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成为森先生的最优解 第15章 暗夜15【增】

我欣然接受与谢野对我的祝福，虽然这再次把她气得不轻，并且嚷嚷着再也不要可怜我一点，再也不会浪费一点异能力为我治疗。

我知道她是赌气。

但我还是认真道谢了。

接下来就是很枯燥无聊的前线日常了。我其实并没有很多时间能专心去做一只哨子——无论是开战，还是战后清理，甚至是军事防御，这些都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我从一个只配给队友打饭的孩子长成了一个能够在战场上有自保能力、甚至于可以独立和敌军拼命的合格士兵。

立原和上野曾经夸过我进步巨大，上野为之自豪并说我有现在的样子纯粹是他教得好。可是现在，我已经不太能麻烦他们两个人了。

他们两个人的状态对比起之前，已经有些糟糕了。在经历了多次死亡体验之后，精神萎靡、行为呆滞成了他们的日常形象，以至于他们的眼神都染上了深深的疲惫和麻木。

反而是被与谢野复活的那一刻，那一声包含着无尽痛苦和恐惧的吼叫，才是他们反应最激烈的时候。也是这个时候，他们才变得稍微像一个正常人。

我又成了一个人。

我只能抓着一切空闲的时间，在那段短短的时间里去用心做一只哨子。又将我当时的心情和状态，用刻刀一刀刀刻进哨子里。

其实我大概也有些麻木了。一次次的死亡之后，是一次次的复活。也许当身体痛到极致的时候，当身体痛了太多次之后，也就感觉迟钝了。

可是我知道我的心脏还是跳跃着的，我的大脑还是正常转动着的。[要把哨子做成功，送给森医生]的信念支撑着我，让我熬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熬过了常暗岛前线的一天又一夜。

我期待着，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当哨子真正做成功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两个月了吧。这个时候，堑壕壁洞的墙壁上已经满是上野画的竖道了。就在他床铺的上方墙壁上，密密麻麻。

那是他用来记录天数的符号，代表着从不死军团计划开始实施，到现在的所有天数。

“我们去撬牡蛎吧？”我拽着上野的衣角，“怎么样？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开小灶了。”

我担忧地望着他，企图通过这种曾经都令我们放松快乐的行为让他重新打起精神。但是很可惜，我失败了，并且失败得很干脆。上野最开始是毫无反应，在我扯他衣服扯得急了，才给我一点反应。

苍白爆皮的嘴唇蠕动，半晌才很勉强地勾起一抹歉意的笑。

“风间。”他叫我的名字，只说了一个字，“疼。”

疼——不是身体上的疼痛，而是笼罩在精神上的剧痛。又或者说，不停被请君勿死治愈，仅仅是为了一个不知道期限、看不到未来的战争。没有希望，只剩绝望。

“如果我想去找森医生的话……”

“那我会祝福你的，小风间。”上野像从前一样抚摸着我的头，“你喜欢森医生不是吗？那我祝你成功。这个哨子我可是也出了力的，他肯定能体会到你的心意。”

“那我开心的话，你会为此感到开心吗？”我问他。

“当然。”他将视线投向了悠远的黑夜，“前线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这样的好事了。”

我用力点头：“那我努力成功。”

-

趁着换岗的时候，我去找了森医生。

医疗办公室，轻车熟路。

我该说些什么呢？我要告诉他，这是我做了好久的哨子，这是我送给他的礼物。我已经收集到了足够多的海风，当森医生吹响它的时候，就能听到了。

我还想告诉他，我已经很听话地为他守在前线了。我有进步，我已经会在战场上保护自己了，也会守护住防线了。再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晋升为一等兵，然后又会变成上等兵。

我会在军队中做出功绩，我会成长起来，成长为一个可以给予自己体面的人。我会回报他对我的所有施舍，我会尽我最大努力站在他的旁边，就像一个真正的人。

然后，我会问他一句话——

“森医生，你可以称呼我为[狩君]吗？”

这么想着，我的心就更加雀跃起来，就连跑去医疗办公室的脚步都轻快了起来。此刻的我仿佛已经抛弃了沉重的□□，只剩下了灵魂飘飘然。

立正，伸手，敲门。

我在内心预演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可是就在刚曲起手指准备敲门的时候，办公室内与谢野崩溃的吼声却传了出来。

“我不想治疗他们了。你这个魔鬼，你就是在折磨所有人——”她吼着吼着，声音里就带上了压抑不住的哭腔，“你能不能放我走，我不想当一次又一次杀掉他们的刽子手了……”

