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斯堡的盐树枝 第11章 11

母女两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谁也没有主动提起那天的事情。

“这两个周末你都没有回家，所以我来看看你，没有耽误你上课吧？”

许知情语气生硬，这样的关怀过于官方，沈泠然没有在里面感受到一丝在意。

沈泠然抬头看了对面一眼，然后干巴巴地回了一句：“没！”

她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跟家人相处的，但是到了她这里，与家人相处，甚至与人相处，都变成了一件艰难的事情。

对于她的冷淡，许知晴并没有表现出太大反应，显然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停顿一会又继续追问道：“最近学习怎么样，压力大不大？”

“嗯，还行，竞争比以前要大一点。”

沈泠然点了点头，随着两人的相视无言，气氛逐渐降到了冰点。

最后还是许知晴先打破了僵局，她伸出手，想要触碰，却被沈泠然侧身躲开。

她的手停顿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你看你，都瘦了！”

沈泠然下意识躲避的动作，她看在眼里，只觉得内心一阵慌乱。她第一次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失去控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偏离了轨迹。

“我本来以为你只是性子冷淡。”

她看着静静坐在那里沈泠然，浑身都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气息，表情变得哀怨。“没想到你是冷心冷情，怎么，现在连你也讨厌我了是不是？”

她这个样子，看的沈泠然鼻子一酸。

“妈，你别这样！”她声音哽咽，泪珠含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又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她心里五味杂陈，满腔情绪难以自持。

这种感觉很复杂，她以为自己不在乎，可是血脉相连，她还是会不受控制地被牵引着情绪。

真是好不争气！她低着头，悄悄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许知晴泪流满面，看着沈泠然的眼神全然没有了温情，脸上满是怨怼。

“我这么辛苦把你生下来，把你养到这么大，你就是个白眼狼，从来都不跟我亲，好像我跟你仇人，你说你平时不帮着我就算了，一回家就知道给我添乱，看到我跟你爸闹成这个样子你满意了？”

沈泠然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感情就像一颗种子，需要爱意灌溉才能发芽。

她看向自己的妈妈，眼睛里满是木然。

“所以我不亲近你，是因为我不想吗？”沈泠然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沈煦的事情的？”她看着沈泠然，眼神里带着思量。

沈泠然低头摆弄起自己的手指。“时间太久，不记得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许知晴声音尖锐，全然质问的语气。

“我没有跟你说过吗？”沈泠然回道。

还是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那天她惊慌失措地跑去找她，却被她一把推开。那时候她在做什么，在兴致勃勃地给沈煦试着新买的衣服。

她无视自己妈妈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难道你自己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吗？妈妈！”

随着沈煦渐渐长大，他的无关和轮廓开始显现出来，那和沈复光如出一辙的模样，就连她都看出来了，难道自己妈妈就是无知无觉吗？

她破罐破摔，直接撕破一直以来的乖巧面具，开始表现出攻击性。

对于目前混乱的家庭状况，她已经自暴自弃，说出这些话时，还带着隐秘的快感。

既然这样，就由她来扯下这层遮羞布，无论最后结果是什么，她都坦然接受。

“妈妈，你和爸爸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在于我，也不在于沈煦。”

沈泠然目光中闪烁着仇恨的锋芒，逼退了许知晴锐利的目光。

看着她躲避的视线，沈泠然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

果然，她是知道的。

如果不是上次的意外，恐怕她还会一直装傻充愣下去吧。

她猜，就连这次的离婚风波，也是自己的妈妈为了争取更多的筹码罢了。

沈泠然的态度，显然惹恼了许知晴，她克制不住怒火开始吼道：“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真是个冷血无情的白眼狼！”

沈泠然冷笑。“除了骂我白眼狼，你是不是就不会骂别的了？”

“妈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我要去承受你们的怒火，成为你们宣泄的出口，动不动就要被你们骂，罚跪，罚小黑屋，罚不许吃饭。但凡我让你们不高兴，就断了我的生活费。是不是因为我是你女儿，你们就可以没有心理负担，肆无忌惮地对待我吗？”

她的话说完，包间里一片死寂。

母女两都赤红着脸，看着对方像是看到了仇人。

啪！重重的巴掌声响起。

沈泠然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妈妈。但是她的目光似乎刺激到了许知晴，她发了狠，朝着沈泠然更用力地扇了过去。

