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还是入怀 第11章 第11章

蔺昭看着面前瘦小的老婆婆，心中微动，她知道大多数泥人都是李莲秀在梦境中控制的，只是她从没想过这婆婆会说出已经死去的话，老婆婆见蔺昭没有回应，用皱巴巴的手抹了抹脸继续哀求：“姑娘，我孙女莲秀是个很好的孩子，拜托你了，你带她回去吧。”

蔺昭听完老婆婆的请求，回头看向一旁的李莲秀，李莲秀察觉到蔺昭的目光，肩膀微颤，吸了吸鼻子认真吃饭，明明碗里的饭菜已经吃光了，李莲秀却一直将碗紧贴着脸装模作样，一副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蔺昭眼眸中划过一丝不忍的光，一手按住李莲秀的胳膊，让她别再吃了，李莲秀被拉着，反倒哭的更大声了。

李莲秀半张的口中陆续飞出米粒，先前的温柔不复，似乎要将腹中的委屈同饭菜一同喊出来：“奶奶，莲秀找不到家了，我只有你了，你带我走吧。”

李莲秀飞扑着跪倒在地，对着老婆婆砰砰几个响头，似乎真的熬不过了，老婆婆没有再回应李莲秀，只是满脸慈爱地在口袋里摸索着什么，只见老婆婆从布兜里，摸出一个红色的针线盒，递给李莲秀嘱咐着：“莲秀，奶奶这里只剩下针线了，你拿着吧，想我的时候就看看它。”李莲秀不愿意拿，只是闪躲后跪在地上，静悄悄的，场面陷入僵持。

“给我吧，我替她拿着。”蔺昭伸手接过老婆婆的针线盒，那针线盒子十分老旧，上面沾着点点尘土不大干净，却给蔺昭一种心安的感觉。

“走了，李莲秀。”蔺昭拽起长跪不起的李莲秀，连忙朝外头走去，李莲秀没有挣扎，任由蔺昭带她离开小屋。

【蔺昭大人，其他探梦者的陪伴任务差不多到这就结束了。】浮生小声提示。

【是吗?其他人到这结束走了？】

蔺昭心中有些疑虑，李莲秀的梦显然是有执念的，不然她不可能日日夜夜做重复的梦，以蔺昭在梦里碰到的人事物而言，这样的中阶探梦任务，未免过于轻松了。

“你走吧，我自己可以回到桥下。”走到半路上，李莲秀突然哽咽开口，话里带点自我嘲讽般的语气，搅乱了蔺昭的思考，只见李莲秀抛下蔺昭，如同行尸走肉般朝着大桥方向走去。蔺昭愣了下站在原地，手中还紧握着老婆婆给的红色针线盒，见李莲秀头也不回，蔺昭朝对方大喊：“喂，李莲秀，你的针线盒忘记拿了！”

李莲秀脚步微顿，侧过头，神色颓靡地回应：“我不要了，等你离开后，它自己会消失的，这个针线盒我已经拿过三次了。”

也对，同样的梦，李莲秀已经梦过三回了，同样的请求，同样的陪伴，同样的针线，李莲秀熟悉所有的细节，也知道会有人找到她，知道对方是探梦者，却被困在梦境中难以醒来，嘴上说着回家，可是到底是哪个家，谁也说不清楚。

【蔺昭大人，李莲秀的任务可以结束了，你要回去了吗？】

【不，还没结束。】

蔺昭拿出一颗续梦丸子放入口中，她要延续李莲秀的梦境，正如老婆婆拜托时蔺昭说的话，带李莲秀回去。

李莲秀平静地顺着大桥方向走，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悄悄跟踪的蔺昭，忽而一阵电闪雷鸣，天空撕开了一道大口子，太阳便从裂缝中离开，乌云汇聚而来，滂沱的大雨无休无止地泼洒，击打着李莲秀的身体，李莲秀便在蔺昭的目光中慢慢变化，先前挺拔的身姿，此时如同被暴雨打折的花枝，再也直不起来了。

“我想回家。”李莲秀在雨中喊道，她一路向前，腰部折叠的地方，渗出血来，鲜血顺着雨水流下，蜿蜒如红色丝带，铺满走过的路。

蔺昭踩在及膝的血水中艰难前行，她同样被暴雨打的够呛，但她不想惊动李莲秀，于是手轻轻一摆，蔺昭便化作一条红色小鱼，悄悄游走在李莲秀的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雨幕中出现了一个矮小的身影，那老头挑着扁担路过，见到李莲秀，急忙抱起她，将她装入扁担木桶中朝大桥桥墩走去，蔺昭化作的小鱼蹦跶了一下，追着老头游，蔺昭游到了老头跟前儿，才认出面前的老头是替她指路的人，老头叹息着拿出一条毛巾，盖住李莲秀的伤口喃喃自语道：“再坚持一下吧，莲秀，不要轻易放弃。”

李莲秀没有回应，只是浸在木桶中，由着老头带着她，不多时，老头来到桥墩下，用一根长长的绳子吊起装有李莲秀的木桶，慢慢把她送回原位，李莲秀躺回了折叠的地方，用力一蹬将木桶踢倒，木桶从上方滚落，砸到了一旁的扁担，掉在马路旁，老头抬头望了一眼李莲秀，摇摇头离开了，嘴里喃喃着：“我欠你的还清了。”

