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斯堡的盐树枝 第31章 31

顶楼停用很久的停机坪重新启动，度假山庄也迎来了新的主人。

林晏清手里捧着一杯茶，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看着人群如潮水般涌下一楼，被人群簇拥着的，隐约能看出来是一位身材姣好的年轻女子，或许是哪位豪门千金也说不定。

听着身后工作人员的窃窃私语，林晏清抬眸看过去，人群遮挡中，隐隐绰绰露出一道白色的身影，来不及细看，就消失在大厅拐角处。

度假山庄是沈泠然早两年买下来的产业，买下来之后一直在翻新，剧组的入驻是翻新后第一次使用，山庄四处还能看到整改的痕迹。

沈泠然经济独立后，对于物质没有什么追求，唯独有一点，喜欢在世界各地购置产业。她也说不上为什么，对于拥有自己的不动产这件事情似乎有执念。

或许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一件事情：房子不等于家。

这也许是她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愿意正视的事实，越是缺少什么，越是渴望什么。

度假山庄是早两年买的，电影也是早就看好决定投资的，沈泠然坚决不承认自己的小私心。如果对公司百利而无一害，其中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其实可以忽略不计。

只要有心，天涯海角，终会见面。

林晏清没有想到自己再见到她会是这样的情形，她是商场呼风唤雨的投资人，自己却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

即便自己现在小有成就，这些成就与沈泠然比起来，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林晏清不清楚沈泠然这些年都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但看到人群中簇拥着的她，各种情绪在胸口汹涌澎湃，酸涩胀痛，难以平静。

骄傲吗？有的吧！

或许更多的是心疼！向上攀登过的人才会明白，想要站在顶点有多不容易。

这一刻，无论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林晏清都与有荣焉。

沈泠然作为电影最大的投资商，全程在导演和其他的工作人员陪同下，参观了整个训练营的安排，从始至终，沈泠然都保持着礼貌疏离的态度，鲜少开口。只在最后交代了导演：“电影想要精益求精，就要舍得花钱，预算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这一句话给了导演一颗定心丸。

只交代了这一句，沈泠然拒绝了导演安排她和演员见面的安排，坐上来时的直升机又匆匆离去。

从始至终，也只不过是半个小时的时间，只留给林晏清一个浮想联翩的侧影的眼神。

就连沈泠然的助理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Ada今天一直跟在沈泠然身边，自然也在人群中看到了林晏清，但对于自己老板特意跑这么一趟，什么都不做就匆匆离去的举动表示不理解。

但作为打工人的她，前辈的前车之鉴，让她只敢将满腹疑问藏在心里，不敢露出一丝情绪。

等沈泠然回到公司时，沈煦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了，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太顺利。

还不等她询问，对方就率先开口：“听秘书说你去探班了，怎么样，见到那人了吗？”

沈泠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绕开了话题，询问起正事。

“他怎么说？”

沈煦了解沈泠然的性子，向来注重个人**，不轻易向别人提起自己的事情。哪怕是自己... ...

沈煦嘴巴发苦！

哪怕自己与她相识相伴这么久，总归没有走进她心里，

沈煦控制住自己的思绪，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们提的要求，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

“哦？”

“他让你直接去找他！”

沈泠然没有回绝，反而问道：“你这次见到他，有什么感觉？”

沈煦抚着下巴，思绪有些飘远，回忆着自己见到那人的感受。

沈煦在去见他之前踌躇满志，在脑子里演练了无数个场景，但真正见到他的那一刻，原本的满腔战意立马泄了气。

“怎么说呢！”沈煦若有所思，在谨慎地选择着自己的措辞。

“原本你以为不能逾越的高峰，走进看，发现其实就是个小土丘。”

即便是再凶猛敏锐的狮王也会有老去的一天，原本踌躇满志的君王到了晚年也会耽于享乐。

是自己的恐惧将那人奉上神坛，镀上金身。

“现在想来，我很庆幸自己当时从沈家脱离出来。”否则，他不敢想象自己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抬起头看向沈泠然，很庆幸，他们做了同样的选择。

“话说... ..”沈煦突然问道：“你为什么没有改姓，我以为你会连同沈这个姓氏一起舍弃掉。”

“你呢？”沈泠然反问道。

难得的，沈煦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名状的... ...失落？

“如果不姓沈，那我又要姓什么呢？”

沈煦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妈妈，也不知道自己妈妈是谁，除了沈家人，再没有其他亲人，被接回沈家之前的记忆是一片空白。

