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宗凌盯着周若蕊的唇,目标明确。
她的唇是浅粉色的,软软的,润润的,嘴角自然的上翘,像是一直在笑。
很难见她这样安静的时候。
宗凌没什么犹豫。
魔本就是跟随欲.望,随心所欲的生物。
他连亲人的时候,都是傲慢的,眸光睥睨,没什么感情,几乎是冷淡的。
他的唇覆上她的。
先是温暖,然后便是凉凉的触感。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就如同两块石头碰了碰似的。
此前情妄汹涌、缠.绵润意,尽皆消失不见。
宗凌退开了一点。
眉费解的轻拧,颇有些不满似的,又确认一般,向下轻啄了两下。
除了不轻不重的两下碰触,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宗凌没有期待过。
但现在他体味到了什么叫失望。
——一个从未出现在他人生中的词汇。
他又试了几次,最终觉出些索然无味,本想离开,却又觉得不甘。
最终坐回来,不轻不重地弹了个周若蕊的脑瓜崩,这才眉目舒展,心情舒畅,满意离去。
*
雨下了一.夜。
第二天,天清日朗,万里无云,薄荷蛋糕般清新淡淡的蓝。
周若蕊伸了个懒腰,微微睁开了半边眼睛,看着熟悉的客栈床顶,松了口气。
太好了,昨夜虽然有些波折,但总算是平平安安回到客栈睡觉,不是在江边凉亭按着大帅哥亲到缺氧。
反派BOSS还是有气节的,至少没有跟过来。
今天又是可以幸福寻死的一天呢。
她翻身起床。
却见窗外清风,夏帘吹起。
绣鞋精致,软玉浅浅,摆在桌前,帘幕缭绕之后,如含羞惊艳的梳妆少女。
这是……?
料子很眼熟,珠翠很眼熟,虽然这黄山红日的绣工有点别致,但周若蕊凭借储物戒中十六双绣鞋的经验,判断这又是魔宗出品。
所以……昨夜宗凌是来送鞋的?
周若蕊:……真闲
不过魔尊确实很闲。
又闲又恋爱脑,一看宗里就没什么事,否则后半部分不会天天追着女主跑,然后又因爱生恨开始毁灭世界。
宗凌现在不会追着她跑吧……?
周若蕊打了个冷颤,嫌恶地撇了撇嘴。
算了吧,虽然帅哥很养眼,被追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但架不住帅哥是个会灭世的神经病。
乖,还是去爱你的女主吧。
周若蕊“啧”了声,毫无心理负担地穿上新鞋。
正巧师妹来叫她出发,周若蕊将随身物品一收,便出门走了。
无声的风吹起她的发丝,少女脚步轻快,无事一身轻。
既不在意脚下的鞋子如何,
也不在意昨晚似真若假的一场亲昵幻梦。
宗凌黑袍披发,倚在门外,清冷的眉眼微抬,扫过少女的背影,又状若不在意地收了回来。
正巧店家端了桃子经过,桃子浑圆粉.嫩,桃香扑鼻浓郁。
宗凌垂首,摸摸自己的唇,有些出神。
*
周若蕊住进了风行舟的单间里。
窗外云卷云舒,疾风呼啸。
周若蕊看得很想跳。
心动不如行动,周若蕊凑上去扒拉窗棱。
其实无双涅槃血脉,对于死亡也是有要求的。
死亡时所受的力,会在复生后转化为体内的灵力。
死的越宏伟壮大,死时所受的外力创伤越大,复生之后获得的灵力越多,跨越的修为越高,她便会越强。
周若蕊不想选太痛的死法。
平白无故的,身为人,还是不想太受罪。
所以她选择了死在魔尊手里。
失败后,便只能小打小闹地尝试,打算测试下小等级的简单死亡能转化出多少灵力。
可惜,魔宗很安全,大家都很爱护她。
没死成。
但现在就可以了!