“当然是，不可以。”

慢吞吞的一句话，独特的咬字方式，低沉而又醇厚的声音，就像是一首高雅的古典音乐——是森医生。他的语气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冰冷，冰冷中蕴含着威胁和压迫。

“与谢野君，虽然我很喜欢你，也不介意你平时对我的所有放肆行为，可是你应该清楚自己的定位。你在军队的唯一任务就是，治疗士兵，成为不死军团计划的核心动力。你没有任何说拒绝的资格。”

他们在对峙。

因为不死军团计划而产生了分歧。

我迟疑着收回了敲门的手，并且决定在门口站一会儿，等着他们把这一架吵完。

“可是，士兵们的命就不是命吗？我治疗他们，就是为了送他们去死吗？”

“你当然可以这么理解。在战场上，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森医生理所当然地说着，“如果战争能胜利的话，那都是值得的。”

“那阿狩呢？你也要送他去死吗？一天死亡两次、三次、甚至是四次。”与谢野说话已经接近于逼问了，“他死亡的次数比别人多那么多次。他那么喜欢你吗，你也不在意他的感受吗？”

与谢野……提到了我。

她很轻易地对森医生说出了我喜欢他的秘密。

虽然那并不算秘密。

我有点紧张了，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不仅是与谢野好奇，我也好奇，我想知道我于森医生，究竟意味着什么。当我不在场的时候，我觉得他说出的会是真心话。

“风间君？”提到了我的名字，森医生反而好奇了一瞬，“风间君能在前线发挥这么大的作用，我自然是欣慰的。而且，风间君的能力不正是完美的符合不死军团吗？”

“至于风间君的感受，那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嘴里说着“欣慰”，语气却没有任何改变，就仿佛是最没有感情的场面话。我感觉我嘴角的笑容好像也随着森医生的冰冷语调放下去了几分。

取而代之的是怅然。

“你这个魔鬼——”

与谢野最后朝他吼了一声。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粗暴打开，映入我眼帘的就是与谢野已经哭红的双眼。她在看到我的一瞬间，掩饰般地擦了擦眼泪，就狠力蹭着我的肩膀跑了出去。

我的胳膊被她狠狠一撞，手中哨子就掉了出去，直直地滚落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嗯？风间君？你来了？”森医生也看到了与谢野后边的我。

我正要蹲下身去捡哨子，那个哨子就被一只清瘦的手捡了起来。森医生在把玩着哨子的同时，眼中划过了几分趣味——小小的，白色的，粗糙的，哨子。

“这是……？”他惊讶道。

“是哨子。”我抿唇，又补充道，“送你的礼物。”

我还想说，那里面有常暗岛的海风。可是话堵在喉咙里，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我的心闷闷的，脑子里回荡的是森医生说过的话——我的感受从来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哨子的材质……”

“是我的，我的手指。”我承认道，“我没有用别人的骨头。我全身上下最有价值的，只有我的身体。所以，我用了自己的骨头。”

为什么我会越说越闷呢？完全没有一点想象中的那么开心。我已经不敢去看森医生的脸色了，我怕看到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明明那么漂亮，可是在看向我的时候，那里面却只有冰冷无情的光。

“那……谢谢风间君了。”森医生并没有在意那只我做了两个月的哨子，他随手准备把哨子放入口袋中，就像放入一枚硬币或者一枚子弹壳。

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迫使他停止这一动作。

“风间君？”森医生好奇，“还有什么事吗？”

“我——”我已经完全不奢望提出他叫我[狩君]的要求了，我只是卑微地开口，“森医生，你可以……先不要把哨子放进口袋吗？可以……吹一下吗？只吹一下。”

“吹？”

森医生有一瞬间的怔愣，他也没想到我会提这个请求。但是在片刻迟疑之后，他还是将哨子轻轻凑到了唇边，吹了一下。

呜咽的哨声响在了空荡办公室里。

他回应了我的请求。

顷刻之间，我突然再也抑制不住，泪流满面。在森医生不解的目光中，我抛却了一直以来想要的体面倔强，也抛弃了军功、战争、常暗岛的一切，像是要把自己所有委屈都宣泄出来一样，我在他面前嚎啕大哭。

哨孔仿佛就是我灵魂的出口。

而我的灵魂纠缠着哨音，在悲泣，在呜咽，在哀鸣。

在森医生吹响骨哨的那一刻，他触及到了我卑微而渺小的灵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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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暗夜15【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