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
红刃的柄刃与鸣尘的侧刃相交。
不巧的是鸣尘偏离了方向只拦住了一段,而另端有着锋利刀刃的匕尖却弯进了肉里。
锋利的刃尖在肩膀脓肉里盘旋,生生在旧伤口里挖出一层血肉。
鲜红的鲜血迅速从臂膀伤口喷涌而出,碧蓝的衣衫顷刻染红了半边袖子。
新伤割在旧伤,萧宁婉吃痛,那受伤的手臂止不住发抖,将那把本握在手里的那柄利剑脱手,啷当落地……
那红刃似是见到什么有趣的事,刃上还沾着他还未干涸的余血欲想再割一次。
四周随风而起的凤火他已无暇顾及,烈火迷乱了视野将那红刃的诡异难测掩藏到极致,萧宁婉凭着五感的直觉判断红刃滑行的方向,那只本来握剑的左手换做右手再次抵御。
烈火滔天起了墨雾,萧宁婉站在火圈中央,忍着痉挛伤口肌肉的阵痛,将那把长剑舞作了虚影。
他是寻找破阵的其一方法,也想寻找现在他这种状态破阵的其二方法。
他现在的状况是旧伤又发,水囚灵力不能如意随他调动。
他有点恐怕……林子背面这些人不准他去的,是他这些天所想所找的……
火焰再次突袭,手指间的灵光乍起,打消了这处火光的执念。萧宁婉再次回身,鸣尘听他号令闪动着灿白的光亮,替他挡下欲要背后偷袭的那柄短刃。
红刃鸣呜一声隐去,红火成了乖巧却不知在那处肆虐。
萧宁婉提起长剑,白光在烈火间划出几经幽弧完美的曲线,将烈光和红刃的耐力磨损到极致。
擎风擎电,无经变换,他眼里无水无勾,在烈火中探到了稀薄,转而即将奔出烈阵之外……
他忘了他左臂的伤……
伤口处渗出滴滴血味的吸引足够支撑红刃不甘再来一次,它疯狂般扑向他左臂。
萧宁婉是真的没注意到那段跟来的红刃,他察觉的为时已晚,一段黑色的红光痕迹现入他的视线,在即将割进血肉的弹指一瞬他听到刀刃相割的脆响,红刃改道。
那短小的痕迹转瞬即逝,但也因这细节末端被那人捕捉到。
身后的焰火已被吞没,逃出烈光的萧宁婉,望着见那黑影痕迹的幽林深处喃喃道:……亭远。”
苏如凤因感应到那边萧宁婉逃脱了火阵气急败坏,正要低骂是哪来的这么一截多管闲事的刀鞘,就被舒亭远捉住了衣袖。
舒亭远的声音:“跑,快跑,他离了阵很快就能找到这里了。”
苏如凤倒是对萧宁婉态度轻蔑,正要告诉舒亭远不急,他的手腕却被这人狠狠拽住,二话不说,拉住就跑。
这力道来的猛极,差点没拽的一头栽地,他的脑袋赶不上舒亭远的变化,怔懵被他有力的劲道拽出许远。
他神情已经从那点茫然变成了愕然,跑的时候还被过路的小石子拌了脚,有些磕磕绊绊的:“你在干嘛……”
“我带你跑。”舒亭远道。
“不……不用跑,我要这点纳错的能力都没有……怎么还有胆量跟他抢人……”他试图调整奔跑的呼吸不均,但是却越喘,越口齿不晰。
“不……不用……让他发现也没多大关系……我可以赢了他再带你走……他的脸应当……应当是很有趣的……”
“那你就去找你的有趣去吧!”舒亭远松手了,似乎还因为追尾急停的原因推搡了他一把。苏如凤在极速条件下突然被强迫站住,有些癫鸢倒凤的迷糊。
他听舒亭远道:“走不掉了啊……他已经看到我了。”
白色的光线如语而至,似是乍现的锋芒,流电般卷上苏如凤的喉咙。苏如凤气态迷茫,霎时还不知所云,但也因提前提防和身经直觉暂做动作。
他欲要侧身将白刃躲开,谁知暗红色的光刃却先他一步拦腰阻断,替他挡下这个若躲避不及则会直接取命的寒器。
鸣尘握在萧宁婉手里,还闪动着流金的灵光。
他们两个人已经双双暴露在那个人眼中。
萧宁婉冷冰厉冽:“怎么还带带坏小孩的!你命该取!”