沈泠然摸了把脸，倔强地不肯再掉一滴泪，她冷笑着拿着包冲了出去。

走出茶楼，她把头发披散着下来挡住脸，又从包里拿出备用眼镜，想要挡住自己红肿的眼睛。

即便是努力遮掩，还是没挡住浑身的狼狈，至少潘越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学校的纪录要求学生不能披散头发，所以她这个样子，较之平时一丝不苟的她，显得格外不同。

靠的近了，还能看到她红肿着的眼睛，和被头发盖住的红肿巴掌印。

他难得没有插科打诨，表情变得严肃，安静地有些过分。如果不是他时不时看过来的视线，沈泠然都以为他睡着了。

或许沈泠然自己都没有发现，戴上眼镜后的她，像是褪去所有伪装，展露出原始的情绪。

变得有些... ...生人勿进。像是把所有人，都挡在了自己的世界外面。

她在一旁打量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的脸，要不要去医务室处理一下？”

沈泠然一直低头做题，理都没有理他。

“最近怎么没有看到你那个小男朋友啊？”他继续问道。

“我说了，他不是我男朋友！”沈泠然语气中带着不耐。

同一个问题，她解释了太多遍，已经开始对这个话题感到不适。

看她脸色越来越难看，潘越做了个闭嘴的动作，然后识趣地不再开口。

他低头看着自己左边手臂上一个黑点，颜色不自然，像是特地纹上去的。

有一次，他实在是把沈泠然惹急了，她的笔直接戳进了自己的手臂，然后留下了一个永久的印记。

“性子还是这么急！”他喃喃自语。

“沈泠然，有人找！”教室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沈泠然从题海中抬起头，只看到窗户外，有一个女孩子一直看着自己，对方一头显眼的蓬松卷发，在阳关下格外耀眼。

不要问为什么她可以留卷发，问就是，老师也拿她没办法。

沈泠然看她有些眼熟，也没有多想，直接走了出去。

对方显然是个外向的人，言笑晏晏，十分自然地挽住了沈泠然的手臂。

“你是林晏清的妹妹对吗？我叫许烟姿，是你隔壁班的，你应该见过我吧？”

沈泠然不习惯别人的靠近，想要抽回手臂，奈何对方抱得太紧。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沈泠然狐疑地看着对方。

对方有些害羞地低下头，说话吞吞吐吐。

“那个... ...”

“我喜欢林晏清，想要追他，你可以帮我吗？”

沈泠然则是有些不解：“你要是喜欢，可以直接追，为什么要来找我？”

“还不是因为他太冷了，我才想要找你，你不是他妹妹吗？你就帮我这个忙嘛！”许烟姿抱着沈泠然的手，笑得眼睛弯弯，看起来十分可爱又无害。

沈泠然抽出被她抱在怀里的手臂，退后两步道：“我不知道你在哪听到的消息，但我不是他妹妹，就算我是他妹妹，我也不会帮你！”

“为什么？” 许烟姿脸色的笑容立马垮了下来，她狐疑地打量了她几眼，眼神里带着敌意。

“还是说，其实你也喜欢林晏清？”

“随你怎么想！”沈泠然转身想要回教室，却被许烟姿一把抓住。

许烟姿看起来天真无害，其实性子霸道得很，出现在林晏清身边的异性，不是妹妹，那就是情敌。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不许走！”

“既然你跟他不是兄妹关系，我劝你最好跟林晏清保持距离，知道吗？”

沈泠然抱着手臂，一脸莫名地看着她。 “我跟他怎么相处，和你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许烟姿高昂着头。“就凭我是他未来的女朋友！”

她凑到沈泠然耳边说着悄悄话，轻声细语，宛如恶魔的低语。“你最好把我的话认真听进去，不然，我就只能换个方式，警告你了！”

“那等你追到了再说吧！”沈泠然眼神都没有多给一个，转身回到了教室。

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刷两道题。

距离期末开始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第一名的位置。

她回到教室，就看到几双眼睛盯着自己，目光灼灼的，看的沈泠然有些莫名其妙。

她不自然地摸了摸脸颊，快步流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