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青山 第22章 妖鬼

息昀早在白天就给各家各户布下了符箓和阵法，保护他们不为妖魔所侵。

如今他和苍晗又分头去挑衅了鬼族，确定对方怒火中烧后，施施然回到宅子里。

息昀刚悄悄走进院门，就察觉到一道灼灼目光，他抬眸，看见苍晗正翘脚坐在一间房的屋顶上。

他坐的位置正好能看见紫蔼的房间，息昀落在他身侧，也坐下。

只不过比起魔君的随意屈膝，仙君坐的就很端正。

苍晗瞄了他一眼，笑道：“这么坐着不累么？”

息昀道：“习惯了。”

苍晗抬头看了看月亮：“估计他们还要等一会才能来，就这么枯坐着也无趣，幸好我带了酒。”

息昀看着他手中出现一个酒囊，在外面自然不能像是在宫中举杯对月，这酒囊昨天就见苍晗拿过，想不到又带了下来，苍晗摇一摇，熟悉的烈酒香气就散了出来。

他仰头喝了几口酒，眼睛一闭，笑道：“痛快。”

息昀安静地凝视苍晗，烈酒如刀，洗尽肺腑，也似利刃割喉咙。

息昀整理着袖口：“你这好酒引来东西了。”

“师尊，你这就是冤枉我了。”苍晗摸着自己的下巴，“这分明是追杀你来的。”

息昀：“……私下不要这么喊我。”

苍晗忽然一抬手，身后披着的披风飞旋而起，他展臂把息昀往自己怀里一拉，披风正好盖住他们两个：“嘘，紫霭师弟的劫难到了。”

那披风一落在他们身上，苍晗便施法将二人行迹掩去，息昀本想说我自己可以隐身，但是苍晗不放手，若是撕扯起来，反而容易暴露，也只好和他坐在一处。

只觉得无数阴气呼啸而来，而远远看去，凡是还有人的宅方都亮起微弱的紫光，那是息昀布下保护他们的阵法。

难保这些妖魔鬼怪在寻仇前会不会顺手杀人，这样一来，可保众人无忧。

“我们明天还要去深山吧？”苍晗无视头顶面目狰狞的厉鬼，自顾自说道，“苗疆……巫蛊，挺有趣的。”

“苗疆巫蛊大部分的分支是用来对付敌人的。”息昀难得多说了几句，“但是有一脉的巫蛊之术，是对付非人之物的，有鬼神之力，修行深厚者，可伤仙神。”

说到这里息昀瞥了一眼深山的方向：“就是深山之中抵挡妖魔的那一脉。”

苍晗道：“据我所知，那蛊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若说强者去指使，那蛊就是无所不往的利器，若是弱者去动用，也不过是寻常虫子一样。而现如今那一脉苗巫最强的巫祝也伤不了你我，只不过——”

他没说完，但是息昀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点点头：“以紫霭的实力为那一脉的蛊所伤，倒是合情合理。”

苍晗挑了挑眉：“巫蛊与医术也有关联对吧？”

息昀点点头：“苗族所信奉的神庞杂，关于蛊和医，每个寨子都有自己的不传之秘。”

苍晗道：“这已经足够了——我看这边人也来得差不多了？”

就在他们闲谈的功夫，空中的妖魔已经连成一片遮天蔽日的黑云，压得整座城密不透风，厉鬼们猩红的眼睛正死死盯着窗内的紫霭。

妖物已经攀爬在外墙上，尖锐如铁的爪子将砖抓出一道道划痕。

就算紫霭再不济，也是天生地养的仙族，又位列仙班，此刻早就已经醒了，提着剑探出头看发生了什么。

他这一露面，满腔愤怒无处宣泄的妖物们纷纷向他冲去。

这里面有息昀故意留下、目睹了大妖被杀去通风报信的小妖，也有被苍晗打得鼻青脸肿百般欺负的厉鬼。他们又恨又气，全都去找紫霭撒气。

见过紫霭的妖怪尖叫一声：“他今天甚是嚣张！连着挑了我们三处堂口！”

苍晗发出很低但是很快乐的笑声。

息昀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手指一弹，一片梨花便打在了一只厉鬼的背后，落花在他手中便如剑如刀，把那厉鬼打得向前一扑，差点滑落。

厉鬼一回头，正好看见紫霭，更是愤怒：“还敢偷袭？！”

在仙君的拱火下，厉鬼和妖怪终于扑上去，紫霭一人左支右绌，很是狼狈，想逃出去找息昀和苍晗，又被死死堵在屋子里。

息昀垂眸，听着打斗声和惨叫声中惨杂着紫霭气急败坏的吼叫：“你们去找另外两个人啊！找我做什么！”

“那两人是你同伙，眼下寻不到他。”一个修为上等的妖恶狠狠说道，“等我们杀了你，看他们还能不能沉住气不出来！”

苍晗很欠地低声接了一句：“那可太能了。”