苏如凤本觉得他会笑,他的笑是几经疯魔和癫狂的,可现在对上这个意外他却不知道该如何笑出来了。
他应该是很想看到萧宁婉的白刃割断他的喉管,或者也是应当是割伤出血,有些凉意和痛感并生,他才觉得自然和应当。
他的反应理当是躲不开这道光刃了,但这个不何从滋生出的这个意外打散了他下一步的预想,他没想到竟有人护他挡下……对他来讲还有些不可思议。
舒亭远手快收起末鞘,却还是叫那人看得真切。他只得道:“师尊莫要伤他……”
“怎么?”萧宁婉已见失徒,语气也不见缓和。“打算窝在外面瞒我多久?!”
萧宁婉两道寒光看着舒亭远,竟是半点目光都分不给刚才还设法掌局谋伤他的苏如凤。
苏如凤当然知道萧宁婉唯一目标就是这人,但也气不打一处觉得他忽略自己忽略的未免太自然。
萧宁婉左臂的血还淌淌流着,脸色寒气与苍白交加显然极怒之盛,连那稍有温情的桃花眼都将眼梢的戾气增上几分。
盛怒之下,未免做极端之事。
鸣尘“嗡嗡”直响,如同隼鹰般撕裂的鸣叫气极横生,回身袭向还在旁施展各种万千思绪尚未归身的苏如凤。
苏如凤见这人终于肯理他,红刃提手召归,极快卷起一阵风流。
末鞘挡在他们俩之间。
先一步隔下了猎鹰。
舒亭远执拗挡在萧宁婉面前道:“我说了。莫伤他。”
他倒是没等萧宁婉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因为什么,你怎么了?”的这些话,率先拨开横在俩人之间的灵流,将末鞘的尖刃往萧宁婉胸口处刺。
他这一举动没有理由,把苏如凤都惊得微微怔住。
萧宁婉自是不断后撤,手里运掌要捉住舒亭远握末鞘的手腕。
他捉住了。
但末鞘却从舒亭远手里脱离,直径回旋攻上他的后颈。
萧宁婉顾及身后那道寒光,直握舒亭远手腕的手掌被舒亭远挣脱。
舒亭远旋身从身侧推了他一把,将即将飞置他脖颈侧的末鞘收回袖底。
他听到舒亭远跟他讲:“师尊,好久不见,这次消除了水囚的禁止,我们正大光明比一次吧!”
红刃划出一道凶光,只是这次发出红光的是舒亭远的末鞘。
红色的痕迹虚幻叠影,萧宁婉不断回抽鸣尘挡住末鞘的各种攻上角度。
末鞘短小刁钻,舒亭远全身的墨色埋进夜深里,已经不能很好的判断他具体的进攻线路了。
萧宁婉借着五感和对舒亭远熟悉的猜算预演,白刃与红光的相交相赤也在一阵交锋中如耳。
黑夜如同光洁,舒亭远如同影魅,末鞘本就诡异难当,此时利器与它主人一并隐藏在幽暗里,也实是不好锁位。
周围的林叶因他们的激战而坠落,像是千万个虚渺的蝴蝶虚影,将周身可判之位掩藏,萧宁婉一手掌着长剑,将落眼即及的飞叶斩断,再次对上那道掩盖于深处的光刃。
末鞘与鸣尘一同发出声响,如同震天灭地的震撼!将两人以气相抵推出许远距离!
萧宁婉喘着气,手臂放下,将剑尖对准地面,但目光沉沉。
他的剑气虽然震撼,但也折腾不起长时间如此发力,他是以速制敌,消耗时间越长便是越发得不到好处。
他对上他的徒弟已经有许吃力和难堪。
萧宁婉额前泛起密密细汗,但借着昏暗的夜色,被他强任压下去。
舒亭远声音在两道刃光对面响起:“还打吗,师尊?我们还没分出胜负呢?”
萧宁婉厉声吼道:“你是疯了!”
