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还是入怀 第28章 回答

那怪人去往的方向分明就是柴房。

可待蔺昭冲到柴房，平日虚掩的门上了把锁，她使劲一踹这才打开柴房，可安静的屋内却未见到财迷的身影，连脏兮兮的被子都没了，只剩下一地的碎纸。

“冯晓花，你在这找什么？”路过的厨娘抱着几块兽皮紧张道，“大伙都在收拾东西，你也快些到外头去，这里太危险。”

“谢谢大娘，但是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蔺昭拿起一把柴刀防身，匆忙往管事的房间赶，若是财迷还活着，定然会去拿卖身契。

“别往那边去！那边刚死了人！”大娘大声喊道。

通往管事书房的路上，都是抱着衣物首饰的下人在逃跑，姑娘的楼阁上，时不时传出尖叫，反倒是蔺昭所在的地方比较安静，蔺昭沿着走廊飞跑，墙壁地上都是干涸的血迹，越靠近管事的房间，血腥味就越浓，因为天寒，那血都带着寒锈的臭。

管事的房间门大开着，门口倒着一位丫鬟，手中还攥着卖身契。

蔺昭心一紧，将柴刀挡在身前，后背贴着门悄悄进去，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烛火在摇摇晃晃，似乎是蔺昭进来的时机不巧，那烛光瞬间灭了，只留一抹气味。

蔺昭没有说话，只是轻步入内，她一眼就看到书桌上凌乱的卖身契，应该是方才谁从柜子里拿出来的。

“奇怪，怎么没有？” 蔺昭快速翻找，却没有找到她和财迷的卖身契，心中有些紧张，莫非是弄丢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不安的脚步声，蔺昭连忙蹲下身子偷看。

“冯晓花！你在不在这？”财迷在门外伸长脖子小声呼唤，蔺昭急忙应声。

“在，快来帮我找找卖身契。”蔺昭心中如释重负，太好了，总担心这小子出什么事。

“你的卖身契在我这，我方才已经偷到手了，管事知道暖春楼死人后，派我和几个打手帮他将财物搬上马车，想必是担心暖春楼会被封起来办案，”财迷拉起蔺昭的手，匆忙朝外头跑，一边走一边小声说着，“楼里今日少说死了四人，那怪人还未被抓住。”

“可有人见到那怪物的模样？”蔺昭抄起东西跟紧财迷，紧张问。

“没人看见，那怪人神出鬼没的，像一道影子，兴许是和那群孩子一起进的暖春楼。”财迷有些犹豫地说着。

“不可能。”蔺昭皱起眉头，她对那群难民孩子有印象，她们的眼神都十分纯净，和蔺昭在窗边扎伤的紫色眼睛，根本不一样。

顾不上这么多，二人不多时便跑远了。

“快看，马上就到了，朝前挨着池子的山石后，有一棵老树，那大树根后的围墙下有个狗洞。”财迷领着蔺昭弯弯绕绕，蔺昭看着财迷脸上的欣喜之色，也跟着心情雀跃起来。

只是二人跑着跑着，蔺昭感觉有些不对劲，财迷走到每一处拐角都没有犹豫过，像是走过无数次。

“财迷，你为何对暖春楼如此熟悉？”蔺昭小声问，财迷脚步一顿却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握紧蔺昭的手，带她朝狗洞处钻。

“哎哟，哎哟，这有点费劲了。”蔺昭深吸一口气使劲朝外头挤，又失败了，想必是冬衣太臃肿了，一旁的财迷无奈地摇摇头，只能是让蔺昭爬树翻围墙，尖叫声越来越近，远处的楼阁甚至冒出浓烟。

“来人啊，来人啊！救救姑娘们！”披头散发的丫鬟大哭着到处跑，看到站在树下的财迷，小丫鬟毫不犹豫地磕起头，头上的发饰敲了敲便散在雪地上。

“太好了，求你了，暖春楼外的人说不能让吃人的怪物逃出去，堵着门，只有鸨母带着管事和心腹逃了，还有很多姑娘没出去。”小丫鬟哭得涕泗横流，却没有感动到眼前的财迷。

“不行，大家各凭本事走，”财迷抬头看了一眼蔺昭，眼神十分复杂，“我们救不了这么多人。”

小丫鬟顺着财迷的眼神向上看，看见树上坐着的蔺昭，哭红的眼睛瞬间亮了。

“冯晓花姐姐，我见过你，你记得吗？我们早些时候还在后厨一同烧药，那怪物好像只杀年纪小的姑娘孩子，你若是能帮忙救救人，我来世定然做牛做马……”小丫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蔺昭身上。

蔺昭深深叹出一口气，看向财迷，财迷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蔺昭的目光像是有火光闪烁，蔺昭不敢细看，怕对方的怒火烧到自己。

“小丫头，你去将那些姑娘都带来，这里有个狗洞，若是能从此地逃出去，你们就自由了。”蔺昭放话道，原想潇洒地跳下树，可惜冻僵的身体不允许，只能慢慢爬下来。

“自由？”小姑娘擦了擦眼泪走近，不明白蔺昭手指着的狗洞，和自由有什么关系。

“去吧，把楼里还没逃出去的姑娘都带来。”蔺昭逃避财迷的眼神，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她知道这只是七重梦的幻境，她也找到了逃出去的办法，只是离开前，蔺昭想将所有人都安置好。

“我们马上就能走了，你为何要帮她们？”财迷轻声问，夜色深深，蔺昭看不清财迷的神情，只是感知到他的怒意。

“怕什么？能帮一点是一点，日后各有造化，你别害怕有我保护你，”蔺昭搓了搓冻僵的手，看着跑远的小丫鬟继续说道，“你小子先到围墙外等我。”