紫霭到底是神仙，倒也不至于被杀了，只不过左腿一会被割出个口子，右手一会挂了彩，丝毫没有神仙的悠然，衣服都被扯破，看上去摇摇欲坠。

息昀道：“光是这样，还不足以让紫霭起回天界的念头。”

毕竟紫霭是奉天帝之命下来的，贸然回去也总得有个理由，不然不是找死么？

苍晗道：“我猜明天想要做点手脚的不止我。”

息昀没回答，只是勾了勾手指。

他们现在靠在一起，苍晗的手有意无意和息昀挨着，息昀这么一动作，苍晗立刻笑起来。

魔君心情大好，看着眼下战局胶着，紫霭浑身上下负伤累累，再打下去真的死了，息昀也不好交代，便开口道：“该我们出场了？”

息昀低声道：“从外面绕进去。”

总是要伪造一下他们是巡街回来的假象，苍晗会意，两人绕出去，苍晗解开隐身的法术，对视一眼，息昀踏风而起，不过瞬间就踩在云端，冷冷俯视一院子的妖魔鬼怪。

苍晗跟在他身后：“看来全城剩下的妖鬼都在这里了，难怪我们找不到。”

“妖好找，但是鬼太多，鬼气弥漫，难分其型，不过这下倒好，也不用我们费心去找了。”苍晗对着紫霭喊道，“师弟，多谢你——”

紫霭本就扭曲的脸看上去更憋屈了，他似乎很想骂人，但是对上息昀的眼神时，他又默默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他怕惹怒了这二位活阎王，自己真要死在这里。

息昀看了一眼苍晗：“我斩鬼。”

苍晗抽出配件：“我灭妖。”

剩下零星的魔就谁离着近，顺手杀了。

两人分工结束后，苍晗如燕子一般俯冲下来，以几乎看不见的速度穿梭在黑雾之中，只要他每次抬手，必然有一只妖物殒命，连一声惨叫都未曾发出，均是一剑封喉。

一眨眼的功夫，地上已经都是妖物的尸体。

而厉鬼们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我比较喜欢近身杀人，比较刺激。”苍晗漫不经心地单手拎起紫霭，甩到一边，“靠后点。”

紫霭扶着墙，上气不接下气：“怎，怎么？”

“师尊不像我这般喜欢玩。”苍晗半垂着眼睛，“我怕你站在那里，会被误伤。”

他话音刚落，云端之上的息昀漠然拔出长剑。

金色光芒萦绕他的周身，隐约有剑鸣之音，那一瞬间，金影白衣的仙君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天地之间，鬼蜮之上，有仙临世。

就在此刻，息昀一剑斩出，剑气凌凌，斩山断岳，横扫八荒，厉鬼们鬼哭声不绝于耳，尖锐而可怖，他们想跑，却发现自己被禁锢在原地。

大道归简，只这一剑，还是这一剑，犹如重逢之日一般，一剑扫尽阴晦之物。

此城危机尽解。

紫霭终于明白苍晗所说的会被误伤是什么意思。

在这剑光笼罩下，无论是什么人，都难逃一死。

若是他还站在原本的位置，此刻灰飞烟灭的绝对有他一个。

天界无人不知息昀仙君是战神。

只是他本是弃笔从戎，一开始是以文采闻名天界，也当了一些时日的文臣，又因他容貌俊美无双，难免有人觉得他是虚名在外，都是倾慕他的人吹捧罢了。

即便战功累累，仍有人不以为然，只觉得息昀虽强，但是没那么夸张。

紫霭原本也是其中一员，他不否认息昀的法力修为是上乘，但是他没想到关于息昀的传闻都是真的。

当真是绝世剑仙。

紫霭抿了抿唇，只觉得腿都发软。

这样的人，除非是被人把握了致命弱点，让他心甘情愿赴死，否则谁又能杀了他？

要是硬拼，或许魔界那个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魔君暄梧可以做到，除此之外便是上古洪荒时的古神能做到了吧？

紫霭浑然不知号暄梧的魔君此刻正在自己身边快乐地鼓掌：“师尊这一剑古朴中可证大道。当真是惊世一剑。”

说完苍晗话头一转：“不过师弟你也是，怎么这么窘迫，不过几只妖鬼，竟逼得你进退两难？平日我劝你多修行，你却东推西扯，心思不知道用在哪里，如今境地，丢的还不是师门的脸。”

紫霭：“……”

他开口欲辩，正巧息昀的眼神扫过来，冷如寒冬腊月的湖水，紫霭一哆嗦，竟不敢抬头去看。

“如此困顿不堪……”息昀皱起眉，落在院中，“剑术不济，修为亦不足”

紫霭一肚子气，但也知道自己确实不行，便低头咬牙：“师尊，弟子定勤加练习。”

“明日去十万大山里。”息昀洁癖发作，有些嫌恶，站得很远，“你去收拾一下，今夜不许休息，去打坐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