先跳个楼小试一下。
这么高,受力一定很大吧。
周若蕊在这扒拉窗户,风帆之上,云海之间,宗凌袖袍轻飘,靠坐在风行舟顶上,手中一展书卷,正看着周若蕊扒拉窗户。
旁边小台茶点,弧度漂亮的高腰花瓶中,一枝红梅含苞待放,清雅香浅。
拂垚铃化作花形,乖乎乎地给他倒茶。
倒完他的,又取了个可爱的紫色小酒盅,倒自己的。
端看这份享受意趣,舟中众人皆远远不及。
窗棱缝隙处伸出一只手,努力去够外侧的灵力阀,一团团灵力试图打过去。
像是一只试图开窗够零食的胖猫。
宗凌能从自己的手臂上感受到她的用力。
很好笑。
不知道为什么,但宗凌就是笑了。
周若蕊,比一整个魔修界都有趣。
他看着那只“小猫爪子”,故意扭曲了她灵力的方向。
见她的手受惊般退回,凑出来眼睛瞄了瞄,之后又试探着伸了出来。
心情颇好地又给周若蕊划了一笔账。
扭曲了五次方向,那便抵消五次杀她,嗯……八次好了。
宗凌思量着划线,心神一动,那周若蕊怎么打都没有打动的灵力阀便脱落坠下。
被拂垚铃胖乎乎地接住,带了回来当收藏。
屋内,周若蕊揉揉手臂。
这念头,寻死都是个力气活。
希望她死得其所。
她推开窗户,刚要钻出去,就有零星言语,随风飘入耳中。
“宋师兄,我爹昨晚告诉我,因为外界流言分纷洋,周师姐回宗后会召开三司会审,问询她与魔尊之事,师姐她不会有事吧?”
是仙二代师妹的声音。
听到“三司会审”,周若蕊默默收回了探出去的身体。
三司,宗主,长老代表,弟子代表,三方会审问询,主要针对疑似与魔修勾结的罪大恶极之徒。
小说后期女主被审过。
那时候善若宗遭遇变故,宗门各派心思各异,远没有现在友善。
女主冷然而立,舌战群儒,安然过关。
如果被认定有罪,将会根据罪行给予惩处,最严重的便是烬灭阵,集宗门千万年长老积蓄的一击,挫骨扬灰,身灵尽灭。
一听就很有威力。
很适合当她的首杀。
周若蕊很满意。
可却听宋云不以为然,否定道:“周师妹怎会有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宗门最为护短,要不是其他宗门蛐蛐,连这三司会审也不会有,现在就算开了,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周若蕊:……
一旁师弟又问:“可周师姐昨夜亲口承认对那魔尊情根深种,这样也没事吗?”
“这个我知道,”师妹抢答道:“周师姐这是发烧了,在说胡话,大师兄让我送的退烧汤药,怕周师姐觉得苦,我专门做的山楂汤口味的。”
周若蕊看看桌上喝了一半的透亮红汤:……
男女主就是脑子好,她都要以死谢罪了,还能看出来她在撒谎。
师弟又问:“宋师兄,这三司会审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我们好提前提醒周师姐。”
“提醒了反而紧张,放心,自己人不为难自己人,只要别犯了各位长老的忌讳就行,”宋云想了想,笑道:“犯了一个,其他长老也会帮忙兜回来。”
“她总不能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吧?”
三人笑笑,都觉得这不可能,气氛越发轻松。
然后他们又开始聊各个宗门的八卦,周若蕊还听到了嗑瓜子的声音。
她安静地关上窗户,无声大笑三秒。
谢谢了,回去这就好好被审。
然后她打开窗户,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蚊子再小也是肉。
先升一级是一级。
风,于耳边呼啸。
周若蕊喊了个彻底,但他们飞得着实有点高,她已经喊不动了,还没降落。
下落倒是越来越快,周若蕊还抽空用“v=gt”算了下她当前的速度。
得到一个让人惊愕恐惧的数字。
但许是因为这具修者身体已经自适应了,她并没有觉得有多快。
宗凌仍旧在风行舟上。
他翻过书页,眉眼清透俊逸,近乎漠然地看着周若蕊翻身而下,手脚大张,强忍喉中呐喊,面带笑容,以越来越快地速度坠.落。
在地上砸出来个五十多米的深坑。
然后在坑底爬起,毫发无伤,一脸郁闷。
笑容转移到宗凌脸上。
昨夜唇齿相接,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宗凌渡了一道真气给周若蕊,可保她灵魔不侵,无痛无伤。
任她怎么折腾,都不会有事。
世界清净了。
宗凌扣起传影镜,嘴角挑起笑容,饮一盏清茶,手中执卷,又向后翻了一页。
*
周若蕊人在坑底,心有点麻。
她抬头看着只剩一个点的出口,有点不甘。
怎么原身说死就死了,血脉说被吸收就被吸收了,到她这就一个两个地要保护她。
下的禁制跳楼都跳不破。
她气的直接抠下一块石头来。
石头滚了两滚,微光荧荧。
照绿了周若蕊的脸。
周若蕊:……
周若蕊爬上来时,风行舟已停在旁侧。
裴正白衣襟冠,扫来一眼:“好玩吗?”
