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还是入怀 第15章 第15章

凌厉的剑气挥来，一柄长剑斩断紫色丝线，将被缠住的人救了下来。

“祝好，你还好吗？有没有见到蔺昭？”周烔呼唤着昏迷不醒的祝好，语气焦急。

此时的浮生界已然乱了套，几乎所有探梦者身上的浮生系统都失灵了，淡淡的紫色光点四处飘散，似是在追杀探梦者，十分恐怖。

“蔺昭，蔺昭在做任务。”祝好迷迷糊糊地张嘴说着，一开口，一道紫色的丝线自她口中撕扯而出，她猛地咬断汹涌的紫色丝线，瘆人恐怖，那丝线团蹦跳离开，被周烔挥剑斩碎。

祝好脸色惨白地昏了过去，身上一袭红衣慢慢褪白，逐渐化作祝安的模样，祝安睁开精明的眼睛，轻抚自己的脸颊，这才坐直身子柔声说道：“周烔，你不要再叨扰我姐姐了，她刚刚为了保护我，灵体受损，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

“打扰了，那请你们多保重！”周烔黑袍一甩，眼神复杂地站起身来，“我现在要去一趟浮生宫，若是有蔺昭的消息，烦请知会我一声。”

祝安看着周烔离去的背影，温婉地将脸颊滑落的发丝向耳后勾去：“周烔，不，周大哥，你能带上我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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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迷蒙，晶莹透亮的青蓝湖水一层又一层地拂过蔺昭的面容，颇有节奏的敲击声传来，被吵醒的蔺昭眯着眼睛推开压在身上的寒铁链，看向响声传出的地方。

不远处，似乎忙着雕刻的女子静立在寒冰之上，她一身浅青色的长裙，周身散发着温暖如玉的光芒，她轻轻敲击着冰雕像，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你是何人？这里是什么地方？”蔺昭警惕地坐起，发现武器到了面前女人的手上，她正用胡庆的利刃凿着冰雕，非常得心应手。

“这里是禁地，我是浮生宫宫主闵月楼，”女人听到质问，转过头面向蔺昭，消瘦的脸颊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炯炯有神，脖子上有一串齿轮在轻轻转动，“你方才落下来了，落到湖面上，这里是我住的地方。”

蔺昭半信半疑地看着面前的闵月楼，思索片刻，朝对方行了个礼。

“不必多礼，你这都是古时候的礼数了，我不讲究这些。”闵月楼扬起唇角，认真雕刻着面前的冰雕，此时冰雕内里冒出一个柔软的手，似有似无，同雾气混作一团。

灵体。

蔺昭瞪大眼睛，若这冰雕里头装着灵体，那周遭雾气中成千上万的冰雕……

“蔺昭，当初你来到浮生界的时候没有记忆，所以不认识我也很正常，”闵月楼微微侧头，露出了温柔的笑，“你别害怕，我还认识周烔。”

蔺昭没有太多时间在这拖着，只能躬身朝闵月楼求道：“宫主，现下浮生界十分危险，有人从赤红山石下放出了叫梦魇魔的妖物，危害浮生界的生灵，恳求宫主拯救他们。”

“我知道，”闵月楼转到冰雕后方轻声应道，“我还知道是褚子梁和廖秋野将梦魇魔放出来的，这浮生界的所有事我都知晓。”

“那宫主为何不阻拦？”蔺昭略显惊慌地看向闵月楼，她身为浮生宫宫主，什么都知道，又为什么藏在禁地？

闵月楼似乎看出了蔺昭的震惊，叹息道：“你知不知道以前的浮生界是什么样子的？”

“浮生界是惩罚生前作恶怨灵的地方，”蔺昭回忆起自己曾经翻阅过的浮生界古籍，轻声回答，“在浮生界作恶的灵体会被惩戒，魂飞魄散。”

闵月楼听到蔺昭的回答，放下手上的活计，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泥对浮生界的了解太浅薄了，自从三界大乱后，浮生宫同人界做了交易，让探梦者做好人间的探梦任务，探梦的积分就好比功德，越多越好，刑罚也就少了。”

蔺昭一边听着对方的话，一边悄悄打量起四周的雾气和冰雕，并没有发现离开禁地的出口，心中迷惑，只能沉住气听闵月楼的讲述。

“我是浮生界吸取灵气自然生长的树灵，万年前我创立了浮生宫，为了让你们拥有离开这里的机会，但你们灵体不但没有好好珍惜，改过自新，反倒是永远无法满足**，各种痴念无穷无尽，恨不得将浮生界占为己有，索性我就将一切事物抛给我设计的浮生系统，孤身回到禁地，”闵月楼神色温和地说完话，继续拆解着手中的冰雕，“他们将梦魇魔放出来，不过是为了推翻我的浮生宫罢了，为了权力不计后果，那就让他们吃点苦头吧。”

蔺昭心里明白，浮生界大乱，少不了其他灵体的推波助澜，谁也逃不脱干系。

蔺昭朝闵月楼深鞠一躬，轻声说道：“浮生界的人不如宫主这般的天地灵物纯粹，但不全是恶人，还请宫主为我指明离开禁地的路，我的朋友还在等我。”

闵月楼温润的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表情，她走近蔺昭好奇道，“什么朋友？你们总念着朋友爱人的，早些时候离开此地的廖秋野也是这般说辞。”

“你不如在此地陪我，待浮生界一切尘埃落定，你再出去寻所谓的朋友，”闵月楼凑近低头的蔺昭，眼中闪过一丝伤感，“你什么都不知道。”

