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百无聊赖地坐着,手里随意捻着花瓣。
昨夜刚下过一场雨,院中地上飘散着不少被雨水打下的桃花。
她散漫地看着花瓣被扫在一堆,下定决心般站起身,刚一站起来,就听到身后严厉地一声,“站住!”
齐乐暗暗撇嘴后笑着转过身,扯着调子喊“爹”。
奈何对方今日并不吃她这一套。
“你今日哪也不许去!”
齐乐在嘴上应得极快,另一边却是招手喊来了贴身丫鬟巧云,在巧云耳边私语几句后又让对方退下。
齐文忠知道自己的话又是被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他拦住巧云,“不许带小姐出去,明白吗?”
巧云朝着齐乐处看了一眼,便回话:“小姐只让我去端些点心来。”
见着主仆二人合起伙来闹他,齐文忠摆摆手让巧云退下,自己在石凳上坐下。
“今日府中有贵客要来,你安生待在院子里,不可造次!”
贵客是谁,齐乐自然清楚,前两天她就在哥哥陈皙处听说过今日太子殿下会来。
“爹爹,我也去听听!”
眼瞧齐文忠又要抖出一箩筐话,齐乐赶忙抢在前面道:“爹,老先生教的东西我早学会了,平日哥哥也常劝导我知行合一,你们谈论的时候我就坐在角落的一旁,保证不会鲁莽!”
齐文忠看着女儿诚恳的模样,仍是坚持,“知行合一是让你这么用的吗?今日顾将军也受邀而来,你也知道,我们是在商议要事!你参与进来做什么?”
齐乐听着齐文忠又是老一套的说辞,什么“参与只会添乱”,什么“女孩子没个女孩子样”,她像个焉掉的茄子,懒得再理会。
齐文忠看齐乐终于安静下来,自己也不再唱独角戏,他叹口气,“乖乖呆着,等商议结束再让陈皙带你出去。”
等齐文忠拂袖离开后,齐乐重又扬起嘴角,看向巧云。“都准备好了?”
像以往一样,既然不许齐小姐出门,那她就当齐少爷。
齐乐撇撇嘴,看向正厅的方向,“一堆老头子坐那里,我还嫌烦闷呢!巧云,我走了。”
“小姐,要小心啊!”
换上男装出了门后,齐乐轻车熟路地摸进了城内茶楼后门的一间屋子。
屋子内有一暗门,推开暗门里面有暗道,暗道的尽头,还有一个屋子。
齐乐推开门,屋内已经有两三个人了,聚在桌子旁讨论着。
“齐兄!你可算来了。”
“怎么了,怕我误了时辰?”齐乐顺手关上门后,走到了桌子旁。
桌上的火烛照在她半边面具上反出银色的光。
“不是不是!”那人讪笑了下,走到齐乐身边,双手在背后捣鼓着。
齐乐瞥了一眼对方,“有话直说,你在我身边支支吾吾半天做什么?”
这话一出,屋内的讨论声戛然而止。
另外三人互相看来看去,最后还是齐乐身边的那人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
“齐兄,你还记得咱们最近查的那个案子吗?”
尽管屋内光线昏暗,齐乐还带着半边面具,但只要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齐乐此刻脸上写满了无语。
那人口中的案子正是齐乐他们最近私下调查的。
一些出嫁的新娘子总会莫名其妙地失踪,他们查过后,发现不是奇异事件,而是人为拐走的。
至于新娘子,也不是每一个都会被拐走,大概是家境一般些的,以及每月只拐走一个新娘子。
“记得,我今天不过是晚来一阵,可没把脑子忘在家。”齐乐顿了一下疑惑道:“今日不是那新娘子要出嫁了吗?”
齐乐刚一说完,那人立马将手中的包裹打开。
里面不是别的,正是一套嫁衣。
齐乐看见衣服后顿时反应过来,她下意识退后半步,“上次我们不是商议好了吗?你扮演新娘子,我们暗中保护你?”
那人跟着齐乐上前一步,“齐兄,我看还是你更合适。”
“不不,还是张公子更合适些,你看,我比你高一些。”说完,齐乐还对着张公子头顶虚比划了一下。
“但我肩膀比你宽上许多,你见过如此魁梧的女子吗?”
“农家女子魁梧些干活有力气,是福气!”
两人对着一套嫁衣推搡地有来有回。最后,还是决定抽签。
很快,结果便定下来了。
齐乐看着那张写着“女”字的字条,叹了口气。
“齐兄,你······”张公子一边说话一边抬手。
却听见“啪”地一声,齐乐下意识抬臂,挡住了张公子的手。
“你做什么?”
