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初醒 第1章 第一章 相遇

七年前，我尚在厦门的海边经营一家餐厅。餐厅临海而建，坐落在一大块凸向海边的白色岩石上，十根直径有10厘米的钢柱插入礁石缝隙间，支撑起一层内外都尽涂抹上乳白色颜料的餐厅。

餐厅大小约有300平米，内部以柜台为界划分为后厨与餐区两部分外加一处卧室，桌子椅子都选用上好的楠木制成，按照样式不同染上澄白红蓝各色，与花瓣草叶编织的吊顶相得益彰，渲染出温馨美好的气氛。面向大海的一侧修有狭长的观景台，在其左右两边都系有风铃，海风一吹就是阵阵轻悦空灵的叮铃铃，墙壁上则挂满了游人的纪念品，有的是可爱有趣的图画，有的是扮怪比心的照片，但更多的是几句问候，几句祝愿。

在这样的日子里，我的工作，或者说我的生活，就是每天早上8点去附近菜场采购食材，9点回到餐厅进行简单的卫生打扫，尔后等着雇员一起清洗食材，按照心情安排上每日的菜单，10点，远处山脚下的小学敲响上课铃时，便将大门处的告示牌翻转，营业开始。当红橙橙的日头落到海天之际，满载而归渔船打响归家的汽笛时，就翻回告示，不再欢迎新的客人。晚上8点，餐厅整理完毕，送走雇员，播放自己喜欢的曲子，倒上一杯泡了许久的清茶，走到观景台，倚着木栏杆，望着远处灯光点点，酌饮几口，整个心神都在潮浪的翻涌声中散逸开去，沿着模糊的海岸线跑向无边无际的黑暗。9点，熄灯睡觉。

餐厅虽不是人迹罕至，但位置却是偏僻，来往的客人多的是依着导航才能拜访此处。不止一次，客人向我抱怨，距离太远，路线太难，我都只是报以微笑，关于为何选择此处的缘由，却从不透露一丝一毫，毕竟这里除了让人称叹的风景外，还有许多许多让我无法轻易诉之于口的情绪，它们就像是日出前的海雾灰蒙蒙地笼罩着一切，扩散着无声无息的落寞。但为了安慰来往客人的情绪，我还是买了三块上好的木牌，画上指引的方向，并附上一句鼓励的话，分别立在小镇入口，岔路口和海堤小路上。实际上，有的时候，我自己乘车经过路牌时，竟也感受到了些许莫名的温暖，就仿佛是飘荡游离的人在苦闷无助之际看到了家的光亮。于是怀着这样的情绪，无聊的时间里，我常站在餐厅门口沿着花丛的边际望向路的尽头，等待着风尘仆仆的远道而来。

她的第一次露面出现在台风海燕来临的前一天，那日天空湛蓝透亮，隐隐约约可见得几片薄纱般云团在天际游移不定，而风由于台风袭来的缘故从小镇一路鼓鼓作响到波涛里，架着海浪摇头晃脑地向远处海岛奔去，砸出哗哗的背景，而餐厅就仿若是动漫里连接异世界的奇妙处所，隐秘在小镇尽头，以海风大浪崎岖道路为障等候着探险家的意外拜访。天气恶劣，来往的客人就大为减少，中午12点便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简单打扫后雇员先行回家，我则自己一个人拿着水洒捯饬起院前的花草来。院子里按着花期不同栽种了十几种花，因此淡淡的清香总是久绕不去，我平常总是从最外面一株一株地往里浇，但那天突发奇想决定从里淋到院口，直至水流到公路上，打道回府抬起身时，便远远望见一车一人在十几米外的坡道上较劲。

车是银白色的SUV，看不清标致，人则戴着卡其色的渔夫帽，衣着荷花白的流纱连衣裙，手足无措地立在车头，先是打了个电话立马又无可奈何地挂断，我猜测应该是信号不好未曾拨通出去，而后她自己打开前车盖，踮起脚看向里面一声不吭的引擎，左右看了几眼试探性地伸出手这戳戳那戳戳，似乎指尖画着魔法只要轻点一下所有的麻烦都能消失的无影无踪，然而无论她怎样发挥魔力，那一团铁疙瘩都不为所动，折腾了半个小时也只是徒劳无功。八月的中午正是酷热难耐的时候，不一会儿她便只剩下了擦汗的能力。在此期间，我一直躲在院门口的阴影下，倚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她手忙脚乱，没有丝毫想要出手帮忙的念头。无所事事的中午，旁观似乎也是一件趣事。

13点准时到来，我抬头看了一眼略略西斜的太阳，依旧刺眼，气温在经过一个小时的大地漫辐射后已达到了最高点，即使有断断续续的海风也难以带来凉意。罢了罢了，问一下吧。于是走出阴影，对她喊道，“喂，朋友，这么热要不先进来喝点什么？”

