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戏 第17章 第十七章

“我送你回家？”

电梯从28楼一层层下降，苏弦望着银色电梯门上倒映的两个模糊身影。

回家吗？又回到那个漆黑的、空荡荡的家吗？冰冷的电梯墙面贴着苏弦的手臂，她却浑然未觉。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里面的两人都没动。几秒之后，电梯门缓缓靠拢，还剩一半的时候，又猛然打开。

苏弦偏过头，看见林致远按着开门键，“相信我吗？”苏弦迷茫地看着他。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苏弦坐在黑色的幻影上，车里只有空调微弱的风声，她不想说话，幸好，林致远也没有找话聊。车窗外倒退的街景，在转弯之后，变成了上山的公路。

“相信我吗？”林致远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苏弦轻轻“嗯”了一声。

“那待会闭上眼睛，我让你睁开的时候再睁开，好吗？”

“好。”

幻影不知道停在哪里，苏弦只能看到外面白色的墙壁，她如约闭上眼睛。

苏弦听见车门打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她听见林致远站在车门外对她说：“你把手抬起来，扶着我的手臂，我带你过去。”

苏弦依言，右手搭上去，摸到他袖口挺括的面料，她估计他刚才可能脱掉了西装。

“这里都是平路，不用担心。”

“这里慢一点，往右边转一下。”

温热的夜风中有青草的味道，似乎还有水汽，但是却没有听到水流动的声音。苏弦心里隐隐好奇，不知道林致远把自己带到了什么地方。

他停了下来，苏弦也跟着站定，“可以睁开了吗？”

“等等。”

宽大的手掌揽住她的手臂，比她裸露在外的皮肤要热一些。那双手略微用力，引导她的身体向左侧转动，就松开了她。

“可以了。”

苏弦睁开眼，进入眼帘的是利兹山下高楼大厦的多彩霓虹，港城地标性的双子塔、上城区一栋又一栋高耸的写字楼，构成了威弗湾最靓丽的夜景，此刻都变得渺小。

“这里的夜景和山顶的观景台相差无几。”苏弦说。

“嗯，还喜欢吗？”

苏弦靠在白色的围墙边，看着山下低声自语，“再好看的景也是人造的，和自然风光相比还是逊色。”

“抱歉，本来是想带你散散心。”

说抱歉的是林致远，可是苏弦心中却涌上歉意，因为孤独感作祟引起的惆怅，她没理解他的好意，也许稍微任性了。

“谢谢你。”苏弦笑了笑，“不过今晚月色不错。”

林致远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天空，“嗯，今晚是月圆。”

苏弦趴在围墙边，伸手指了指右下方，“那边是海湾大道？”

“对。”

“往那边开就是离岛？”

“嗯。”

苏弦突然想起在芝然房间里看到的，她小时候和父母在迪士尼城堡前拍的照片。

“迪士尼就在那边，对吗？”

“对。”

“好玩吗？”

“应该好玩。”

苏弦惊讶地看向林致远，“你也没去过？”

“我来港城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小时候去过法国的，记不清楚了。”

也是，他怎么可能没去过迪士尼呢，只是没去过港城的迪士尼。

苏弦小时候很想去，但是妈妈觉得票价太贵，后来长大了她也没时间再去，可是芝然就不一样了。

芝然现在在干嘛呢？说不定在房间里和母亲聊天，也许张伯母会一边抱怨她房间乱糟糟，一边帮她收拾。

远处桥上间隔规律的一盏盏路灯，像是悬在海面上的一个个光球。

苏弦出神地望着海上，低声开口：“我有时候很羡慕芝然，她活得很简单也很幸福，可以撒娇、可以任性吵闹、可以脆弱。”

“你也可以。”

“我和她不一样，除了工作我什么也没有，没有家人、没有多少朋友。。。”

“还有我。”

苏弦抬起头看向林致远。

“你有我。”轻柔的三个字，却有千钧之力般砸在苏弦心口。

“还是不相信我对你是认真的吗？”林致远无奈地笑，“我以为我发了快一个月的信息给你，会减轻你的误会。”

“我知道在画展那个意外的邂逅，让你对我有些成见，但我们都是成年人，不可能简单得像白纸。不要看着过去，没有过去的感情经历，也不会有我们现在的样子，而未来的事谁也无法预知，只有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人和人的缘分是非常奇妙的，有些人哪怕认识多年，也只是泛泛之交，而有些人第一次见面，就会产生羁绊，像你和我。”

他的手指抚过她耳边，被风吹乱的黑发可以抚平，可是她心里的波澜却无法平静。

“我时常想起游艇那晚，想起月光下的你，于是就有了这套星月首饰。”

“还有这件礼服，当年只定制了五件，这一件我已经买下送给你。”苏弦睁大眼睛，她没想到他做了这么多。

“今晚你很美，非常美。”

