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星际逃犯 第29章 改造计划

一切都结束了。

眼前白光闪过，安曼达从意识空间中醒来，太阳穴却爆发出一阵剧痛。

“安警官——”

竹内香织摘下安曼达的头环，看着她抱着额角倒在沙发上，拖长了声音喊她名字。

一旁的塔恩，默默摘下自己的头环。

瑟拉刚睁开眼，就看见安曼达因痛苦而扭曲的五官，吓得来不及摘下头环，就把安曼达往自己这边拉：“安曼达！你怎么了？安曼达！”

太阳穴的疼痛在飞速消失，和出现时一样莫名其妙。

安曼达最终倒在沙发上，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安警官没事，”竹内香织推了推黑眼镜，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只是大脑可能受到了意识空间的刺激，马上就会恢复的。”

“你这是什么破头环，把别人一个病人搞成这样——”瑟拉抱起手臂，忿忿不平地对着竹内医生抱怨道。

“……我没事了。”

安曼达坐起身，盯着自己的掌心，嗫嚅着出神。

“在回想握刀的感觉？”竹内香织推了推眼镜，淡淡道，“我以为你只是因为携带特级义体所以住在那种病房，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武器。”

竹内香织指了指墙角的武士刀，凑近安曼达：“是禁制级别的武器了吧？你自己的？向系统内备案过没？”

“我直系上级是知道的。”安曼达抿了抿唇。

废话，她根本还没来得及踏出这间医院，哪来的向系统报备武士刀。

“既能化解微波效果，又能被你当成听心跳频率判断敌人位置的武器，不可多得啊……”竹内香织啧啧称奇，忽然换了一副好奇的神情，“安小姐，你愿不愿意让我们医院采集一下你的武器数据，交给军方那边，看看能不能量产？”

瑟拉在一旁不悦地蹙眉：“你们改造出了塔恩，还骗我们过来给他陪练，还不够么？现在又想要别人的私家武器？”

竹内香织搓着掌心，凑近了安曼达：“只是想试试看，说不定能让冷兵器部队的武器上一个层次。”

“不，”一直旁观着她们的碎锋忽然插话，看起来对这把武士刀也很感兴趣，“我想，这把刀大概有什么特殊的材质，没那么容易让我们复制和批量生产。”

竹内香织向安曼达歪了歪头，眼里是纯粹的兴趣：“试试吧？让我分析一下，你这把刀的组成。”

安曼达抿了抿唇，迎着瑟拉反对的目光，点头道：“那你试试吧，就当是为了努比斯星。”

竹内香织喜出望外，向塔恩点了点头。

塔恩配合地走向墙角，端起那把玄黑缠红的武士刀。

掌心的义体升起一道空气屏障，散发出的光逐渐笼罩了武士刀。

“……高碳钢、钛合金、钨钢……”

竹内香织嘴唇翕合，飞速阅读着每种金属的名称。

数据以文字的形式，浮现在每个人眼前。

下一秒，突然显示出正在加载的字样。

“系统匹配出错。”

冷冷的绿色字体。

竹内香织没有犹豫，将自己的瞳孔贴近空气光柱中的检测视窗。

虹膜权限识别通过。

塔恩掌心升起的检测仪器打开了全新的数据库，显示检测的数据条重新开始加载。

【检测结果：冽银】

【存在部位：刀刃内嵌、冽银涂层】

竹内香织回过头，伸手指着这个全新的名字，语气中多了一丝兴奋：

“就是这一块，有我们用常规数据库，没办法探测出的合金！”

“冽银？”安曼达摇了摇头，“我没听过这种金属。”

竹内香织的指尖在空气屏上一划，扶了扶黑框眼镜，念道：

“冽银，由星系坠落的陨石中发现，特性为极低介电常数，在保持低温的同时吸收周围微波振动并转化为稳定能量波纹释放，可通过微小声波振动进行定向。”

“听不懂。”瑟拉实话实说。

“应该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吧！”碎锋挠头。

说话间，竹内香织已经看完了系统的最终检测结果，默默地摇了摇头。

“医生，你这个表情，是没办法复刻么？”安曼达注意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挫败。

“且不说冽银的稀有程度不支持我们在军队中大规模复刻，”竹内香织遗憾地摇头道，“单单是这个刀刃核心和刀背的打造，合金各部分的比例和锻造方法，恐怕都不是一时半会能查明的。”

“努比斯星这么大，不可能缺少有袭承的匠人吧？”碎锋摸着下巴，“既然已经采集了数据，把数据拿去给他们研究几个月，会不会有进展？”

竹内香织垂下眼睫，再次摇头道：“优秀的武士刀匠家族本来就是凤毛麟角，而且据我所知，他们大都留在麦尔肯星。就算战乱已经延续了十年，他们也享受着极佳的待遇，几乎不会考虑移居至努比斯星。”