不是他不想知道自己的来历，而是根本无从查起。

“姓氏姓名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沈不只是沈复光的沈，也可以是我沈泠然的沈，我会创造一个超越原本的家族，而这个家族族谱会从我开始写起。”

对于她这样霸道又自信的发言，沈煦一点都没有意外，反而笑了笑，半真半假道：“那你就辛苦点，把我也写进你的族谱里。”

沈泠然没有犹豫：“好呀！”

对于沈泠然的回答，沈煦先是有些愣神，随后又意识到，沈泠然和自己，似乎说的是不同的两件事。

最后沈泠然还是答应了见面，她和沈煦跨越千里，回到了他们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却很难再看见过去的影子。

原本有些狭窄的马路被拓宽了一倍，道路两旁种满了各色的蔷薇，在夕阳下摇曳着，为原本暮气沉沉的城市增添了几分活力与浪漫。

一路上，沈泠然都闭口不言，原本就淡漠的人儿此时更显得冷清，金色的夕阳披在她身上，都没能为她增加一丝暖意。

沈泠然不是一个怯懦的人，但是她却一直避免让自己想起十年前的事情。这样会让她记起自己当时的自己，无力可欺。

吃饭的地方定在一家私房菜馆，沈泠然站在门口，神色有些恍然。

这个地方，是他们一家人以前常来的地方，现在十年过去，从外面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从外面看过去，重重叠叠的绣球花围成的花墙，遮挡住了路人窥探的视线。

推开木门，踩上满是青苔的石板路，循着记忆里的，顺着石板路走到院子最幽静的深处，走到一个包间的门口，房门紧闭，门框上还挂着一个木牌，上面笔走龙蛇写着‘探幽’两个字。

沈泠然转过头看向略微落后自己半步的沈煦，询问道：“是这里，没错吧？”

见沈煦点头示意，她才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窗户半开着，推门走进去刚好可以将花园的景致一览无遗。

窗外是花团锦簇的美景，房间里被提前点了香，隐隐见轻烟升起。

沈复光还没有到。

沈泠然轻笑一声，走到一旁的茶桌坐定，抬手指着自己右手边的椅子示意。

这个包间是被沈复光长期包下来的，包间里的摆设隐隐能看出其间主人的喜好，就连挂在墙上的字画，都有沈复光的笔迹。

沈泠然悠然地冲着茶，思绪却悄然跑远。如果她没有记错，这家私房菜，原本是在自己母亲的名下。

沈复光原本口味偏重，而这家私房菜口味口味清淡，讲究的是食材的新鲜和烹饪手法的精细，反而深的沈泠然妈妈的喜欢。因为私房菜难定位，所以干脆买下其一部分股份，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能在这里长包下一个包间。

这么多年过去，沈泠然妈妈早已不在了，这个包间也再也看不到她留下的痕迹。

沈泠然抬手为沈煦续上茶，然后问道：“你猜，我们这位父亲想见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复，沈泠然将视线从窗外移到沈煦身上。沈煦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没有说话，心不在焉的，连茶水溅到了桌上都没有发现。

不知道为什么，沈煦有些反常地，显得有些紧张。

见此，沈泠然没有打断他的思绪，只是起身走到窗边，附身在窗台上折了一支蔷薇。粉色的蔷薇开的正盛，娇艳欲滴，让沈泠然心情放松了不少，不管不顾蔷薇花枝上尖锐的刺，拿在手里慢慢把玩着。

一只手从她身后伸了过来，拿过了她手里的蔷薇花枝。

沈煦细心地一根根折断花枝上的刺，又用自己的手反复摩挲确认过后，才又把花枝递给沈泠然。

沈泠然笑着接过来，在手里端详片刻，抬手就将手里的花扔到了窗外。

沈煦脸上的笑容一下僵在了脸上。

沈泠然像是没有发现，又附身重新在窗台上折下了一枝花，她把花枝举到沈煦面前，微笑着若有所指：“如果你喜欢玫瑰的娇艳，那就必须接受她满身的尖刺，这世界上有很多花朵美丽又无害，为什么偏偏得是玫瑰呢？”

沈煦望着窗外被沈泠然扔到一旁的花枝，有些恍惚。

“或许是因为她带刺吧。”

对于沈煦的回答，沈泠然不置可否。

刚好这是，外面的青石板路上响起了脚步，好像是他们等的人到了，只是听这声响，来的人似乎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