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还是入怀 第35章 大水

暴雨终于结束了，这些日子蔺昭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急了廖秋野，对方直接大开杀戒，哪怕是在饭桌上见到廖秋野，她也时刻挂着讨好的笑容，哄着所谓的父亲。

终于，廖秋野先沉不住气了。

“静原，不知你何时回山中的道观？”滕慈温柔地坐在蔺昭身边，轻轻拉着她的手，“我记着，你的道观是在潋水山上吧？”

蔺昭低垂着眼，看着滕慈手腕上昂贵的镯子，低声道：“是，我也休养好了，是该回去了。”

原身廖静原在潋水山修行是奶娘在世时编的谎言。

廖府的人若有心，定然能查到廖静原从未上过那座山，可惜了，山高路远，无人在意。

“我爹还是念着当年那位大师说的话，认为我会害了家人吗？”蔺昭突然脱口而出，她眼神闪烁，心里却无可奈何。

廖静原还是很在意廖秋野对她做的一切，甚至有些趋于崩溃了，蔺昭有时甚至克制不住廖静原。

滕慈面露不忍，拿出几件素净的新衣裳递给蔺昭：“我劝不住他，不过，他会亲自护送你送回道观。”

亲自送回去？蔺昭的指尖轻轻摩挲新衣裳，心中情绪翻涌，廖静原的好父亲，他这一路上有无数次机会可以置她于死地。

看来，她必须要在离开廖府前拿到七重梦镜子和廖秋野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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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府祠堂前，栽着老石榴树和玉兰，暴雨停歇，仍有些许叶片被残留的水滴压得抬不起头。

和周烔分头行动的蔺昭，脚步轻盈地走进院子，按照她打听的消息，廖秋野若是不在书房，便会在祠堂静坐。

蔺昭还未靠近祠堂，便看到廖秋野消瘦却挺拔的背影，他的外袍很轻，上面绣着深浅不一的绿意山水，蔺昭左看右看，决定站在院里的树后，等待对方结束。

廖秋野虔诚地跪在冰冷的灵位前，口中念念有词：“先灵，祖宗在上，保佑我平安度过此劫，日后我定会修缮祖屋老坟，重新振兴廖家血脉，光宗耀祖。”

“砰，砰，砰。”

廖秋野重重地磕下三个响头，掺着银丝的黑发紧贴着地面，长跪不起，像是要亡魂答应他的愿望，他才会起来。

过了许久，蔺昭见他仍一动不动，打算直接进祠堂找他。

就在这时，一名小厮匆匆忙忙地赶来，神色慌张。

“大人，我将供奉的吃食送来了。”小厮端着糕点轻手轻脚地走进祠堂，语气不安。

“为何迟了。”

小厮似乎察觉到廖秋野的语气有些微妙，连忙高举盘子跪在地上：“是，平日供奉的，都是厨房做的肉食，今日夫人少爷回老宅了，让我们去买些点心铺子的粉莲酥，给祠堂也备一份，所以小的来迟了。”

“迟便迟了，”廖秋野停顿一会儿，缓缓挺直身子，“可我分明说过，我在祠堂的时候，谁都不许靠近。”

小厮急忙放下糕点盘子，害怕地解释：“小的知错，知错了，我想着还未错过吉时，才打搅……”

“退下吧。”廖秋野打断对方的话，声音颤抖。

“是。”小厮匆忙起身逃了，留下一地踩过水的湿鞋印。

待小厮走没影，廖秋野突然扬手将精致的糕点打翻在地，盘子滚落碎裂的动静，突兀且刺耳，仿佛小厮说的话刺痛到他的记忆。

“错？什么错，我哪有什么错，”廖秋野突兀且悲哀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我的牺牲，我做的一切，根本没人会懂，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到这的，我必须要这么做，一遍又一遍。”

“我一点也不后悔，我只恨做得还不够……”抽泣声逐渐弱了下来。

蔺昭偷偷望着廖秋野，只见对方缓缓扭过身子，露出磕得血肉模糊的额头，和痛苦扭曲的表情，那斜斜的眼梢，此时蒙上一层暗紫色的水雾，怪异发邪：“静原，你要躲在后面看多久。”

糟了，蔺昭顾不得其他，转身就逃，她飞速闯进书房，反手用桌椅抵住门口：“周烔，快点儿，这里不能待了。”

此时周烔忙碌地推开花瓶，将嘴里的七重梦镜子甩给蔺昭：“出什么事了？你不是要在廖秋野那拖时间，替我打掩护吗？”

“廖秋野不知何时被梦魇魔的紫丝控制了。”蔺昭紧张地抓起七重梦镜子往怀里塞。

下一秒，书房门前乱作一团，脚步说话各种杂乱的声音蜂拥而至。

“小姐开门，不要让我们难办。”

“廖大人在找你。”护院的声音如同复读机一般，不停地重复。

看来不能直接逃走了，蔺昭迅速拉拽书本机关，带着周烔一起跳入书房的密道，与此同时，紫丝如同密密麻麻的针线夺门而入，疯狂地寻找活物。

“咔！”追着蔺昭的紫丝，被关上的地砖压断，化作尘埃。

蔺昭看到一旁的开关铁链，迅速用地面的杂物卡住铁链，防止地砖被人从外部打开。

书房的声音被地砖隔绝，十分安静，看来暂时安全了。

蔺昭护在周烔身前，紧张地打量密室内的陈设，血迹斑斑的木桌上还燃着一盏油灯，看样子，廖秋野经常来这。

“我们是先带着镜子走，还是去取廖秋野的血？”周烔沉声道，“我虽然不能用武，但是可以帮你压住他。”

