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对面就没声了,迟奚继续看电影。
“他为什么生气啊?”系统问,“他这么讨厌顾越陵吗?”
迟奚嘴里有糖块,连说话都变得含含糊糊,“我怎么知道,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闻檀呢。”
“那闻檀还会来吗?”
“来不来一会儿就知道了,打赌吗?”迟奚兴致勃勃起来。
“赌赌赌,我赌他不来,赌什么?”
“我赢了你就在一会儿我和闻檀吃饭的时候全程静音,你赢我就……”
“你就不许再试探我当谜语人了!”
“好。”迟奚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上午十点五十九分,“到十二点钟,你看闻檀来不来吧。”
“他怎么可能来,无论在剧情中还是现实里,他都很讨厌你啊。”
迟奚忧伤地叹了一口气,“要是真这样就好了。”
他又点开一个评分极低的R级鲨鱼片,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十一点三十二,电影正演到**,夺命九头鲨的九个头分别叼住了一个人,正要吞下去的时候,迟奚手机震了一下。
went:下来
迟奚就把电影暂停,坐那不动,然后开始在意识里大声咳嗽,“咳咳咳咳咳!”
系统:“……”它已经全自动静音了还要怎样!
闻檀今天是骑摩托车过来的,天空里飘着点雨,湟川的三月一贯如此,阴沉的乌云遍布天空。
迟奚遥遥地从大楼里走出来的时候还在讲电话,神情生动得过分。
然后迟奚马上就注意到他,很快朝他走过来。
“小闻,我们去吃什么呢?”迟奚随意地问,眼神像只轻快的蝴蝶,飞来飞去,但从来不会停留在他身上。
“日料。”
“我不想吃鱼生怎么办。”迟奚给出他的意见,“咱们去吃其他的吧。”
“你昨天还想吃,今天又变了。”闻檀瞥他一眼,把头盔给他系上,“低头。”
闻檀跨坐在摩托车上,穿着黑色光面的皮夹克和黑色长裤,蹬着一双军制长筒靴,目镜掀起来,露出十分艳丽的眉眼。
闻檀正十分专注地帮他戴头盔,尤其是脖颈下面的系带,闻檀手似乎一下变笨了一百万倍,黏黏糊糊又拖泥带水,似乎怎么也弄不好。
我有说过我想吃鱼生吗?迟奚突然想起来,他好像有在社交软件上讲过,过了两分钟发现忘分组了又删掉了,闻檀能看到也是稀奇了。
“我这两天胃痛,鱼性凉,所以还是不吃了。”迟奚随意找补了一句。
说罢他看着闻檀,闻檀说不清是怎么,脸上染着轻薄的红意。他一根手指随意点在闻檀脸颊上,倒把闻檀吓一跳,“你、你干什么。”
迟奚随意地说,“我担心你发烧,你又淋雨。”
“是小雨。”闻檀这下手指灵便不少,很快给迟奚把头盔系好,语气很闷,“你快坐下。”
迟奚坐好后,听见闻檀又说,“我以为你喜欢淋雨,一下雨你就钻到雨里去。”
迟奚顿了一会儿,眼睛温柔地扬起来,“淋雨的时候我会觉得很安静,我喜欢安静。但你淋到雨会生病。”
“我不会。”
“你会,你总是不会照顾自己。”
“能不要这样说话了吗。”闻檀说,声音像雨滴一样坠落,“明明一点都不在乎我死活吧。”
“你真是虚伪到让人恶心。”
“是吗。”迟奚忽然笑了一下,“行了,我想好了,我们去吃面吧。”
然后闻檀说,“好。”
闻檀这个人,又恨他,又从来不会拒绝他。
闻檀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好,我马上去接你。
闻檀你回我回晚了两秒!对不起网有点卡。
闻檀你喜欢下雨吗?心里不喜欢也要说喜欢,听到没有!听到了,我也喜欢下雨。
闻檀你刚刚淋了雨,要含姜片驱驱寒。我不吃姜,但是,好吧。
闻檀去意大利学油画学雕塑吧。你想让我走吗,那么好吧。
闻檀,跟我回家吧。
………好。
在迟奚的指挥下,闻檀七拐八拐钻进了一个小巷。雨下得大了一些之后,闻檀就把目镜掀开,雨飘到他脸上,睫毛都滴着水。
迟奚站在他对面,看见雨滴像泪珠一样从闻檀的脸上蜿蜒下来,自己倒没什么事,就是外套忒吸水,现在潮潮地挂在身上。迟奚问,“小闻,咱们当时为什么不打车呢?”
