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把蜘蛛从脑子里赶出去?
却尘问:“你想要怎么做?”
穆姝眨眨眼睛道:“转移注意力呀。这样,大师你来跟我聊天,聊什么都行,能让我忘记那个就可以。”
却尘不说话,穆姝却等不及,接着往下说:“这样吧,我们来聊一聊......聊一聊------哦对了,我今天换了新衣服,你看好看吗?”
说着,穆姝松开却尘手臂,站起身退后几步在屋子中转了个圈圈,让裙子的下摆在空中飘荡了起来。
鸦鬓如云,明眸善睐,少女笑容明媚,转动的裙摆像一朵花一样。
“大师,好看吗?”穆姝又扑回到了桌子上,仰头看却尘,眼睛亮亮的。
却尘回过神,垂眸平淡地说:“诸法空相。”
“空什么空,我这么好看,怎么能空呢?这个是阿青的衣服,阿青夸我穿上特别好看呢!”穆姝嘟囔了两句,又说:“好了好了,我早知道你会这个样子的。”
她两颊鼓鼓的,像是一只小仓鼠。
看着穆姝臭屁的样子,却尘没多说话,只是问:“还想着?”
穆姝一下子就蔫儿了,无力地点了点头。
其实刚才她看上去没有在想,实际上脑子里还是一直开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环绕播放。
却尘道:“闭眼。”
穆姝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还是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额间有一点微凉,应该是却尘手指点了上来。
一股清凉的感觉顺着额间散开,只听却尘问:“还想着阿青的那句话?”
穆姝脑海中瞬间就浮现了引起她强烈不适的那句话,刚想点头之时,额间凉意互换成暖流,顺着周身经络散下去,她便忽然忘记了阿青到底与她说过什么话。只不过这股暖流到了胸腹处却有淤塞,怎么都通不过去,涨得十分难受。
穆姝正疑惑之时,额间触感消失,她睁开眼睛发现却尘皱眉看着她。
“大师,有什么问题吗?”穆姝眨眨眼睛。
却尘:“你最近可有感到身体不适?”
怎么她的经脉淤塞会如此严重......
穆姝摇摇头:“身体不适,没有啊,只有刚才的心理不适,不过已经好了。大师,我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事。”
现在告诉她也没用,过些日子就要回青莲寺,到时候再请师父看看便好。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话------准确地来说,是穆姝一直在讲,却尘听。
实话说,却尘确实是一个好的倾听者,虽然常常态度冷淡,一副超然物外的样子,但是你若跟他说话,他是会听着的。
说了一会儿,眼见着太阳灼.热的温度渐褪,沈大娘和阿青也要起床了,穆姝这才问却尘要如何处理城主府中的蜘蛛妖。
却尘道今天晚上他便去城主府中,那蜘蛛妖每日都在攫取横槊城中百姓的生气,让他多活一天,城中百姓的危险便多一天。
穆姝自然脱口而出她也要跟着去云云,可是立马就被却尘否了,让她好好呆在家里别出去。
别出去那就......唉,算了,不给大师添乱了,到时候变成人质什么的那简直是拖后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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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圆月微缺,半隐在厚厚的云层之中,夜雾浓重,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远远传来脚步声。
却尘走到恢弘的城主府中,描金匾额华丽贵重,朱漆大门庄重厚朴,但是却处处透露出一种不合时宜的阴森之感。
门前有些许落叶,却尘踏上去发出嘎吱的响声。他伸手推朱漆大门,动作看似轻柔,朱漆大门后却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然后大门缓缓地被推开。
“呜呜呜---”
夜风发出尖锐的叫声,带着门内腐臭的气味散出来。
眼前的景象真当触目惊心,池水已枯,楼阁倒塌,血色在暗淡的夜光下变成了一块一块的黑斑,到处都是腐烂的气味,到处都是森森白骨,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蜘蛛在到处爬来爬去,死去之人的亡魂也在日夜徘徊,显得极为阴森吓人。
即使没有真正见到当时的情景,看到这些也能想象得出有多可怕。
这简直如同修罗地狱。
却尘低头念了一声佛偈,寻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念起了往生咒。
