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来,这杯我敬你。"
齐乐刚想抬手拦下,身旁的人已经捏着酒杯一饮而尽。
阁子外时不时有其他客人路过,一片欢声笑语,更显得此时屋内安静。
身旁艳丽女子媚眼如丝,齐乐此刻却如坐针毡。
一刻钟前,看着顾明渊的声音消失在二楼,齐乐一咬牙,低着头跟了进来。
屋内香气四溢,人比花娇。
一路上了二楼,她却找不到人了。
摇头转向时,被一个姑娘拉进阁子。
齐乐拦下正在倒酒的姑娘,“姑娘,你别喝了,这是酒钱,我先走了。”
那姑娘看都没看放于桌上的钱,只拉着齐乐的袖子,随后笑着说:“公子不想我陪,是我照顾不周到吗?”
“我······”
姑娘抬手轻轻遮住齐乐的嘴唇,没再说话,只笑着扯着她的袖子不放手。
齐乐正欲再说,却被门外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
“惠惠!开门!”
敲门声很急切,听说话的声音是个醉酒的男人。
“公子不必理会,来,我们再饮一杯。”
齐乐的脸被掰正,余光瞥见姑娘一闪而过不自然的神色。
门外的人一直没得到回应,敲得更用力了。
“惠惠!给老子把门打开!”男人的语气变得凶狠起来,“你房里是不是藏了个男人?他有我好吗?啊?”
男人嗓门粗大,引来不少人,即使在房间里,齐乐也听到不少来自门外的议论声。
她看向姑娘,“姑娘,你······就是惠惠?”
姑娘面上再也演不下去,“噗通”一声跪下,泪流满面地点点头。
齐乐扶起惠惠,听她讲述着:
外面的男人已有家室,但与妻子常打闹不和,变成了醉春楼的常客。
自从惠惠来到这里,男人便一直找她。开始是因为惠惠会唱些男人家乡的小曲,后来男人便疯狂地占有惠惠,只要一瞧见惠惠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便要闹事。
不过,男人的情况,都是惠惠听男人口中讲的,真实如何,她也不知。
听完后,齐乐站起身,作势要去开门,被惠惠哭着拦下。
“事情总要解决,即使你在······醉春楼,也不能随意让他欺负你。”齐乐回头,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惠惠的手背。
但没等她开门,门已经被男人蛮力破开了。
男人一进来,就越过齐乐,直冲到惠惠身旁,抬手就是一巴掌。
惠惠条件反射般缩起身子闭上眼,脸上却没预想的痛感。
再睁开眼,看见齐乐挡在她的面前。
“有话不能好好讲?”齐乐一把甩开男人的手。她下意识皱眉,因为离得近,男人身上的酒味醺得她鼻子疼。
“老子管自己女人跟你有什么关系!来了这,她就得伺候老子!老子”
齐乐及时打断男人老子长老子短的话,“她不是你的物件!”
“哦!你就是那个小白脸,臭不要脸的······”
“公子小心!”
齐乐听着男人的咒骂,后面跟着的许多市井的脏话她都没听过,一时有些发愣,直到惠惠提醒,她反应过来,侧身一闪,躲掉了男人迎面而来的一拳。
看来软话是不行了,齐乐盘算着,和眼前肥头大耳的男人比了几个招式。
男人本身就胖,身体并不灵活,再加上喝了许多酒,反应极迟钝,没用几下,齐乐就将人打趴下。
只不过,四周一片狼藉,素白色的酒瓶碎了一地,桌子也被推翻。
齐乐无奈地挠挠头,又掏出些钱给店内管事的,以作物什损坏的赔偿。
“你们店内还有力气大些的伙计吗?”齐乐询问着。
管事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应道:“有有!”
“那就找几个人过来,把那家伙拖上!我带他去官府坐两天。”
管事的连忙应下,去找人来帮忙。
结果还没等人来,齐乐先听着背后一声:
“你给老子去死吧!”
齐乐转过身,男人拿着地上酒瓶的碎片冲上来,一脸的视死如归。
距离太近了,等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躲了,齐乐只得抬臂护在头前。
意料中的痛感并没有袭来,齐乐抬眸,看见男人已经被制服在一边,面露痛苦的神色。
帮她拦下偷袭的正是顾明渊。
她和顾明渊眼神对视的一瞬间,想了无数个对话的开头。
但顾明渊没有多言,只是将男人绑好后作势就要带走。
“站住!”
顾明渊仍然只是微微侧头看向齐乐。
“你要将人带到哪里?”
顾明渊好笑地看向齐乐,“怎么?要送到你家。”
齐乐绕到顾明渊身前,“你一个商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身手。”
顾明渊并不直接回答:“总不能像你一样四处挨打,倒是······”说话间有意瞥向齐乐的身形。
“看什么!我怎么了!”
顾明渊摆摆手,没说话,扯着男人的衣领就要离开,临出门时,才不轻不重冲着齐乐飘出一句:“该练练了。”
齐乐正欲先前追,被惠惠拉住了袖口。
“公子,今日之事多谢,小女无以为报,只有······”
“不必言谢!”齐乐连忙止住了话头,就怕扯出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以身相许。
她准备抬脚离开,却又被一群醉春楼的姑娘围住。
“刚才的情形我可瞧见了,公子当真是帅气!”