张公子收回手,偷偷揉了揉手腕,他没防住对方会用那么大的力气。“哦,齐兄,我就是想帮你摘面具。”
这话一出,另外两人也转过头来。想看看面具下的脸。
自从他们几个闲散的公子哥们集结到一起,就没见过齐乐的脸。
问过多此,齐乐也只道是左半边脸被烧伤,不好直面与人。
“无需,我这面具轻薄,等下盖上红盖头也看不出来的。”
张公子倒也不觉尴尬,转换神色又说起正事:“等下咱们直接去那新娘子家,和那新郎也说好了,齐兄,你就直接坐轿子里,演个假新娘就成,千万别露脸!然后我们几个在暗处保护你”
齐乐听到此处抬眸环视三人,张公子立马会意,“欸!齐兄,别瞧不起我们呀!虽然我个头比你矮些,但着实比你壮一圈呢!再说了,为了逮那帮人,还有别的帮手呢,你就放心吧!”
“从哪上路?”
“从小越山后背那条路走,适合被劫走。”
听张公子这样说,齐乐明白过来,小越山平常就少有人去,背后的那条小路除了非必要赶路,也是没人。
眼看事情都已经定下,齐乐无奈地接过嫁衣。
先是女扮男后再扮女,这种事让说书的知道恐怕能说上个一天。
面具是坚决不能摘的,齐乐独自坐在梳妆台前,简单梳妆一番后,便走到了轿前。
几人从常聚的屋子里出来后就直接到了事先说好的新娘子家中。
另三人此刻等在轿外,瞧见齐乐出来,特意张大嘴巴。
张公子特意走上前来,夸张地说:“哇!齐兄,你变成女子一定是个美人啊!”
齐乐看到他们这副反应,放下心来。白眼张公子,“你要是再这样阴阳怪气,这身嫁衣便你来穿!”
张公子见状立即住了嘴,朝四周瞥了几眼压低声音道:“齐兄,目前还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等下就抬轿了,等走到小越山那条路,要是你听到外面人打起来,先别出来,等我们都解决了你再出来。”
齐乐听后点点头,没再多言,盖上了红盖头。
“起轿喽!”
齐乐听着外面轿夫拉长调子喊,随即轿子腾空,按照一早定好的路线行进。
.
送走太子后,陈皙也离开了。
一时之间,书房内只剩下两人。
就如齐文忠一开始所预想的一样,太子今日拜访,也是有了聚集自己力量的意思。
只可惜他年纪上来了,不愿意再参与这些纷争了,而自己的养子陈皙,似乎与太子走得还算近。
齐文忠喊来下人,重新上了一壶茶。端起茶碗,看向对面的人。
常年征战在外练就的身材,坐于室内也显得高大,手腕处有几道象征英勇的浅色疤痕。
“顾将军此次回阳州,可是有意久居于此?”
顾成庸闻言同样举起茶碗,没急着回答,却是绕了另一个话头,“我确实是有要事要办,且是与齐家有关的要事。”
齐文忠放下茶碗,看着对面的顾成庸面上仍挂着笑意。
“哦?顾将军请讲。”
“方便的话请夫人一同听听吧。”
听到这里,齐文忠猜出个大概,他让人将齐乐的母亲何娴静请了过来。
等人落座后,顾成庸不徐不疾地开口:“早年,内人曾与何夫人共同定下一门姻亲,如今我回阳州城,也是为小儿置办此事。”
此话一出,何娴静先是愣了一下,与齐文忠对视一眼随后道:“是了,在小女年幼间曾与阿梅的小公子定下过一门娃娃亲,当时是瞧着两个孩子年纪,家境都相仿,我与阿梅也是手帕交,自然定下了这门亲事,不过,时隔这么些年,阿梅又······”
何娴静顿了一下,瞧了一眼顾成庸的脸色,又接着道:“如今两个孩子都长大了,这娃娃亲还作数吗?”
“为何不作数?”顾成庸没急着接话,抬手拿出一份礼单,递到齐文忠二人面前。“过不了几日明渊就可回到阳州城了。”
意思很明白了。
齐文忠没急着收也没急着拒绝,只是寻着借口,“这件事不急,等我问过小女再回了顾将军。”
等顾成庸走后,齐文忠站起身,何娴静走上前边替他捶着背边问:“你怎么看?”
“顾家的小子近两年也算是新起之秀,我也挑了几家,比起来,身份上顾明渊算是最匹配乐乐的。不过······”
“不过什么?”
“顾家的小子也随他爹,常年在外,乐乐要是嫁过去了,见不着几回面,碰上事身边没人怎么行。”
何娴静一听这话提醒道:“光咱们瞧着没用,乐乐自己怕也是有主意!”
“那毛丫头真是越长越疯了,我看,全是你把她惯坏了!嫁娶这么大的事由不得她!”
何娴静按着齐文忠的肩让他坐下后缓缓道,“这顾将军回阳州只为着顾家小公子的婚事,说来阿梅也已过世十多年了,难为他还记着。”
齐文忠没再搭话,抬手拿起礼单,心里盘算着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