“廖秋野的血？”

蔺昭喃喃道，看着早已干涸的血迹，一阵灵感闪过，她的脑海思绪混乱了。

蔺昭快步走上前，用指尖轻刮血迹，不对劲，她好像想到了什么。

“这是假的，”蔺昭将周烔给的七重梦镜子拿出来，“我突然想起，如果这面七重梦镜子是真的，那梦魇魔的紫丝早就将廖秋野的血抹上去了。”

“你说的有道理，”周烔低声回应，“方才太着急，我也未能细看这面镜子，现在看来十分粗糙。”

“我们被骗了，”蔺昭蹲下身子抱着头，“梦魇魔也被骗了。”

廖秋野曾经通过七重梦的考核，还拥有令牌，所以，他完全不害怕进入七重梦的考核，他甚至很渴望再次进入七重梦，一遍又一遍，去做他所谓正确的事。

“他知道怎么通过考核，所以他把镜子藏起来了。”蔺昭蹲在地上，懊恼极了，若是蔺昭来选择，她也会将镜子藏到一个不会被任何人找到的地方。

廖秋野不是傻瓜，他想必早有准备了。

“昭昭。”

周烔靠近失落的蔺昭，将毛茸茸的毛驴脑袋靠在她的头顶：“你别忘了，我曾经通过七重梦的考核，我会帮助你的。”

“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在。”

“不，我还是一个人，”蔺昭突然抬头看着周烔，言语坚定，“你是毛驴。”

周烔沉默半秒，直接一头撞翻蔺昭。

“哎呀，这不是考核太难了，开个玩笑活跃气氛嘛，”蔺昭捂着头呲牙咧嘴地站起身，“当务之急是先找出去的路，保住小命。”

如今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边是通往客房的路，墙边有非常显眼的把手，看样子可以打开，但是要小心里面有埋伏。

另一边则是上锁的路，也许能通往京中其他地方。

“这锁，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开。”蔺昭拿起锁头左右翻看，不料她松手的瞬间，那精致的锁便发出古怪的声音，整座密室隆隆作响。

“这锁不是开门的，是机关。”蔺昭大呼，下一秒，石壁附近的水源源不断地冲进来。

“走，我们回客房。”反应过来的周烔，快速去咬通往客房的机关把手，然而客房的路并未打开，反倒是打开了另一处水闸口，水加速流进密室，万幸不是毒水。

“看来，廖秋野设了一个局，凡是入他密室之人，误触机关就只有死路一条。”蔺昭皱眉冷冷道，才一会儿功夫，水已经漫过她的脚踝了。

“这座密室若是淹死人，日后定然还要放掉这些水，会不会有出水口？先找一找。”周烔思考片刻后说道。

见身后的蔺昭没回应，周烔回过头，蔺昭竟然在风风火火地乱按机关。

密室的墙上瞬间又打开了一堆出水口，还飞出几支锋利的暗箭，险些射中蔺昭。

“你在干什么？”周烔惊讶地上前查看箭头，“这箭头里好似有毒，万幸没划伤你。”

“既然通往外面的路走不了，那我猜密室另一个出口在书房，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在书房围堵我们。”蔺昭拔下墙上的箭，脱下衣服外袍，抱起密室里其他的衣服看向周烔，此时湍急的水流已经漫过脖子了。

“你会游泳吗？”蔺昭好奇地问。

“会，我现在有动物的求生本能。”周烔踩在小木桌上，努力稳住身体不被水冲走。

“别躲了，把桌子推过来。”蔺昭用衣服抵住书房下方的地砖，用力拉动开门的机关。

“轰！”

书房的地砖打开了，水汹涌而出，等候已久的紫丝兴奋地扎入水中，不停地攻击，却扑空了。

入口不停冲出人的衣物，紫丝缓缓勾出碎布，似乎有些疑惑。

“大人，静原小姐，不在里面。”收回紫丝的护院缓缓开口，“她，会不会从出口逃出去了？”

“怎么可能？”书房门前的廖秋野头一次怀疑自己，他迅速下令，“你们几个去客房，其他的人随我出府。”

话音刚落，地砖处再度发出巨响。

“廖秋野！”

听到女儿仿若呛水的怒吼，廖秋野有些不可置信地回头：“廖静原，你竟敢直呼我的名字。”

只见骑着毛驴的蔺昭架着半块木桌大口呼吸，一身湿衣怒气冲冲，她抬手将木板砸向一旁的护院，直奔廖秋野。

女儿廖静原宛若索命的恐怖模样，令廖秋野有一瞬的恍惚，也就是这刹那的迟疑，刺目的鲜血从他的眼前飞溅而过，洒向对方。

是他密室里的箭头。

“不——”喊声戛然而止，廖秋野的脑袋摇摇欲坠，他用手紧紧扶住脖颈处差点断裂的头颅，却被毛驴来了一个后蹬，重重地倒在不停涌出的水中，狼狈不堪。

紫丝疯狂地从廖秋野的心口爬出，朝蔺昭的方向摇摆，他看到女儿穿着沾满他血迹的湿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廖秋野有些看不清对方，鲜血和积水涌过他的脸，他得站起来，他必须站起来。

“七重梦的镜子在哪？”蔺昭冷冷开口。

“我死而复生的好女儿竟然不知道，”紫丝缓慢裹住廖秋野的脖子，他眼神阴狠地瞪着蔺昭，“看来你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