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影本来就羞,再被顾向允这么一揶揄,顿时变得又羞又气。
“你——!”林初影咬牙切齿,反手托起满满两手掌的水泼了顾向允一头,“是,劲道。加点高汤,更劲道!”
顾向允原本脖颈以上的位置都还是干爽的,现在好了,被淋了一头,蓬松的刘海变得湿哒哒地黏在脸上。
他胡乱抹了一把脸和头发,随手将刘海拨成中分背头,露出好看的眉眼:“……大小姐,您下手也太狠了吧?我要是水性差点,就该被你糊锅底了。”
林初影冷哼:“没看出来你会糊锅,倒是看出来你有些分不清大小王了。
“陈店长不是还送了果酒吗?你快去倒。”
顾向允爱耍嘴皮子,但到林初影使唤他的时候,他还是很自觉的。他又抹了把脸从水中站起,稍微甩了甩水,乖乖去找另一个放果酒的木桶。
林初影没好气地斜了那人背影一眼,开始自顾自地洗起汤泉来,好让自己快些适应热汤的温度。
先将两只手臂来回冲洗,再把泉水泼到胸口、脖颈,最后洗一洗脸。
刚入主汤会不习惯那层有点黏腻的油脂,但适应之后就好了,会觉得很温润、很舒服。稍微泡一泡皮肤就油光水嫩的,比什么身体乳都来得有效。
林初影对此非常满意,心想店长不愧是妈妈的好友,给她送来的确实都是好东西。也幸好她及时享用了,不然都浪费了可就太可惜了!
正想着时,几缕头发从林初影耳后滑落,肯定是刚才跟顾向允打闹导致散开的。她索性一手圈紧头发,一手扯掉了发圈,准备重扎一个。
然而刚卷了两圈大概扎了个形,她就惊觉不好。
“财迷!”右耳耳垂处的阵阵拉扯感,让林初影想起来她的耳环忘记摘了,现在显然是头发勾住了耳环,“我头发挂住耳环了,你过来帮我看看。”
她暂且没法动,因为不松手吧,头发会继续挂住她的耳环、扯着她的耳垂。可松手吧,头发就会浸入泉水里了,沾了护理油脂后肯定很难洗。她只能举着双臂,保持着要扎头发的姿势,等待顾向允的解救。
“哪里?”
顾向允反应迅速,上一秒她听到顾向允在四五米开外的地方放下木桶,下一秒顾向允已经来到了她身后,应该是以单膝跪地的姿势跪在池边。凑近说话时,吐出的气息打在她的耳畔。
她也才反应过来,她的后背和脖颈都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顾向允面前。
“等一下,我把头发弄出来。”
顾向允很小心,先把挂住她耳环的头发轻轻绕出。接下来她以为顾向允会帮她摘耳环,却不想顾向允接过被她捏紧的头发,很是自然地替她扎了起来!
借着水面的倒影,林初影看出来这个丸子头的形状居然还不错:“可以啊你,竟然还会扎头发?”
“很稀奇吗?”顾向允面不改色,扎好后还动了动发圈的位置,调整松紧,“我中学的时候在发廊当过几天学徒。”
林初影顿时没了话说。早知道是为了钱,她就不该多问!
不过,这人为了赚钱,好像一路来没少打奇奇怪怪的工?所以才什么都会一点,什么都能做得不错。
“行了。”扎好头发,顾向允及时收回手。
被解放了动作的林初影却叫住他:“等下!耳环也一起替我摘了吧。”
顾向允只好又一次单膝下跪。
这活儿可比扎头发要精细多了,他不得不凑得更近,动作不太娴熟地去掰耳环上的搭扣。
林初影算是意识到,顾向允为什么是先替她扎头发了——这个摘耳环的动作实在太过暧昧!
这里没有镜子,只有飘着热气的水面。她看不到自己的耳朵是个什么情况,只能依赖视觉之外的其他感官,特别是触感。
她感觉到顾向允的手指擦过她的耳廓,又或是轻轻按住她的耳骨、微微扯动她的耳垂。
和被头发挂住耳环不同,头发是细的、没有人体温度的,那样扯动她的耳垂只会令她惊恐。顾向允的手是柔软的、有温度的,这样触碰她的耳朵时,就……令她感到很微妙。
“好了。”
小费一番功夫,顾向允将摘下来的黄金环式耳环放到左手掌心,示意林初影。
“替你包起来放那边台阶?这设计看着挺素的,不会也很贵吧?”
那点子微妙的心情即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林初影转头瞪顾向允:“什么贵不贵的,你别这么庸俗好吗?这是CELINE的凯旋门耳环,寓意是成功与荣耀。”
冲着其设计背后的寓意,林初影就非常喜欢这对耳环。结果让这财迷一问倒好,全成了贵不贵的问题了!