“因为我是艺术家,我们艺术家喜欢淋雨。”闻檀把迟奚的外套脱下来挂在手臂上,“你呢,你是笨蛋。”
“有自己说自己是艺术家的吗?小心画卖不出去。”
“卖不出去就转行,听说德国那边还给美术生提供就业。”
“那太好了,咳。”迟奚没忍住笑了一下,然后又赶快低下头,“完蛋了我的功德又没了。”
闻檀顿了顿,似乎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他终于说,“……很久没见你笑过了。”
“因为我们分开太久了。”
确实是分开太久了。都看不清你是骗我还是真心了。闻檀睫毛轻轻颤抖,像蜻蜓振动的翅膀,可能也是他越来越不愿意看清了,越清醒越痛苦,还是糊涂一点好。
迟奚已经坐下了,胳膊撑在简陋的桌面上拖住下巴,伶仃着,眼睛很无趣地往上看盯住白炽灯,他坐在白炽灯冷硬的光晕里,竟然也还是显得生机勃勃。角落里的水箱刚扔进去几尾鱼,活泼得不像样,黑色的脊背划破水面,自由地起伏。
迟奚很自然地对他眨眨眼,“你听过舒伯特的《鳟鱼》吗,李斯特改编,基辛演奏版本。”
“感觉那只鳟鱼很活泼,肉质很肥美的样子哦,”迟奚继续说,“反正跳起来挺有劲的,不知道能不能尝一尝呢。”
“你还是想吃鱼么,小猫?”闻檀眯起眼睛,“那刚刚又为什么说鱼性凉肠胃弱吃不了日料,明明更方便吧,位子我都订好了。”
“我要听真话。”闻檀说,“别哄我玩了,我听得出来。”
“因为我闻不了血气,这样说你满意了吗?”迟奚说,然后指挥闻檀,“我要吃那条鱼,做成水煮鱼吧?然后吃细面条,要荞麦面,汤底要老鸭汤,你告诉老板,这是她家常备的。”
“你来过?”
“很久以前我是常来的。”迟奚说,“快去,一会儿我还要回去上班。”
闻檀很听话地去了。
面很快上来了,很清亮的汤,牛腱子片得极薄,错落地码在上面,艳红的辣椒,嫩绿的韭花和金黄的花生碎排布得很有规矩,鱼处理起来麻烦,还要一会儿才能上。
闻檀踟蹰了一会儿,嘴唇被牙齿咬得发白,“你不去吃鱼生是因为担心我吗?”
“不是。”迟奚根本没有看他,面碗氤氲出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
“你又骗我。”迟奚抬起头,闻檀的眼圈都红了,“是因为我对不对,你还记得、记得我闻不了血气,是不是?”
闻檀的眼睛长得很讨人疼,眼泪没掉出来眼眶先红一圈,总让人反思是不是亏欠了他。
迟奚把手伸过去,闻檀就垂下头把脸贴在迟奚手上,像一头被驯服的羔羊。
迟奚说,“小闻,你不用在意这些的,这是我应该做的,是我欠你的。如果记住这些,那你要怎么对待我呢?如果不知道怎么对待我,就只需要恨我就行了。”
“我是怎么把你带回家,怎么把你扔到国外,怎么逼迫你为我送死。单纯的恨会更好受一点。”迟奚轻轻摸了摸闻檀的脸,闻檀的睫毛一颤,一滴泪就掉在迟奚手背上。
“你总是把自己说得很好,其实很讨厌我,对吧。”
“我特别讨厌不喜欢顾越陵的人。”迟奚说,“你讨厌顾越陵的时候我就讨厌你。”
然后弯了弯眼睛,“开玩笑的。哎呀,其他人还以为演偶像剧,大家都看我们呢。”
闻檀四周一看,大家纷纷低下头装作很忙的样子。于是他又抬起眼,双瞳剪水,目里含情,终于不纠结,“你找我来干什么?”
“别天天让人盯着我了,监视我的账户这种事情危险的,去找周继哲谈条件更危险。”
“不行。”
“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不好吗?”
“你总是骗我。”
“不会骗你。”迟奚很无奈地笑,“我哪儿骗过你?”
闻檀不说话了,直勾勾地盯住他,瓷白的脸上挂着一滴泪,咬着牙,“我恨你。”
迟奚说,“我知道。”
沉默。
“所以答应我了吗?”
“没有,”闻檀说,眼圈还红着,“我会一直缠着你的,直到我死了。”
“你不会死的,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迟奚把手帕拿出来递给闻檀,“给,擦擦眼泪。”
闻檀垂下头,一滴眼泪半掉不掉地悬在睫毛上,“好。”顿了顿又说,“你话也说完了吧,我走了。”
“我会给你去国外的机票,身份证明和虚拟账户都办好了,你去之后再也不用回来,不用为了我死掉,你妈妈我也会照顾好,你去吗?”
闻檀的脸色苍白的像一截骨头,“不。”
闻檀转身走了,几秒钟之后脚步一顿又转身回来,把自己的外套脱给迟奚,“你的外套都湿透了,不要一直穿。”
闻檀一直低着头不肯抬,因为他很多年过去还是没有长进,完全没有学会自如地控制眼泪。爱也并不全心全意,恨也不能彻骨入髓,到底要怎样面对这个人。
而迟奚只是轻轻说,“再见。”
他看着闻檀走出门,然后轻飘飘地对柜台那里一个骑手说,“小黎,不跟我打个招呼吗?”
黎今尴尬地扭过头,“嗨老板。”
虽然确实是0人欣赏……但写起来还是爽爽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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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爱恨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