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苞欲放的花朵在清凉的细水浇灌下缓缓的舒展着身姿。
老妇人慈祥的看着它们,然后缓慢且温柔的将泉水送置花朵根部。
阳光绚烂的光色扫过鲜花的全身,也同样照清了她鬓角边上因为年岁和操心生出的老年斑。
浅褐色的圆点在下颚处开始,慢慢爬升到耳垂,耳后,而在鬓角银发盖住的部位,褐色的痕迹在这里变浅,又或者是藏于阴处的缘故,下一秒便全部暴露在阳光下,颜色会比其他褐斑更深更明显。
老妇人有一些胖,这也使她不像其他瘦骨嶙峋的老人一样脸上布满皱纹,因此,她所露出的笑容也比其他老人笑时更加好看面善。
她浅浅的笑着看着对面正在不断给她的花换土的青年。
“你说角落里的那只桶是怎么回事么?”老妇人的声音很轻,但却依旧能让眼前的青年听清。
蓝花的光色映着青年秀气的脸庞,他似乎正在欣赏他手里正在照顾的花朵。“嗯……冰心花么?您什么时候爱养这个花种了?”
青年的手指在土里一深一浅,把花土中央刨出一个坑,随后将身旁放置的沃料填到坑里,拿起撂在花盆边的花推铲子慢慢将坑洼的土壤推平。
他的动作很细心……仿佛没有看到衣角已经被泥土碾脏潮湿的袖摆。
他没有嫌弃,没有不耐烦,甚至连一丝一缕的微丝眼神都没有。
他脸上有笑,很舒展,很自然。嘴角弯起的弧度很漂亮。
等到他依旧与老妇人一个步调把几盆花的土换完,水浇完,他才慢悠悠的道:
“宝贝……你布置的暗喻实在是太明显了,我想不瞧见都难啊!”
清风微微拂过老妇人的脸颊,吹起她鬓角有许苍白的垂发。
她见得有些臃肿发胖的脸渐渐聚拢,眼角边处清晰可见的鱼尾纹迅速从脸上淡化褪去……
不消几分钟,青年面前的人便换了副模样。
嫣然是位正值最好年华的青春少女。
青年向她伸出了手,女孩将刚从花枝杈上剪下来的杂枝交给他。
“……虽然知道你对普斯女士十分尊重,但也实在没必要将自己灵力的种子在她身上种下,让她下意识忘掉一些事情,并且按照你的想法重复做这些非要我注意到吧……”
青年看着少女笑得更温柔了,那样的相貌不论是舒亭远,苏如凤,萧宁婉,寒凛或者叶晓禁中任何一位看到,都会觉得熟悉。
那少女道:“也是因为辛苦她啦……她上半辈子吃了太多的苦,知道了太多她不该知道的东西,这算弥补,让她在这栽花种菜,虽然寂寞,倒也恬静。”
少女悠悠的扫过一眼他们方才精心栽培的花朵,笑容甜美,声音动听:“……普斯女士最喜欢的花朵,冰心花,非常适合她现在的身体,她太需要静养和脱世了,在加上近日天气炎热,冰心花属冰寒,也不应该让老人受这样的罪。”
“调节院中气温吗?也的确是你能想到的事。”青年回答说:“不过,冰心花并不是陈女士最喜欢的花朵吧!”
“嘻嘻……”女孩突然咯咯笑起来,这个声音相信是秦岑萧宁婉最熟悉不过的。“……我当然知道她不喜欢,但我说的不是合适么?关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另外,这似乎是我说的算啊!”
少女吵青年摊了摊手:“要不是我出不去,我也很想要一个这样小院子呀!女士这里有,我又不是很麻烦她,自然也很愿意与她共享这里啊。”
“不过说来你也是很配合,普斯女士并没有察觉到我在这里。”
青年朝她笑笑,随之走到那只还在趟着水的桶旁边,少女跟着他一起过来了。
那湿润的土壤仿佛特别有活性机性,才消一会功夫,那片秃壤上又有点绿色映出。
“你什么时候回来。”少女这次语调非常诚恳。
“亲爱的……不是你赶我走的吗?我怎么敢回去?”
少女道:“…那……这条…或那条裂缝,你都不打算修补了吗?”