不过下一秒她灵光一闪,忽然有了个新的角度和想法。
“还是说,你想送我一对?”
顾向允正要去找干毛巾包耳环,闻言停住动作,奇怪地回头看她:“你知道我要说哪两个字的。”
林初影:“……行吧你还是闭嘴吧。”
她随手脱掉的披肩也被顾向允捡了起来,和包了耳环的干毛巾一起被收到干爽的台阶上。弄完顾向允再回到主汤池边,翻出木桶中附带的杯盏与木托盘,用精致的锤纹玻璃小杯倒好两杯果酒。
摆好盘,顾向允才重新进到汤泉里。
他将其中一杯递给林初影,拿起另一杯果酒正要喝时,林初影及时伸手过去,碍住他的动作。
“干杯吧。”林初影举着杯。
顾向允笑了笑,举杯与林初影轻轻一碰。
两盏玻璃杯互碰,发出一声清脆且动听的声响。
杯子容量不大,顾向允仰头一饮而尽,赞叹地点点头:“味道不错。”
林初影没说话,小口小口地抿着,只觉得果酒冰凉酸甜,在温泉之中喝着很是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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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断断续续地在主汤池里泡了近一个小时,又转战药浴池和另两个小池子玩了一会儿,最后各自回房时,都快十一点了。
自下午落地腾冲到现在,林初影算是一刻没停,回房洗好头吹干发后就只想躺下。
她的房间是最大、功能最齐的,也是环境最好的,落地窗几乎正对后院。白天泡上一壶茶,边赏景边品茗会非常惬意,可到了晚上,就不太一样了。
远离了城市喧嚣,半山上本就僻静,这下到了深夜,屋外更是幽静无比。不管是汤泉的流动声,还是树叶的飘动声,抑或是风吹的呼呼声,全都清晰可听。
这本该是最好的助眠白噪音,但对习惯了城市生活、较少接触自然的林初影来说,这些声音就……听着可怕了一些。
特别是风掠过时,由于内外压强不同的缘故,房间内的门窗会响动,房间内部还会发出一种近似于女性哭泣声的异动,叫林初影听得心里发毛。
她紧闭双眼,努力无视异响入睡。
可努力了一会儿发现还是克服不了,她想了想索性坐起身,打开台灯,找出手机打给顾向允。
“财迷?”
虽然响了两声才被接起,但总体接电话的速度还算快,林初影就有点好奇。
“你在干嘛——你睡了吗?”
顾向允停顿了两秒才答:“……这个点我不应该在睡吗?”
“你能这么快接电话,不就说明没睡着嘛。”林初影不卖关子,大概问候完就开门见山,“没睡正好,你过来陪我。”
顾向允又是一愣:“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
和这财迷相处了这么久,林初影也有经验了,能直接命令的时候她就不该解释。
“让你过来你就过来,快点。”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不给顾向允追问和拒绝的机会。
半坐着等了不到一分钟,房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顾向允的敲门声:“大小姐?”
林初影想起来房门被她反锁了,一骨碌地下床开门:“动作还挺快?”
她开了道门缝让顾向允进房,过程中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觉得很不对劲——这场景,怎么有点像在偷情?
“不是你让我快点吗?”顾向允眉头微皱,进房后先面色凝重地打量了一圈四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初影指了指房顶:“你仔细听,风吹过时会有呜呜声,这个声音让我有点害怕。”
顾向允便屏息细听了一阵。
不知是不是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加入的缘故,那呜呜的风声好像没那么刺耳了。
顾向允听完,对林初影撇了撇嘴,表情分明是在说“你就为这点事情把我叫来?”
林初影可不管这些,她说什么就得是什么:“反正因为这个声音,我一个人睡着不安稳,你得陪我。”
顾向允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转而看床:“行吧。那我睡哪?”
林初影马上指她刚才睡过的另一边。
她可不要把自己好不容易焐热的地方让出来!
可能是有之前顾向允发烧,两人同床睡觉的经历吧,林初影没感到太大负担,不过就是梅开二度而已。她想,顾向允应该也是这样?
所以顾向允没多说也没多问,知道自己睡哪块地方后,就自动自觉地走了过去,掀开被子躺下。
林初影也回到原位。要关灯睡下前,她听见那背对她而躺的人轻声道了句:“晚安。”
这声晚安仿佛在房间内回荡了很久,这期间里林初影再听不见风声、落叶声、泉水声。
“嗯,”林初影同样轻声地回了句,“晚安。”
下一秒台灯被熄灭,灯火朦胧的卧室内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