有淡淡金光从他身上发出,那些亡魂安定下来,蜘蛛却异常烦躁,开始一波一波如同黑色河流一样往却尘这里来,可是还没到却尘身边,就被他身上发出的金光灼伤。蜘蛛便不敢再来,焦灼地在庭中树木以及废旧栏杆上徘徊游走。
随着却尘的吟唱,城主府中徘徊亡魂身体上接连发出金光,然后化作一颗一颗发着光的小光球漂浮在院子中,每一颗光球都如同走马灯一样放着生前的回忆。一时之间,金光映衬着残垣断壁,枯井荒草,竟然有一种诡异的美。
不知过了多久,却尘听见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和尚,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又为何要来此捣乱。诺,你把我的徒子徒孙都给伤了。”
却尘睁眼去看。
眼前是一只体型巨大的人面蜘蛛,足有几层楼高,光八只足每只都有柱子那样粗,而连接在身上的那个人类的头颅,虽然着实风流倜傥,面如冠玉,但也足足比普通人大上好几倍。
这蜘蛛妖站在那里,首先给人带来一种遮天蔽日的巨大恐惧感,他好像史前怪物一样,人和他站在一起,实在显得太过渺小。
朱郗往前走了几步,他的脚如同利刃一般,每走一步,庭院中铺设的砖石就被压碎一块,他巨大的身躯撞碎了庭院中的水榭石桌,压出一道宽宽的路。
待他走近,一股铺天盖地地腥臭味涌来,直让人想吐。
“和尚,我今天好心,不想杀人,你如果现在掉头就走,我可以不和你计较。”朱郗凑近了一点,浑身戾气,眼中布满了通红的血丝。
朱郗表面狂傲,但是内心却一刻不停地在盘算。
这个和尚修为不低,放到平常他兴许能与之一搏,但偏偏这时候是月圆前后,他的力量大大削弱......
朱郗暗自咬了咬牙。
不过这和尚如果真要坏他好事,那他就是拼了性命也要阻止。想起在屋中静养的于银儿,朱郗眼中浮现出了一丝癫狂的神色,只要过了这个月,银儿的身体就能恢复,届时他的孩儿也将无恙......
五年了,他守着如同陷入死亡的银儿五年了,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出问题!
面对朱郗的恐吓,却尘面色一丝也没有改变,他虽然没有动作,但是周身气势却似乎要压了朱郗一头。
却尘道:“你杀了这么多人,也该悔悟了。”
“悔悟?”朱郗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抽风一样怪笑了一阵,接而厉声说:“他们妄图阻止我和银儿在一起,还让银儿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们都该死!”
妖族大多亲缘道德观念薄弱,其中以蜘蛛最为漠视伦理道德。就拿普通的蜘蛛来说,母蜘蛛为了补充营养会吃掉公蜘蛛,小蜘蛛孵化之后也会吃掉母蜘蛛,即使朱郗已经成了妖,基本可以完美地潜伏在人类中间,但是他的这方面的观念依旧和人类迥异。
在朱郗看来,于鸠以及城主府中其他人虽然是于银儿的亲人和朋友,但是他用来泄愤杀了便杀了,于银儿会一时难过,但是终会接受的。
却尘眉间终于皱了起来,他语气加重了一些,道:“贫僧已经劝过你,你还是不肯悔改,那休怪贫僧了。”
朱郗怪笑了一下,道:“好大的口气!”
说罢,没有一丝犹豫,巨大的身体就猛然冲着却尘而去,空气中腥臭味霎时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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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十分,农家小院。
今夜外面的蝉声实着聒噪,一阵连着一阵,几乎没有消停的时间。穆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什么方法都用尽了,就是睡不着觉。
自从大师出去,她的心就一直提着。
穆姝难得愁眉苦脸,烦躁地将自己的头发抓成了鸡窝。
啊啊啊啊啊啊好烦人啊!
算了,睡不着干脆就不睡了。
穆姝打定主意翻身下床,穿好了衣服之后点灯在桌子旁边坐着。
不知道大师那边怎么样了......别想了别想了,大师那么厉害一定没有事情的。
穆姝越想越燥,连坐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忽地门被拍响。
穆姝心中一跳,连忙跑过去打开门,待看清来人之后,一句“大师你回来了!”堵在喉咙口,吐也吐不出来。
门外阿青披着衣服睡眼朦胧,她打着哈欠问:“穆姝,你怎么大晚上还不睡觉啊?是有什么事儿吗?”
她晚上起夜发现穆姝房间灯还亮着,这才过来看看情况。
穆姝叹了口气,正想回答,只感觉一阵地动天摇,紧接着一声巨响传来。
“轰隆!”
仿佛有什么东西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