苏弦的脸越来越烫，林致远向她伸出手，“先把你的戒指借给我一会好吗？”

苏弦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她低下头，把食指上的弯月指环和无名指蓝宝石戒指取下，放在他手上。林致远两只手分别拿着戒指，合在一起微微一转，两只原本不封闭的戒指竟然合二为一，成为一枚完整的戒指。

蓝色星星终于找到属于它的璀璨月亮，相互依偎。

林致远举起戒指，“这两个戒圈里都有铭文，月亮那只是‘Autre ne vueil’，这是一句古法语，意思是我别无所求。”

她只听过他说英文的，那样好听的声音念出的这句法语，是一句让她心跳加速的魔咒。

“蓝宝石那只，刻的是‘SX’，是你的名字。”

林致远抬起她的右手，把那枚星月指环戴在她的食指，抬起头认真地注视她。

“小弦，除了你，我别无所求。”

苏弦听过无数遍叫她‘小弦’的声音，有命令的、有恳求的、有生气的、有关心的。。。但是没有一个人，会像林致远那样，把她的名字叫得那样温柔那样动听。

他柔软深情的目光，深深吸引着苏弦，她不可遏制地陷了进去。她早就知道的，如他所说，她对他很早就动了心，也许是游艇上开始，也许更早。

苏弦想起那天青青说过，爱是需要勇气的，她对他的感情根本无法靠理性解决，想要放弃却又割舍不下。

如他所说，未来的事无法预知，既然如此，何不任性一次，勇敢一回，不要想着以后，在爱的时候好好爱，哪怕是一晌贪欢又何妨。

苏弦上前一小步，勾起唇角轻轻抱住他，“林致远，我们试试吧。”

回答她的，是紧紧的拥抱。

落在她唇上的吻，不是上次那个克制的、意犹未尽的吻，而是热烈的、如火一般燃烧的吻，苏弦回应着他，用同样的热情回报他的索取。

夜风越来越燥热，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想停下却又舍不得停下。

林致远弯下腰将苏弦打横抱起，苏弦双手圈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闻到他身上让人安心的味道。

扑面而来的冷气，让她不由打了个寒颤，苏弦稍微抬起头，只看到壁灯朦胧昏黄的光。

“这是哪？”

林致远让她坐在他的腿上，“这是我家。”

低沉暗哑的声音喷在苏弦耳边，她身体发软，便侧着身体借着微弱的光寻找他的嘴唇。她闭着眼摸索他的喉结，一颗一颗解开他衬衫上的纽扣，身上的黑色礼服被拉开，堆叠在腰间。

身下的真丝床单和她的体温一样热，她像一艘船，在和缓的海浪中漂浮，可是那浪花却越来越急、越来越大，她偏偏只是一只小船，渐渐承受不住，被汹涌而至的海浪打翻，船里盛装的海水倾泻而出。

第二天醒来时，天已大亮，苏弦伸了个懒腰转过身，身边却没有人。

昨晚洗过澡走出浴室，就没在卧室见到林致远，苏弦本来想着躺在床上等他，没想到竟然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她感觉被林致远抱住，身上的浴袍也解开了。可是她实在困得睁不开眼睛，嘟囔着转过身就继续睡了。

身上的浴袍不知去向，苏弦只好搂着被子坐起来，修剪整齐的草地是墨绿的，靠近法式落地窗这一侧是一个窄长的泳池，阳光在水面上洒下细碎的金芒。

床尾凳上，黑色的礼服裙和白色的衬衣散落得凌乱，昨天的衣服不可能再穿。她从被子里伸出脚，勾住那件衬衣，套在身上，胡乱地扣上几颗纽扣。

衣服上混合着凛冽的雪松香和他的味道，苏弦忍不住揪起衣领，深吸一大口气。

她光脚走到浴室，拿起牙刷放进嘴里，镜子里的她看起来和平时的她没什么分别，但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苏弦洗完脸打开浴室门，就看到林致远正推开落地窗，他头也不回地说：“小懒猫终于舍得起床了？”

空气里除了暖融融的青草气息，还有食物的香气。窗边的圆桌上，放着一个大大的托盘。

“好香啊。”苏弦走到桌边，托盘里有两个餐盘，面包烤得微微焦黄，旁边铺着炒鸡蛋和培根，还有两杯牛奶。

“我只会西式，你试试。。。”

“你做的？”苏弦惊讶地转过头。

林致远搂住她的腰，“怎么，以为你男朋友只会等着人服侍吗？”

“谢谢男朋友。”苏弦亲他的下巴，“奖励一下。”

“奖励太少。”

林致远显然不是很满意，苏弦想了想，双手圈住他的脖子，踮脚去够他的嘴唇。

“这样够吗？”