如果不是天空中的暴雨瓢泼，周遭的一切就和蔺昭刚入梦时一模一样。

蔺昭见老头走远，从泥泞的雨水中一跃而起，微光一闪，小鱼化作一只红色蜻蜓，灵活地飞到李莲秀躺着的凉席上，李莲秀呢喃着：“好疼，好疼，谁来救救我，我想回家。”

李莲秀口中一直喊着救命，空洞的双眼中，有无数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不断诉说着痛苦，却没有人能给她回应，那种做着梦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很可怜。

蔺昭变出一瓶强效止血药，轻轻撒到李莲秀的后腰上，试图止住她的痛感。

奇怪，怎么不管用了？撒完药的蔺昭，看着对方依旧不停渗血的伤口，心中有些纳闷，见李莲秀反复喊疼，蔺昭心中一阵酸涩，只能再想点法子。

不一会儿，蔺昭灵机一动地变出一块止疼膏药，贴到了李莲秀的身上，不贴倒还好，一贴上，对方的疼痛像是到达了极致，李莲秀身体颤抖地惊声尖叫，把蔺昭吓得手忙脚乱，她连忙撕去膏药，可这一动作似乎把李莲秀疼晕过去了，李莲秀脑袋一伸，没了动静。

【蔺昭大人，我真担心你的任务积分会被扣光。】

【你这样对待梦者，真的不像在施加酷刑吗？】浮生紧张道。

【闭嘴吧，浮生。】蔺昭无奈地挠挠脸颊，身旁是痛晕过去的李莲秀，看着对方凌乱的头发和痛苦的睡姿，蔺昭心中更是忐忑，她没有足够的信心让李莲秀变好。

大桥外的雨变小了，梦境中的一切都变得寂静昏暗，月亮挂在万丈高空上，伴随着点点蝉鸣声，越来越宁静了，蜻蜓微颤，变回真身的蔺昭看着昏迷不醒的李莲秀，忽然想起老婆婆给的红色针线盒，那盒子正躺在她手心里。

“奶奶，莲秀想你……”昏迷的李莲秀轻声呼唤，她的眼角又一次滑落泪水，蔺昭没再犹豫，快速拿出盒子里的线团，将线头穿过锋利的绣花针，对准李莲秀的伤口扎了上去，李莲秀的呼吸不稳，身子微动却没有醒来，似乎这种痛已经不算什么了。

【蔺昭大人，你没有发疯吧？你不要自暴自弃，伤害梦者呀。】浮生惊恐发问，

蔺昭顿了顿没有回答，只是指尖捏着针头灵活翻飞，将李莲秀后腰撕裂的伤口缝了起来，不知是不是老婆婆显灵了，鲜红的血肉自撕裂的后腰快速生长，不多时，一块较坑洼的皮肤和线头混在一起，彻底包裹住了伤口，李莲秀深深呼出一口气，神情也变得柔和了，蔺昭见状，强忍心中的雀跃，唇角微微上扬，无声地笑了。

夜色渐浓，蔺昭静静地守护着李莲秀，忽地一阵清凉的微风拂过，天边飞来一片斑斓的花朵，花瓣纷纷落下，落到绿河，落到桥上，自桥墩处绽开新生的美丽花朵，绵延而下，无数的萤火虫飞起，带着扑闪的光点，点缀李莲秀的梦。

蔺昭看着眼前的美景，忍不住惊叹出声，她用手轻抚着一旁的鲜艳花苞，下一秒又想起，这样会吵醒疼痛的李莲秀，她正打算回头，李莲秀便扑了上来，一把抱住她，迷糊地喊奶奶。

蔺昭侧过脸，看着口水鼻涕糊在身上的李莲秀，蔺昭神色温柔地抬手轻轻一抬，在梦境中召唤出了淬金乌羽。

【哇！蔺昭大人，你终于要好好使用淬金乌羽了吗？】浮生高兴问。

【我打算在她身上试试，试完我们就走。】

蔺昭拿着淬金乌羽，轻声念着祝福，羽毛飘飘然升起，而后一道金色的微光自淬金乌羽中飞出，但这一次却不是飞向蔺昭身后的李莲秀，而是朝着天空的巨大裂缝飞去，直奔未知的世界，那璀璨的光芒，宛若晨星耀月。

李莲秀也被巨大的光芒唤醒，她睁开迷蒙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竟然是奶奶。

“莲秀，奶奶一直在，以后你不要再被噩梦困住了。”蔺昭幻化成奶奶的模样，轻轻梳理着对方打结的头发，眼神中写满了温柔，刺眼的光芒遍布目之所及，最终彻底毁灭了这个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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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人，还活着。”暴雨过后，挖掘的铲子拨开碎石烂泥，迅速停下，一张张急切的脸朝翻开的缝隙望去，一个女人被不小的石块压住了腰，些许鲜血浸染了在她脏兮兮的衣服上，潮湿的泥盖着她的头发，翻转过来，大家才能看清女人的脸。

“啊！是李莲秀，我认识她，大桥出事前她总在附近捡纸皮，失踪几天了。”有人认出来小声说道，大家一起助力这才将李莲秀抬出来，送上救护车。

“她还有救吗？”

“听说伤口下面垫着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