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格岛,3019年。
12月6日,均温22℃,人造太阳坐标(12,367?)。
瑞奥敏收拾完最后一份诊断书,揉了揉眼睛,再使劲眯起眼,看向对面墙上的投影。
“咦??”
“所以这是我第21次劝告您最好去做视力置换手术,手术致盲风险0.085%、致死风险0.00068%…”派克毫无感情的电流声响起。
“小派派,一言不合就推荐我去做手术可不是好习惯。当医生很累的,整天对着电子设备熬夜,睡也睡不好,压力大,上一天班就会觉得被眼屎糊上了,跟视力没什么关系。”
瑞奥敏拍了拍腕上的手表,派克立马投放出一个官方表情,立体的数码蓝色小圆脸,对着瑞奥敏摇头晃脑的假笑几秒就熄灭了。
“……”啧,小脾气还不少。
瑞奥敏继续收拾办公用品,脱下蓝色制服换上自己的针织衫时,才反应过来,今天下班怎么这么早?
“不对呀,赵钱时上周替过我的班次了。”瑞奥敏着实吓了一跳,毕竟精神科的规矩是:“时刻关注关心爱护我们的病人,主动联系他们,理解他们的需要…”
最要紧的是最后一句:“每周都有会诊标准,精神科的医生如果漏诊、误诊,一次性罚款30万。”
亚格的医院没有实习生,上岗就是专业医师,月薪15万打底,依照当前的生产力水平,这份薪资不上不下。
偏偏精神科医生就是那个“打底”。
瑞奥敏不想两个月白干。“根据您授予的权限,我查看了您的每周日程,一位名叫高索的三级幻想症患者,她在上周被安全局传唤,并且这周的预约未到场。汇报完毕,派克将持续为您服务。”
“派派…你觉得,我现在去上门找她怎么样…”瑞奥敏纠结的咬下嘴唇,毕竟上次替赵钱时登门走访的那对伴侣,着实给了她不小的阴影,非必要她真的不想主动去找病人。
当时门一打开,就是一个穿着家居服、面无表情的高个女人,脸上被画了六道胡须,头上还裹着个纸尿裤。
瑞奥敏提着手提箱被吓的后退了一步,她记得赵钱时是产科大夫,这对伴侣一年前在医院储存了一个双卵宝宝,马上快到期了,她前来就是为了询问当事人双方意愿:是放弃卵子,还是和医院约定时间让宝宝出生?
“嗯,不好意思。我妻子刚自然怀孕,怀的是女儿,最近情绪比较亢奋…”
女人顶着大黑眼圈,身后又传来一阵劲爆的舞曲,伴随着智能灯光的忽闪,她的脸一会儿紫一会儿蓝,诡异极了。
瑞奥敏保持着职业操守:“首先恭喜您。其次是这样的…您和您的妻子,一年前在亚格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储存的双卵宝宝快过期了…”
“啊……我觉得我们现在不需要了!”清脆的女声传来,一颗头颅突然出现在门口高个女人的身侧,又吓了瑞奥敏一跳。
瑞奥敏:“…”
女人无奈的搂过妻子,顺势把她抱在怀里,妻子很快翘起腿要上去,女人长臂一揽像抱孩子似的,妻子把头埋在她颈窝使劲蹭了蹭:“医生…我跟你说哦,我们努力了一年半年才怀上呢,我好开心噢…”
瑞奥敏:“…”
之后瑞奥敏硬着头皮进了家门,给她进行了简单体检,在光脑上储存过信息,劝告一直嬉皮笑脸的孕妇要注意情绪,太激动对孩子也不好,就收拾收拾东西离开了。
等她离开这户人家,已经走下楼梯的时候。
有人拍了拍她的后背。
瑞奥敏扭头。
“可是医生啊,放弃卵子的话,宝宝会不会变成鬼来找我…”
孕妇的睫毛扫过她的鼻尖。
“!啊!!!!!!”