“那就请你抽回灵体,别让我回去的时候,你还是虚渺幻沙的样子。”
青年的声音很沉,很稳,不紧不慢,又颇有风度。
不知为何,少女的心里有个什么悄悄的落下来,似是探到了深渊的底部,很安稳。
风本来就没有多少,又因为热天烈阳的缘故,那风少得可怜,与热气相连。
但此时此刻,却有一股清流从他们两人之间跨越。
“我们两人里外应和的这一经过,也终于可以收尾了。”青年最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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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我们一个好结果。”
……
凤莹阁主手中的罗盘指针正在不住旋转。
一格…
两格…
三格……
直至第四格,指针的速度开始变缓。
然后慢慢停下向最上方那颗绿色的圆点靠近。
他抬头看着巨大仪器上空的苍穹,把手里这个立马要突破最大数值的罗盘藏到身后。
“回来啦?哈哈。”他僵硬的转过身子,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数值状况。”这个刚回来的人显然不与他卖关子。
凤莹阁阁主摇摇头,随后将那颗罗盘递了过去。
凤莹阁只管天象和祭祀。所以凤莹阁掌握着整个奇峦最好的星罗仪器和通天之法。
凤莹阁指了指已经拿在萧宁婉手里的罗盘,又指了指自己面前笨拙又复杂的仪器。
目的很明确,是想让萧宁婉自己测一下。
“还是……情况不容乐观吗?”萧宁婉想想道。
凤莹阁阁主没有回答他,目光注视着仪器最顶部的一颗金色零件,观点毋庸置疑。
自从上次秦岑闹出来的雪族重生之后,奇峦在某个方面上进入一个从来没有过低谷期——
弟子数量急剧减少,所剩下的不是受伤的就是半残的,那山脚下的乱葬岗为此多了许多片墓地,可见这次伤亡之惨重。
而为此厮杀所使用的法宝,兵刃,也有极大程度的损坏。断刃,折戟,零散的药粉,破碎的机核……分布在雪山的各处,每过几里地就能捡到他们的零件,碎片。
奇峦的藏兵室,备用兵窟被搬空了大半,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其余剩下的,便都是些没有攻击性的法器。
综上所述。
人数的减少和法宝的消耗使奇峦甚至拿不出以前战斗力的二分之一。
更要命的是,墨影河上原来密密层层精心布置的屏障被打破了大半,若要修复,也回不到以前那种强力。
“所以现在是靠向外贩卖奇峦的初始资源才勉强支撑境内的资金消耗吗?”萧宁婉曾向负责监管的拓云阁阁主问过此事。
“是啊……不然,萧峰主是有什么高见吗?”拓云回答他。
拓云阁阁主说是好云游,实则是去社交。
对于奇峦这种不闻世事的世外桃源,派人云游社交是最好的折中之法,因此向外求助支援,也是可以度过危机时刻的办法之一。
鉴于奇峦的做派和一贯印象,包括境内充沛的灵力和资源,奇峦其实从没脱离过有心人虎视眈眈的馋足,若此次受挫外知,指不定会成为瓜分,蓄意报复的众矢之的。
所以能践行的方法只有:将奇峦特有的资源拿出交易,从而换取利益治愈面不全非的心脏,削去其实无关紧要的装饰,保全最重要的利爪和核心。
那些资源是很富足的,而且是奇峦地界独有的。
即便只是拿出一小部分拍卖,识货的人愿买,也能收获不小一笔巨款。
更何况是拓云这位云游游说亲善大使,烈酒轮过几番,他就对对方吐露心声。“就论你我这样的关系,想要什么样的资源都好说,虽说我们那里风声紧,这东西也稀……但你兄弟我也能做主给咱们个友情价嘛!”
“都是做朋友兄弟的,以后也还得相互照应,承蒙关照……嗝……明天……最迟后天,我就进一批货出来,我们……悄悄的,就收我好大哥一个送货钱啦!甭跟我客气!大哥把路费报给小弟就行了……朋友……都是朋友。”
之后,交易谈成,不仅挣到一份不小的利润,并且对方也会觉得划算,占了便宜。
“拓云阁主为之动用这么多年交涉,真是辛苦了!”萧宁婉听到资源无关紧要,又力挽狂澜好转了当前局面,不免松了口气。
“我动身社交便是为了这一天,聚集外界之力于我所用,总不让奇峦太单立,若要是人间崩塌,也要保障奇峦最后一个沉灭。”
“当下眼前最是紧要,至于那些被我坑骗过之后后知后觉……就等到时他们发觉寻来再作法吧。”
采集包装的原材料一包一包被运到船上,一看就知是要即将运输出境,卖给那些早已预定好的冤大头的。
“这些都是奇峦独有的矿物,不能研究成分,也更不可能植株繁衍批量生产……所以算是我们奇峦垄断,具体说来也没什么大碍。”
“但也会招来羡慕嫉妒恨吧!”萧宁婉注视着拓云,随后作揖送行。
因为,不管是萧宁婉还是拓云哪一位,他们两个人都对一件事情笃定不移。
奇峦这些年来,明里暗里受到的羡慕嫉妒恨还不少吗?!
萧宁婉心领神会,而拓云则心知肚明。
闻后,再转到凤莹阁阁主这里,许多事情便不想而知了。
修复,或者说是治愈,可不单单是光有资金就能足够的。
伤筋动骨一百天,病人卧床也得有个康复期。更何况,现在奇峦中活的人大多半费,需要很长的恢复时间,还未必能完全治好不遗留后遗症。法宝大多精炼稀缺也难以找合适的材料替补,就算能修能用,也达不到原先的强度,制不出原先的质量……
更别说的是……死人也亦不能重生。
凤莹阁阁主长叹一口气————现在从情况和时间上来看都是要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