察觉吗？”梅尔特里金发散在他的下颌骨边，美丽的红眸像是被劈开的山羊背上的鲜血，“近来，威廉公爵的身体越来越羸弱，供给的鲜血越来越少，你的力量日渐式微。”

卡斯戴维昂头，后退一步。旅馆阳光暗淡。

“你有没有考虑过，为什么非得威廉公爵不可呢？而这阿斯特弥小镇的亡灵又从何而来？你在第一章的时候为何要扮成我的模样？”

卡斯戴维扶了扶猎人帽，紫眸蒙上了一层灰色。

“好吧。我们再谈谈你吧，卡斯戴维先生。”坐在凳子上的梅尔特里欠了欠身。他撑住脖子，金发垂在他的红眸之上，犹如面纱，“据我对你的了解，你只是不得不站在这个舞台上罢了。”

旅馆吊扇在办公桌上吱呀呀地摇晃，卡斯戴维睁开眼睛。外面玫瑰馥郁的香气很快将这儿笼罩。

——为了见你那可怜的外甥约兹纳尔一面。

“那又如何？”

“你身体中流淌着威廉.路西法的血。”

——卡斯戴维拔剑，割断了梅尔特里的金发。

“我没想到你如此恋旧。”卡斯戴维收刀，紫眸如刃。

“我想，你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晚上。”梅尔特里继续说，“无辜的魔族神父被某位守墓人血族吸血，沦为血仆。”

“你在讽刺我么？”

“如今你为了得到路西法的血，不惜来舞台为他卖命。卡斯戴维，这可不像你。”梅尔特里靠在旧椅子上，手指相扣，几缕残缺的金发挂在他的耳后，眯起眼睛，咯咯直笑，“我还以为他对你有恩呢。”

——死神握起了手中的镰刀。

“哦，还有你的侄子。”

卡斯戴维握起了玫瑰手枪。红色的贤者之石滚落在地板。

“幸好他退场得早，否则我的房子不知道要吃多少苦。你真该管教一下他——他完全就是一条彻彻底底的疯狗。要我说，你可比他省心多了。”

“我们之所以屈服于权利与**，是因为这才是我们灵魂的本源。我从人们的信仰中诞生，以情绪为食，权欲为衣。我乐于试探，享受人们的情感。无论是喜悦还是痛苦，我都会饮下。”

——塞缪尔之书中的梅尔特里如此说到，这是他与死神会谈的记录之一。

“喀拉！”

卡斯戴维举着梅尔特里的手枪，头上的猎人帽渗出血来。

“卡斯戴维，你确定吗？”

“砰！”

玫瑰手枪蛇出的子弹穿过梅尔特里的头颅，坠落的弹壳化作一朵玫瑰。

——不错。

旅馆翻转，卡斯戴维躺在黑色的石砖上，他的蓝发散开，猎人帽躺在桌子上，他背后则是冰冷的地板。

——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梅尔特里站在他的面前，金色的卷发随着阳光摇晃。

“卡斯戴维，你的灵魂我品尝过了。苦如药草，甘如蜜糖。”

“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卡斯戴维睁着紫色的眼睛，冥河的水在他的血管中流淌。

“现在，你明白了吧？你的灵魂与我已经合二为一了………”梅尔特里说，“哎，我忽然开始羡慕路西法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