瑞奥敏被吓跑了。
“派克找到您在一个月前的上访记录,上访时间持续十五分钟。您的心跳从每秒71次到95次,中间回落至69次,最后持续三分钟的124次至140次的规律飙升,健康助手提醒您,太过激动对病患以及医生本人也不好。”
其实不用你提醒的,瑞奥敏无语。
但如果是高索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高索在瑞奥敏的印象中,是位十分精致却安静疲惫的病人,每次来都穿着公司发放的棕色夹克,里面是一件贴身的黑色打底。
除了和她交流时,因为幻想症间歇发作,高索喜欢跑神,就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了。
“去一趟吧。派克,联系我的交通工具,输入高索留下来的位置信息。”
“已经唤醒您的能源车。目标地点:新世界共享家园,二区A单元C1209户。本次行程预计花费18分钟,路况良好,一分钟后为您接入实时交通安全专员…”
“我们将守护您的平安与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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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别忙着过沼泽了,你脖子上这个是怎么回事?!”林恩筋疲力尽,站起不能,只好盘腿坐在高索对面。
高索没反应,跪坐着,抬头看着天发呆,看的林恩心慌。
“围巾”又动了,林恩立马起身爬向前,拾过高索掉在地上的匕首,刀柄上全是血液的铁锈味儿。林恩警惕的半跪在地上,刀尖对着它。
它慢慢悠悠的滑动,停在林恩面前,真的像一条蛇,直起上半部分,冲着林恩勾了勾“脑袋”。
“?”林恩说:“什么意思,让我靠近些?”
它点点头。
“我怎么确定你是友好的?”林恩不敢轻举妄动。
“哎我去,姐们儿你傻啊。”高索张口说话了,脸却是侧对着身后,眼神依旧空洞,四肢开始慢慢活动,最后,木偶一样勉强的站起身。
“我之前没醒是因为没吃饱,我是动物科学中的变异类,隶属于日常用品。我叫提拉梵多,你可以只称呼梵多。”
高索继续说:“赶紧靠过来帮个忙吧,再磨蹭下去我的新主人就醒不过来了……你们怎么把我带到绿斑沼泽这么丑陋还恐怖的地方?”
林恩看着披散着头发下腰的高索:“……”
到底是谁恐怖。
林恩不情愿的收起刀,起身,向它靠近。梵多顺着林恩的鞋子灵活流畅的向上攀爬,林恩的肌肉不受控制的紧绷。
“放松。”梵多圈住林恩的脖子:“现在按照我说的做,靠近我的主人,把她扶起来,她腰都快压断了。”
林恩把高索扶起来,高索摇摇晃晃的仰躺在她的臂弯里,双腿无力的站在地上。
“然后,把手放在主人的脸上。”
林恩怎么觉得这话怪怪的,分明是梵多借迪布米的嘴指使她,倒像是她也认了迪布米当主人。
“很好,现在扇她。”
“?”林恩不理解,但林恩照做了。
“然后呢。”
“继续扇呀,把她扇醒。”
“你忙活半天就让我用这种办法叫醒她?!”