周若蕊冲他一笑:“呵呵,好玩死了!”
这一摔不算一无所获,周若蕊掰下来的石头,是枚中品灵石。
她砸出来了个从未被发现的灵石矿。
作为发掘者,她拥有千分之一的份额。
周若蕊不解,怎么才这么点的份额?
裴正微微一笑:“这是各家宗门商定的规矩,千年前还只是万分之一。”
言下之意,便是她的运气已经不错了。
周若蕊不置可否。
裴正布下阵法定位,留了两位同门驻守后,便带着周若蕊回去了。
周若蕊一边磨身上的保护禁制,一边成为深度网瘾少女,混迹于修真界的天涯——海角论道,深挖各家长老的忌讳,为三司会审“做准备”。
风行舟一路平稳,再无波折,在第四天中午,到达了善若宗。
灿阳如火,群山雾绕,紫殿巍峨。
烈烈风声中,周若蕊透过窗户,看到宗门演武场上密密麻麻的同门。
他们身着善若宗统一的白底墨纹校服,浩荡如一副山水泼墨画,一同拉起大大的横幅。
上书:
【周若蕊,欢迎回来!】
莫名的,胸口有某种情感激荡,似乎是原身残存的心绪。
虽然一开始就是被同门嘴,似乎并不被待见,但原身对善若宗径竟是有归属感的。
周若蕊并不太在意。
她终究是要走的,这具身体、这条性命也早晚会消亡,她并不想有太多在意。
少女的目光掠过同门欣喜的脸庞,掠过兴奋欢迎的招手,掠过精心准备的横幅,一直向后,一直向远。
最终落在了正殿堂前的长老们身上。
周若蕊本还在担心,见长老们端正厉严,不苟言笑,稍稍放心了些。
其中一位长老似有所察,抬头看来,正与周若蕊对上视线。
周若蕊迅速对齐长老画像。
霜寒长老,为人古板严肃,眼睛里别说沙子,灰尘都揉不得一粒。
善若宗孤儿堂中,晚上吓唬不睡觉小孩用的不是虎姑婆,而是霜寒路。
霜寒路最讨厌弟子扭扭捏捏,婆婆妈妈。
周若蕊超级明显地瑟缩了下,胆怯地迎向他的目光。
来吧,审判我。
可霜寒路只看到少女眼中的担忧和回避,思及她过往不易,十几年默默无声孤身活在背风小院中。
弱质身躯却抗在千万阴鬼前,护得一众同门回宗。
深陷魔窟仍心胸坚韧,与魔尊虚与委蛇。
终于回归宗门却又要面临不讲情面的三司会审。
她本该荣光归来。
现在这个胆小的孩子眼中,却只有担心,以及强装放心的镇定。
霜寒路坚定地看向她,冲她缓缓地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没事的,孩子。
周若蕊瞳孔微震,被吓得一退,嗯?刚刚霜寒长老是笑了吗?
笑了她还怎么死?不会吧,她一定是看错了!
周若蕊重新看去。
与此同时,霜寒路刚刚反思完,一定是他笑的幅度不够大,周若蕊没看清,以为在凶她,给吓到了。
这次要抓住机会,笑得明确点。
于是,霜寒路调动有史以来最多的面部肌肉,对着周若蕊,露出一个大大的欢迎笑脸。
周若蕊:???!!!
风行舟上搭便车的宗凌:哟,这老匹夫还有这幅嘴脸?
底下热闹欢迎的同门弟子们:……
他们沉默着面面相觑。
我去,发生什么了?
霜寒长老是在笑吗?
只一眼,就如此?
周若蕊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周若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她也不关心。
反正今天,她必须死。
就得躺那烬灭阵底下死。
飞舟平稳停下,外面传来关切的呼唤声。
周若蕊狡黠一笑,拿起刚刚做好的牌子,跳下了飞舟。
冲着围观的弟子,高高在上的长老们,举了起来。
周若蕊:我担心他们不劈死我。
霜寒长老:决不允许自家宝眼里有担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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