苏弦的脚跟刚刚落地，腰上的手就用力箍住她，林致远俯下身。林致远吻得急迫，霸道地占领她的唇舌。清晨的吻里满是凉凉的薄荷味，分不清是谁的。

“我喜欢看你这样穿。”林致远含住她的唇，缠绵地舔舐。

苏弦轻轻推了推他，“别，我好饿。。。”

他停下手上动作，唇贴在苏弦耳边，“昨晚睡得好吗？”

“嗯？”苏弦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我可是没怎么睡。”林致远的嗓音低沉，“明明抱着你，可是看你睡得那么好又不忍心。”

苏弦被他说得心虚，“那我下次补偿你。”

“不用下次，现在就行。”

“不要，我饿了。”

“可是，我也好饿。”

林致远暗哑的声音落在苏弦耳边，他握住她的手伸进他深蓝色的睡袍，引领她的手向下，苏弦倏地反应过来他的意图，想抽出手却无法动弹，手心被滚烫的温度传染，她的脸红得滴血。

“饿了整晚。”

林致远托起苏弦，把她放到床上，从床头柜里取出一个小方块，“帮我。”

苏弦很不高兴，“你究竟带过几个女人来这里？”

林致远抬起她的下巴，“要不要检查一下，只用过昨晚那一个。”他认真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你是第一个，我不会骗你。”

苏弦的唇角克制不住地想要向上，她低头看着手心里的东西，别扭地开口，“我不会。”

林致远含着笑继续诱哄，“包装我打开了，你只需要拿出来再戴上，两步而已。”

苏弦跪立在床上，林致远衣衫整齐，站在床边。明明就不止两步，苏弦腹诽。

她伸手拉开他睡袍的腰带，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她在楼道里听见的那句话：“我在想是不是可以说说你小腹的那颗痣。”

苏弦视线向下停留在他的腹部，只看到紧绷的肌肉线条，难道还要往下看？

苏弦干净修长的手指放在他腰间，扒下裤腰，她正在犹豫要不要凑近点看，头顶传来林致远的轻笑。

“这么好看？”

苏弦脸上通红，可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

林致远知道她在找什么，笑出声来，“那位Winona女士确实只和我去过两场活动，其余什么也没发生。”

光滑的白色真丝床单深一块浅一块，林致远的身上有薄薄汗水，苏弦也没比他好上多少，可是她还是愿意被他抱着，任他帮自己整理额前的湿发，轻吻她的脸颊。

苏弦闭着眼窝在他怀里，想起林致远刚才强势的问话，他问她，是不是从来没有过这么深。

苏弦实在羞于启齿，在他执着地问自己第二遍时，含糊地“嗯”了一声。

他和她一样都不是纯情少年，心中无端升起的对对方的独占欲，都随着这场酣畅的情事消弭。

温馨的时刻，却被苏弦肚子不争气的空城计打断，林致远发出闷闷的笑声。

“还笑，都怪你。”苏弦掐他的手臂。

林致远松开她，披上浴袍将托盘端来。

苏弦靠在床头一动不动，看着他把牛奶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坐在她身边，把托盘放在腿上。林致远勺了炒鸡蛋，凑到她唇边。

苏弦张开嘴，一口吞下，林致远又准备喂她第二勺。苏弦已经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幼稚，她抬起手接过勺子，也喂了他一口。

“厨艺不错。”苏弦低下头，往面包上抹黄油，“不过别骄傲，下次继续。”

“你指的是厨艺还是其他？”林致远似笑非笑。

苏弦假装没听懂，“当然是做饭。”

“遵命，女朋友。”林致远大声回答完，又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其他的我也会努力。”

苏弦剜他一眼，只不过是红着脸，杀伤力也大幅下降。

还好林致远没再继续逗她，他拿起手机，“我把我的助理Allen的电话发给你，待会你让你的助理给你找套衣服，让Allen送过来。”

苏弦嘴里鼓鼓囊囊，含糊地答应了，可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喝了口牛奶，咽下面包，“要是我昨晚没见到你呢？”

林致远放下手中的刀叉，“我本来的计划，是让Allen把你引到酒店的会议室。后来你提前离场，我本来是想尽快解决芝然的事情再去你家，结果没想到芝然说的说客就是你。”

“这样也好，不是吗？”林致远温柔地说。

吃过Brunch后，苏弦并没有让林致远直接送她去机场，而是先送她回家。看着她依依不舍的和林致远告别后，青青忍不住打趣她一副小女人模样，白琳则是欲言又止。

“琳姐，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白琳叹口气，“我只是觉得，虽然你也正当红，但他实在站得太高。”

苏弦笑了笑，只是笑容不达眼底，“我有分寸的，琳姐。”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他站在金字塔尖，就算为自己降落，也不过是短暂的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