“不然呢,原来你知道这种方式啊,我以为你不会呢。”
算了,跟条变异的围巾计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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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索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林恩在一旁架起了篝火,蹲在简易帐篷旁边烧水,而自己被平放在军用地毯上。
“可算是清醒了,不然我每搁十分钟就得…”林恩盯着高索一脸的巴掌印,突然不想说了。
高索迷茫的撑起身,发现自己的左腿不怎么疼了。
“咦?”她掀起裤腿,揭开纱布的一角,伤口已经快要彻底愈合了。
“你那条围巾干的,它喜欢吃你伤口上的血和肉,不过也会顺手修复。算不上坏事。”水烧开了,林恩把架子上的水杯拿下来,放在一旁等待冷凉。
“那它呢。”高索眨眨眼问。
腰间适时的窜出来一小条灰色的东东,梵多轻轻摇晃着身体,和主人打招呼。
高索摸摸它,梵多就缠上她的小指拉勾勾。
“还挺可爱的。”高索笑眯眯
是么,林恩暗自诽谤。
“今天已经耽误了,明天必须过沼泽。白天你失去意识之前,对我说你知道要怎么过去了,是什么方法?”林恩端起水杯先喝了一口,再递给高索。
高索吹吹热气,说:“我当时以为自己的病发作了,或者是快死了,居然能看到暗绿色而不是黑色。但是脑子里又听见围巾说话,她说她叫梵多。绿斑沼泽属于低等有意识生物,它看起来喜欢吃人,实际上只是喜欢吃带血的生肉而已,因为太笨,学不会自行消化人类的脏器,才变的这么难闻和吓人。而且,下午是它胃口最小的时候。”
“意思是,我们卡在明天下午,抓一些野味把它喂饱,就可以了。”
“是的。它吃饱了就会变成坚硬的土地进行睡眠,到时候就能踩着它顺利通过了。”高索把水喝完,暖和了不少。
“原来这么简单,却被传的如此玄乎。那'把脸涂成和眼睛一样的颜色'的说法,是什么规律呢?”
“没有规律。梵多告诉我,都是那群故意坑害人的杂碎编的。”高索的语气不善。“看来我的病应该也是某种能预测事物的变异。”
见她信誓旦旦,林恩也把对梵多的那些质疑咽了回去。
再怎么说,梵多认主了,不至于坑死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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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
林恩满头大汗,她快拉不动弓了,早上吃了点压缩燕麦就一直在打猎,只抓到两只野鸡。
另一边,“梵多,上!”高索指着树上的科科鸟,梵多就顺着她的手臂精准发射,科科鸟还没察觉的时候,梵多就已经变换形状,成为一张巨大的灰网,把它死死裹在里面。
高索小跑几步,把大衣脱下当口袋,直接在树下捡现成的,很快就抓到了近20只。
等她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去找林恩汇合了。
两只野鸡、四只野兔、17只和人的脑袋一样大的科科鸟。
“天呐,你不会把林子里科科鸟的老巢端了吧。”林恩惊叹。
“应该不至于…”高索吸吸鼻涕,刚才跟在梵多后面捡东西出了一身汗。“其实都是梵多的功劳。”
“你和它相处的不错嘛。”林恩扯扯嘴角:“那你帮我问问它,昨天为什么突然攻击我。”
高索停顿了一会儿说:“它的意思是,我们当时在讨论它,你说:'它只是一条普通款',梵多觉得你在鄙视它…”
“但那句话是你说的。”林恩不怎么高兴。
“呃……梵多说她不能攻击主人。”高索无助的扣手指。
好啊,这家伙冲着她原来只是纯泄愤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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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等人,两人中午饭都不吃了,赶紧着手处理这些动物尸体。
林恩蹲在地上处理皮肉,高索就负责忍着恶心,把血淋淋肉块放在梵多身上,她扯着梵多,拉货似的一趟一趟喂给沼泽。
梵多很乐意当工具,因为它本来就喜欢接近血肉,如果是主人的就更好了。
还剩最后一只科科鸟的时候,沼泽吃饱了,它开始慢慢的变幻,先让看起来就十分松软的黑土地彻底变成稀状的绿泥,然后不停的散发绿色的蒸汽,气体结束的一瞬间凝固为坚硬的暗绿色土地。
因为算不准绿斑沼泽能保持多长时间的睡眠,林恩把科科鸟挂在背包上,赶紧冲到岸边跳了下去。
作战靴踩在地上,震起一片浮尘。
她不能停,马上跑到对岸,扛着大背包,徒手攀附着裸露的石头,不到一分钟,成功了。
高索:你看我像傻子不。
林恩站在对面喘了口气:“你先跳下来,快。”
高索贴着岸边,滑滑梯似的溜下去,大衣上蹭的全是土,她再小跑到林恩下方:“来来来,抓我上去。”
没有手臂伸下来,更没有回应。
最近在审签ing………可能会压存稿,这周每天一更实在是有些累人啊。[眼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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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doctor,doc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