“更不同寻常的是，”竹内香织看着悬浮在塔恩掌心上方的武士刀，眼神中多了一丝不解，“这把刀上既没有铭文，也没有家徽，很难查清是出自哪位匠人之手。而且这样罕见的材料和锻造方式，恐怕是这位匠人自己的锻刀创意，而不从属于几个有名的传统流派。”

“所以，”医生转过身，眯起眼睛感兴趣地打量着安曼达，“我真是有点好奇了，你的武器是从哪里来的？”

安曼达不知道如何回答更好，只好说：“是埃弗里长官交给我的。”

“嗯，可以说是对你在沙漠审查中心的嘉奖吧。”竹内香织捧起武士刀，郑重地递回安曼达掌心，“如果你当时没有勇气和那个逃犯对峙的话，也很难争取到疏散审查中心那么多人的时间，就会变成重大事故了。”

安曼达垂下视线，无言以对。

只有她和索恩、埃弗里清楚，如果不是余明朗顶着被她出击的风险和心理压力，主动拖延了谈判时间，留出了充分的撤离时机，审查中心里的人，一个都逃不过直升机发射的炮弹，和倒塌的大楼！

“那么，”碎锋粗声粗气地问，“我们今天的复健，到这里就算圆满结束了吧？”

“三位表现都很出色，”竹内香织的表情再次变得笑眯眯的，向他们鞠了一躬，“大家可以回到各自的病房，好好休息一下了。”

“你刚刚问了这么多问题，又把我们拉进那种对抗，”瑟拉坐在沙发上盯着竹内香织，没有任何要挪动的意思，“我还有别的问题，想向你请教呢。”

“但说无妨。”竹内香织转向瑟拉。

金发的女人转了转白皙的手腕，视线投向一言不发的塔恩：“这个人，现在算什么？”

“瑟拉行动员，我不明白您的意思。”竹内香织微微鞠躬，“塔恩先生，现在是我们医院的患者。”

“是么？”瑟拉的目光骤然收紧，“但是在我看来，比起一个正在好转的患者，他看上去更像是，你们医院对人体义体化改造的试验品啊。”

“这……”

“让我来解释吧。”塔恩冷不丁地说。

竹内香织维持着脸上得体的笑容，刚刚开口，却被那个带着机械感的嗓音打断。

塔恩转过脸，第一次主动截过话头。

瑟拉挑了挑眉。

安曼达坐在她身旁，和碎锋交换了个眼神，谁也没动。

塔恩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回忆：“在进医院之前，我曾经在情报部工作，是特殊工作人员。”

“你不是军队的，而是干特工的？”瑟拉点点头，“怪不得那么冷静，看上去连话都不会说。”

塔恩扫了她一眼，并不反驳，继续道：“直到三年前，我和我的同事参与一起抓捕行动，包围了麦尔肯星的三名间谍。由于消息走漏，有两名间谍逃出了我们布置的包围圈，只抓获了一名受伤的间谍。”

安曼达心中一凛。

是埃弗里在她查出No.576义眼之后，告诉过她的那起抓捕行动！

“随即，落网的间谍吞下了藏在牙齿里的毒药，自杀身亡。我们几乎一无所获，”塔恩继续说，“这场搜查和抓捕花费了情报部门的很多精力，可是参与行动的人员里面出现了间谍，向麦尔肯人泄露了我们的计划。因此，在行动结束以后，当年直接参与追捕的人员，都被降职或调任到其他部门，难以再次受到重任。而我被调任至中枢城武装部门，负责地区治安。”

“这个地方，基本和情报部门没有关联了。”竹内香织补充道。

“当时我无法接受自己升职的路径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内鬼堵死，只好把全部精力放在新工作上，力求新上司看见我的能力，再次重用我。”塔恩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直到一年前，我在拆解地下黑市炸弹时操作不当。炸弹爆炸了，我整个人就剩一口气，被送进了军区医院。两个月后，我凭着仅存的一丝意识，同意了院方最新的改造计划。”

“改造计划？”瑟拉蹙着眉追问。

“我们一直在尝试利用回收的义体，”竹内香织站在一旁适时解释，“在控制义体等级的情况下，需要做出重新植入人体的试验。塔恩从爆炸中勉强活了下来，如果他同意，正好可以成为院方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试验者，对人类医学做出无可替代的贡献。”

“所以，我仅仅保留了我的大脑和意识，放弃了组织坏死的绝大多数□□部分，选择植入义体，尽管那样只是在挑战我的身体极限。”

塔恩静静地叙述着，像是在说一件和他无关的事情。

他抬起自己的机械臂，像是在看着掌心处电线仿造的血管，眼神穿过了三年的光阴。

“协议要求的，就是我作为观察对象，在院方监督下，进行各种活动。”塔恩说，“无论是身体难以承受改造而暴毙，还是被星际法庭指责违反伦理，我都已经做出了我的选择。我要活下去。”

“即使是以已经几乎不是人类的方式？”安曼达转过眼，蓦地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