蔺昭没有细看对方的眼睛，只是再次低下头请求道：“不了，宫主，我不能自己躲在这。”

蔺昭见识过梦魇魔的厉害，紫丝太危险了，若是没有其他探梦者在场，自己一个人是很难挣脱的。

“真倔强，”闵月楼深吸一口气喃喃道，“和周烔一个德行。”

突然，湖面上泛起巨大的波澜，那湖水将蔺昭重重掀起，又砸落湖中，闵月楼露出温和的笑容，看着陷入漩涡之中浮浮沉沉的蔺昭，温柔道：“蔺昭，我让你亲自看看，你的朋友值不值得救。”

一道绿芒自闵月楼眉心轻轻飘出，朝蔺昭飞去，咔哒，蔺昭的体内再次响起浮生系统的声音，只是这次的浮生不再是她熟悉的声音，而是变成了闵月楼的声音，漩涡中浮现出许多水珠，大大小小的水珠圆润地包裹着波动的画面，像是谁的梦境或记忆。

“你的朋友不多，祝好算一个吧，你不对她好奇吗？”闵月楼的声音自蔺昭体内响起，“她有没有告诉过你，她为何与她的姐妹灵魂共生呢？”

一颗水珠轻轻飘向蔺昭的眼睛，水珠里头慢慢浮现出红衣的女人，祝好盘着一条长长的辫子，身穿红衣坐在木秋千上来回晃荡，脸上洋溢着蔺昭从未见过的笑容。

那水珠越来越近，蔺昭轻轻眯着眼避开水珠道：“我不想窥探他人的过去，祝好不需要把所有事都告诉我。”

“别害怕，我们只是看一看，祝好不会知道的。”闵月楼轻声说着，水珠越来越大，覆上漩涡中心的蔺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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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好，你娘让你回去。”皮肤黝黑的男人在一望无际的麦田里张望，似乎见到他想见的人，愁苦的脸上才会露出一丝笑意，像是大树裂开的树皮，内里冒出了脆生的芯子，脸颊边的酒窝深陷。

祝好听到有力的呼喊声，急忙从田里站起身来，她皱巴巴的布衣上沾满了尘土，长长的黑发整齐地梳成辫子，五官明艳，她忙着干活，已经很久没喝水了，一张嘴便是沙哑难听的声音：“我知道了，彭大哥。”

“来，我给你盛了一点井水，你喝完再回去。”彭大哥小心递过绿树叶折的小碗，内里的水波荡漾，如同他和祝好之间的涟漪。

“麻烦彭大哥了。”祝好有些羞涩地看着他，接过水一饮而尽，喝完水，祝好朝他浅浅行礼，抱着竹篓中的物件赶回家。

翻过矮小的土坡后，是稀稀落落的矮房子，那里承载了数代人的命脉，一名身形肥胖的女子坐在院门前，眼睛有着浑浊的黄白之色，絮叨道：“祝好你这做姐的，怎么能将妹妹丢在家里？祝安也是得了疯病，哭个没完了。”

祝好听到这话看向不见光的侧屋，果真听到里头传来祝安的啜泣声，她推开漏风的门向里走去，消瘦冰凉的小手猛地抓着祝好，一双泛着泪光的眼睛看着她道：“姐姐，你再同娘说说，我想和你一块儿，我不要嫁给那个姓傅的。”

“哎，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要是让你爹听到了，少不了一顿毒打。”祝母将手上的活计放下，提起一旁的木棍高高举起，作势要打。

“打死我！凭什么姐姐能嫁彭大哥，我就要嫁个姓傅的老头子。”祝安慌乱地尖声喊道，她躲到姐姐身后，死扯着祝好的衣摆挡在身前，拽得祝好一个踉跄。

“祝安，你的命数就是如此，你爹寻算命先生算过了，那傅书生虽是有些年长，但他是个清白书生，知书达理，多年教人读书识字也有几分家底，只是他命硬，克死父母，守孝多年。”

“什么老书生，我情愿嫁给彭大哥做小！”祝安哭喊道，这话一出口便让整个屋子静了下来，祝好晃了晃，有些迟缓地转过身来，脸色惊恐，似乎不敢相信妹妹祝安会说出这样的话。

祝安用手背擦了擦通红的眼睛，继续说道，“彭大哥和我们一般年纪，自小一块儿长大，知根知底。他对祝好这么好，我都看在眼里，这不比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老书生强吗？若那老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呢？你们当爹妈的分明想害死我！”

祝母高举的木棍猛地被人抽走，粗糙的木棍擦过祝好，重重打到祝安的身上，是祝父回来了。

棍子一下又一下地砸上娇弱的祝安，祝安翻滚在地，疼得死去活来，祝父啐骂道：“我让你胡言乱语，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傅书生就是病了，下半辈子动弹不得，你都要好生伺候他。”

“凭什么！”祝安哀怨的哭声响彻整个院子，那声音时而嘶哑，时而尖利，像是某种不甘的发泄。

祝好看着哀嚎撒泼的祝安，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爹，我同祝安换一换吧，我去寻彭大哥说说这事。”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祝父长叹一口气道：“好闺女，就你懂事。”

祝母急忙抱起受伤的祝安，检查她的伤势，祝好眼神黯淡，转身同祝父朝屋外走去。

看着祝好的眼神，蔺昭的心忽然一惊，闵月楼的声音轻轻传来：“你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