舒亭远淡淡回声,脸上却没有多余的变化:“不疯不疯,你要是有力气不还是要打他,这是多难得的好机会,我惦记想赢你想多久了,不妨就请师尊看看,我现在有没有这个实力赢你。”
说罢,又手提末鞘冲来。
萧宁婉手握鸣尘的光刃在与那短刃相接,相撞的橘红色火星在兵刃之间绽放,他觉得手臂一酸,随即冰凉的利器划上了他的脖颈。
一道寒光从他的颈侧皮肤刮过,滑下一道绽开血肉的口子。
他终究没挡下这道红刃,让它触及到最命悬一线的柔软处。
他觉得脖子边上有些凉,随后有股热液从里面淌出,没有其他的感觉了。
他本握着鸣尘的手臂被搀起,他觉得身子发虚本能靠在搀着他的那个人身上。
舒亭远目光动了动,随后顺下了他手里还紧攥着的鸣尘,将自己搀扶着他的那只手臂的手塞到在还紧张失去兵刃的手里,与他十指相合。
他的手很虚,很凉,还沾着密密层层的水珠。
汗……很冰。
他把他的手心与那人包裹,将手心里的温热通过贴触传达到他手里。
他轻轻说道:“不打了……不打了……我已经赢了,师尊疲累……还是少动作的好……”
他自是心疼,师父竟然虚成这样……
赤沫在旁边默默看着这场好戏,然后笑眯眯的身侧黑暗走出。
他问道:“解决了?”
舒亭远抬起还在注意萧宁婉的脸,回答他:“暂时……没什么威胁了。”
“唔……要我说,他不应该这么弱的……”苏如凤走近萧宁婉,想要贴近看看他脖子上舒亭远划出的伤痕,却舒亭远用手挡住视线。
“你这……”苏如凤有些不悦。
“我没下狠手,只是割伤了皮肉,死不了。”舒亭远道。
他不愿意让苏如凤离他太近。
自然不会把那道伤口露出来给苏如凤看。
他刚才没能想到末鞘虚晃一击能割伤这个人的脖颈。
萧宁婉本应该是可以躲开的,即使自己灵力全开也定伤不了他分毫,所以方才他是全力以赴,并没有对面前这人收减半分灵力。
他是看到这个人紧握鸣尘的手微微颤抖,才在脖子锁骨的位置试探,割下这么一道。
他这个动作是不明智的,甚至他自己都觉得他这么做只会被反钳。
没成想萧宁婉不仅没躲开反制他,反而被这个拙劣的动作划出了血痕。
他脖子上的血阴阴流下,看得舒亭远将末鞘收回,搀着他这位虚弱的师尊停下还紧张格挡的手臂。
至始至终,萧宁婉选择的都是格挡,而不是攻击。
明明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他却不想伤他弟子分毫,不论是方才在火阵里不用水鞭,还是现在鸣尘剑尖从未指向徒弟。
舒亭远知道,舒亭远他知道……
这道血痕赢的太蹊跷,让他对这个现在微微依靠在他身上年长师尊有种猜测和不安。
这同样不是正大光明的胜利,以这个状态对“他”,难免太不公些……
苏如凤道:“哎,这么关心他啊?那你刚刚干嘛不让他打中我啊?”
苏如凤还在想舒亭远替萧宁婉挡完那个即将能费下这个人手臂的红刃,然后转而又替自己挡下能割破他喉管的鸣尘。
而现在又将利刃割上了萧宁婉的喉咙,割出了血,却看都不准他看一眼。
苏如凤道:“你呀,在想什么呢?”
“你若是护我啊,现在补上一剑就好啦,他死了,才是真的没有威胁。”
舒亭远道:“对不起,方才影响到你废掉我师尊手臂的短刃是我放过去的。”
苏如凤笑了:“那你到底是在干嘛呀,你不觉得一会儿帮他一会儿帮我很矛盾吗?”
“哦,我懂了,你谁也没帮……你只是保证我们两个人谁都不会被对方弄死,你不准我去费他的手臂,也不准他拿剑指进我的喉咙,至于后面你与他对打,也是保证我和他能暂时分开。你,只是在维系中立而已啊!”
舒亭远:“………”
随后握着萧宁婉的手更紧了。
“不错,不错,这的确是个好法子。毕竟半个魂魄呢,不然为什么祈祷这个心愿呢?这我当然理解。”
“至于我……”苏如凤顿了顿,心里有潭酸水在翻涌。“赌约不能因为这个人而阻断,这是你之前答应我的。因此你要保我的命,为了维持之前你与我做的赌注,所以你现在也不能跟这个人走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