“真是服气了。”财迷轻叹一声，抬脚踢树竟是三两步轻蹬，翻越围墙，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这小子居然会点武术！看完这一幕，蔺昭惊讶地趴到地上，冲围墙狗洞大喊：“你还会这招，为何不教教我？”

“我说过，我不喜欢出风头。”财迷声音有些含糊。

“那你为何不自己走，还要带上我。”蔺昭轻声问，心中却有些欣慰，太好了，待她离开七重梦的幻境，财迷也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过上好日子。

虽说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蔺昭知道，财迷除了爱练字和脾气臭之外，不是什么坏人。

忽然脚步声越来越近，蔺昭起身回望，小丫鬟带着一群带着包袱的姑娘来到树下，火势有些大了，蔺昭借着远处的火光看清眼前的姑娘们，年纪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过十九岁。

“冯姐姐，我将人都带来了，能走了吗？”站在前头的小丫鬟焦急问，时不时害怕地回头看。

蔺昭突然觉得唇角好像糊了什么东西，她张了张嘴，才知道是眼泪顺着冻僵的脸颊流下了，听到哭声，财迷急忙从外边翻上墙头催促：“冯晓花你还不快点，我在这望风呢！”

“知道了，”蔺昭吸了吸鼻子哆嗦着从衣服里拿出东西，轻轻摊开手，“这是你们的卖身契，我一并带来了，拿去吧，从这个墙洞钻出去，走到哪儿是哪儿。”

小丫鬟有些呆呆地接过卖身契，不知道该说什么，急忙朝蔺昭磕头，一群人便陆续地钻出去跑了。

“你知不知道，她们一旦遇到官府盘查，定然要被抓回来，”财迷冷冷说道，语气不屑，“我们和她们一个下场，做逃奴就罢了。”

从一片黑暗逃向另一片黑暗，却始终见不到光芒，蔺昭深深叹了口气：“走吧。”

突然，正准备爬树的蔺昭看到有一名姑娘未离开，只是静静地站在大树后头，蔺昭惊讶地看向对方，发现那姑娘有些眼熟。

“竹玥！你为何不走？”蔺昭大惊，竹玥的头发披散着遮住半张脸，一袭粉裙看起来娇弱美丽。

“我，我的东西未拿。”竹玥涩生生地说着，始终躲在树后，像是害怕。

“什么东西未拿？”蔺昭急忙摸着衣服，方才卖身契都已经分出去了，她并未看到有竹玥的，蔺昭看了一眼财迷，财迷摇摇头，神色复杂。

发丝轻晃，竹玥露出被戳伤的紫色眼睛站在蔺昭面前，脸贴着脸：“我要的东西在你身上。”

“财迷快跑！”蔺昭反手抽出腰间的柴刀，劈向竹玥，一击便砍伤竹玥的心口，看到心口裸露的紫色丝线，她便知道对方发狂是梦魇魔的手笔。

财迷神色慌张，似乎不知如何是好。

受伤的竹玥惊叫一声，连忙扭动脖子，紫色的丝线便从她身体钻出，凌厉地刺向蔺昭，蔺昭以退为进，侧身将柴刀送出，直接将竹玥的头颅砍下。

见竹玥的头颅滚落在地，蔺昭喘息着抬头回望，财迷依旧呆呆地坐在墙头，像是吓傻了。

“财迷，我不是让你走吗？”蔺昭一脚踢翻竹玥直立的身子，连忙对着身子补刀，却听到身后的头颅传来声音。

“把七重梦的镜子给我。”含糊不清的声音从竹玥的口中传出，蔺昭来不及拔出柴刀，只见紫色的丝线从竹玥的口鼻处飞出，挖向蔺昭的后背。

“冯晓花！”被撞开的蔺昭感觉到有鲜血飞溅到她的脸上，财迷手持珠钗和头颅的紫丝缠斗在一起，蔺昭拿起柴刀飞速砍断紫丝，将财迷拉到身后。

“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打我。”竹玥的头颅静静地躺在雪地上，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这话似乎是对着他们说的，蔺昭瞥向一旁的财迷，只看到他闪烁的眼神。

蔺昭脑海突然闪过小丫鬟在后厨和她说的话，竹玥姑娘的房间里有野男人，原来，那野男人是财迷啊，蔺昭慌忙站起身，一时不知道该将刀朝着谁，只能站到一旁。

财迷忽然晃动手中的珠钗，喘息地笑了：“我说过，你不能伤害冯晓花。”

“可这只是七重梦的幻境而已，她再死一次又何妨？”竹玥忽然留下两行血泪，思绪似乎随着脑袋的伤口发散，“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把镜子给她？我只是借梦魇魔的力量来帮助你，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告诉你什么？我说过了，不能伤害冯晓花，时机成熟我们自然会走，你为何不能再等等。”财迷轻声问，口齿间冒出血丝，蔺昭一阵心惊，看向财迷被挖开的心口，血已经渗透了他胸口的衣服。

“财迷。”蔺昭急忙脱下外衣紧紧裹住财迷，她知道，财迷这个伤势必死无疑了。

“等什么，等上几十年，在幻境里看你们逍遥一生吗？”竹玥冷笑一声。

“你！”财迷急着反驳，却吐出一口血。

“你有没有爱过我？”竹玥的话轻轻问出，像是彻底失去力气，蔺昭看到竹玥周遭的紫丝缓缓变黑，将地面溶解，竹玥的身体在其中缓缓陷落，陷落的瞬间，蔺昭看到竹玥的脸化开只剩下颤抖的嘴唇，微微张合，连着声音都变得香醇甜腻了。

“回答我，陈涩。”

听到声音的蔺昭睁大眼睛，这是玉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