“是啊,三两下把那大胖子给制服了。”
“小公子这么一折腾,脸上都有些薄汗了。”
最后,齐乐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醉春楼。
出来后,她抬手,轻轻一闻衣袖,身上都是些香味,腰间还有块不知道哪位姑娘留下的帕子。
而顾明渊早已不见身影。
天色渐暗,远处飘着一大片紫红色的云彩。
齐乐赶在天色完全昏黑前回了家。
“在做什么?”
正趴在齐文忠书房门口偷听的齐乐被吓得一激灵。
听到声音后,她眼睛一亮,转过身跑到来人身边,“哥哥!”
“爹不让我进去,我在外面听一小会总没事吧。”
陈皙抬手帮齐乐抚平发丝,“又溜出去玩了?”
齐乐一听,连忙又自己整理了一番头发,刚回来得急,只顾着换衣装,倒忘了整理头发。
她讪讪笑着,“没有,爹不让我出去,派了好几个人盯着呢,我就是爬树上看小鸟,然后就闹得乱哄哄的。”
说完,她特意又补充了一些细节,生怕陈皙不相信。
“宾客早已离开。”
“哦,我就说屋内怎么那么安静。”
齐府内点起了灯,到了晚上起了风,比起白日,齐乐臂膀处此时还有些凉意。
听着陈皙轻微的咳嗽,她连忙上前将陈皙身上披着的薄衫拢紧些。
“哥哥,晚间的药吃了吗?”
陈皙摆摆手,“现在院里正熬着。”
“那我陪你回去。”
等两人回到陈皙的院子时,下人早已将药熬好,屋子里的药味不算浓郁。
齐乐还按照陈皙往日的习惯为他倒好分量,随即自己绕到书桌前抽了几本书看了起来。
两人之间没什么话,偶尔齐乐书上遇到不解会抬头询问陈皙。
这样的习惯已维持十年。
烛火在安静间烧下一小截,齐乐抬眸看向坐于对面的陈皙。
因身体较弱,常年畏寒,已是四月天,仍是较常人略厚一些的衣衫,不过穿在陈皙身上却不显笨重。
“怎么了?”似是察觉到齐乐长时间的注视,陈皙笑着抬起头,挑了挑灯芯。
一时间烛光摇曳。
十年前也是一个寻常的夜晚,齐文忠带回来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孩,后来,齐乐就多了个教他读书写字的哥哥。
“没什么。”齐乐连忙低下头。
陈皙眼神没有在齐乐身上停留,转头看向窗外,柔声道“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齐乐没有像往日一样久久地黏在陈皙身边,轻轻“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她怕陈皙会看到她有些微红的双颊。
.
等忙碌完回到顾府旧宅,早已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如顾明渊所料,顾成庸身边的老管家刘福此刻正站在大门前。
他刚翻身下马,刘福忙上前迎接:“少爷,老爷在书房等您。”
多年未归,往日熟悉的院景像隔了一层薄雾,一切显得陌生。
顾明渊按照记忆来到书房,房内有些淡淡的霉味。
“事办完了?”
“嗯。”顾明渊淡淡应着,随意地环视四周,所有的陈设都和十三年前一样。
“去瞧过你母亲了吗?”
“还未来得及。父亲,我遣人另置办了院子,旧宅这边闲置太久,暂且不适宜······”
“我们在外许久,如今我也不再年轻,终于可以安心陪着阿梅了。”顾成庸及时打断,走到书桌前坐下。
“那个宅子你留着自己用,你如今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叫你回来就是为了商议此事。”
似乎是意料到顾明渊要说什么,顾成庸提前开口:“你不要急着拒绝,今日下午我便去了齐府,向他们说明了此事。你与齐府的千金在年纪与家世上都极为合适,八字我也差人算过,没什么岔子。”
说为商议,实则连婚配人选也早已定下。顾明渊自然难以接受,“父亲,这件事不必匆忙,容我······”
“明渊。”
顾明渊听着顾成庸喊自己的名字,明明语气温柔,他却没感受到一丝温度。
“你母亲生前就为你定了这门亲事,我们做这些都是为你好,难道你要······”
“我明白了,一切按照父亲说的办。”
这次是顾明渊率先打断了话语,后面的话他已经听过无数次了。
他并不想要违背母亲的遗愿······所以,只要像以往一样听着安排便好。
只是突然有些语塞,自从陈夕梅过世,顾成庸似乎变了一个人。
越来越偏执的性格暗示着温柔的父亲早已离他远去。
比起幼年丧母的自己,似乎是顾成庸更难以接受妻子的突然离世。
等顾明渊再度抬眸望向眼前的人,眼里已恢复往日的神色。
“父亲,时辰不早了,我先去看望母亲。”
在旧宅祠堂祭拜过陈夕梅后,顾明渊回了自己的府邸。
他没有过度思考顾成庸提起的婚配,而是想到了白天回阳州城时遇到的齐乐一伙人。
等到他下意识在纸上写下齐字时,恰好手下回来,递给他一封信。
是太子的亲笔书信。
顾明渊拆开信件,上面写着关于阳州城边界处一窝山匪的信息。
本来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不过山匪背后疑似牵扯的人倒是引起了顾明渊的兴趣。
白日他回程路上抓的人也并不是什么顺手,而是早和太子商议好的结果。
只不过抓到的确是一些边缘人物,对于他们在调查的事情帮助并不大。
顾明渊抬手收好书信。
看来这件事并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