她循声望来，姣好的面容出现在我视野里。竟然是她，著名的演员歌手裴诗妍。我小小惊讶一下，但立马恢复平静，好似从未知晓过裴诗妍一般,只当做普通的路人。她看了我一眼又打量了一番餐厅，尔后关上车盖，拿起手提包径直走来。我将她引进餐厅，指向空空荡荡的位置，叫她随便坐，待其坐好后递给一杯冰水，她几口喝下，速度快得我瞠目结舌，转念一想，在这么热的天气里扛一个小时任谁也是这副模样，便也就对后面她连续喝下3杯水理所当然了。

“要吃点什么吗？”

她看了眼菜单，点了一份水果沙拉。

不一会儿，我便做好拿出厨房，却没一眼看见人，再看阳台，她正在闭目感受海风的气息。我将沙拉放到桌上，走到离她半米远的地方，“由于台风，今日的海风比以往要强烈一些。”

她睁开眼，看向我，目光瞥见桌子上的小餐。

“你先吃吧，我去看一下你的车。天气马上就要变了。”说罢，我回到杂物间拿出修理工具顶着日头出了门。

修理的过程委实没有值得称道的地方，不过是插线头松动，用手使劲一按就宣告大功告成，算上路程前后不过五分钟。待我提着工具回到餐厅时，沙拉才被她小口咀嚼到一半，而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看视频。对于我这么迅速的去而复返，她明显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地抬头望我。我解释道，只是电线松了一根而已，没有其他的故障。她哦了一声，说完又继续投入到电子屏幕里去了，边看边吃，活脱脱地小孩子样。我心里暗想，这人也太不顾忌自己的形象了吧，还好现在没有其他客人，要是被粉丝看到了，岂不是要失望透顶，不对，说不定会被说成可爱呢。想罢，我便自顾自地放起歌来，为映衬午后的闲暇，选了MUTE的《FOREST WALLK》，钢琴的浅浅旋律伴随窗外的风铃声荡漾在餐厅内外。

抛去我自己，裴诗妍的进食速度可谓是我见过的平生最慢，一盘沙拉而已竟然也费去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在此期间，歌曲从MUTE走到了鲁多维科，又从《experience》转到了Asher Monroe的《try》，我也将厨房彻彻底底打扫了一遍，动乱的桌椅也都物归原位，观景台上的盆栽尽数搬到室内，一切井然有序，等待着海燕的过境。后面无事可做，只好坐到柜台上翻开《挪威的森林》又从头看起。“三十七岁的我那时坐在波音747客机的座位上…”亘古不变的开头，亘古不变的情节，我早已烂熟于心，甚至第几页讲了什么我也能细细说来，按理说一本书翻来覆去读个十几遍只会使人身心俱疲，徒增无聊，并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收获，所谓的主旨核心从来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难以用统一的声音文字固定下来，既然于此就不必在一词一句之间去寻找契合他人观后感的高大境界，反正交流也是各说各话，不如不说，自得即可。那么翻读十几遍更是无趣，然而我却乐此不疲，不单单是村上的《挪威的森林》，还有川端康成的《千纸鹤》《山音》，我都如入魔障般月月翻看，每次读来都感觉自己行走在一番奇异世界里，这世界里风景随着书中文字变化莫测，仿佛具有生命给予我一种人在归途的温暖感觉。

“这是林少华的译本吧？”不知何时，她站到了柜台前，端着空空如也的玻璃盘。

我抬头看了一眼她，点了下头算作回答。

“这个放哪？”她将盘子递到我的眼前，对我的冷漠毫不介意。

我从书中抽回神，接过盘子，放到后厨的洗水池里，回到柜台见她正聚精会神的看书，出于一种同道中人的心心相惜，我并不忍心打断她，但发现时间已经指过3点，再看远处海上的乌云已经蓄势待发，便只好出声提醒，“时间不早了，就要变天了，你还是早点出发吧。”

裴诗妍转身望天，点点头，放下书掏出钱包，将餐费结算给我。

“车子已经修好，你原路回到小镇就可以随便走。”我一边叮嘱一边将她送到院门口，她则好奇地左看右看，听见我的话又看向我，眼睛里闪过疑惑却没开口，我以为是脸上在修车的时候蘸上了油污，抬手去擦，一无所获，便就置之不理了。目送她走到车旁便准备抽身返回，未想到她转过身向我挥手告别。

“谢谢你的水果沙拉，很好吃！”她说。

我不置可否的耸耸肩，随意地摆了几下手，“一路顺风。”尔后见其发动起车子，绝尘而去。此时我倒没了返回餐厅的急切，像之前看见她时一样倚靠在门框上，目光穿过小镇去向未知的地方，脑子里还想着裴诗妍的容貌，不得不说安安静静的她坐在阳光里的样子真的很美，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夏荷般的独特魅力，而放下戒备后的亲近更令人好感大增。我心底暗笑，倘若是几年前的我，一定会痴迷上的吧。

我久久地倚靠门框上，随后叹息一声，让海风吹散纷乱的思绪，返回餐厅，继续自己的生活。

第一次尝试将自己的故事通过文字的方式记录下来，也没有学过专门的文学技巧，只想要平平淡淡地娓娓道来，如果有好的建议与想法，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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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