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把冷血渣攻赶出家门？ 第57章 睡不着

……这个，真不好说。

陈璟没认真看。他突然有点心虚。他当时也就是顺手拿了份眼前的，没管那么多。难道阿姨真的又因为看他太瘦偷偷打了半勺？可是就算不多打，他分到的也已经比别人多了。这导致陈璟在食堂吃饭经常被同事调侃是不是又被人家阿姨看中当女婿了。

当然都是开玩笑的。这个小学里所有的老师保安和厨师阿姨都是他们本村的，人家女儿儿子结没结婚生没生小孩生没生二胎三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心知肚明。

但是，多一块肉就多一块嘛。又不是从他身上割下来的肉，他又不会疼，管那么多计较那么多做什么。累不累啊。

陈璟勉强打起精神，转身靠在门板上，只觉得傅晏青这人越活越回去，越活越小心眼了。

明明家里有钱到可以把珠宝古董塞满他这个破房子，钞票用来填他们学校的操场都还嫌装不下，结果还因为一块小小的猪肉在那里内耗、纠结。陈璟都不想说傅晏青这人究竟有多low了。

沉默片刻，陈璟问：“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是怎么离婚的？”

“……”

他说：“给我一个准话吧。算我求你了。我真的很累，不想再猜来猜去了。”

过了很久，也许是一年三年，也许是半个世纪，也也许是一个人死去又活来的时间。

傅晏青才缓缓地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有一天醒过来时我身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每天都要干活，只要我做错事情就会有人教训我……然后，突然有一天我妈来看我了，我发现你没来，第二次她来的时候你也没来，第三次也是，所以从那天起，我决定开始讨厌你了。”

……哦，看来最近几年过的确实也不大顺利。

……他们两个倒霉蛋，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陈璟无力地垂下手臂，后背一片难言的冰凉和冷寂，半晌，他低声道：“可是你爸也不是没去看你吗？”

傅晏青：“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不都是人吗？

难道姓傅的人生来就是比姓陈的人来的更高贵？

为什么就是要埋怨我？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埋怨我？

难道我这个人就是罪该万死，对这个世界上所有所有的人都有债需要还？

为什么就是要死死缠着我不放？为什么不能听话点离开？为什么偏要逼我做绝情的事，说绝情的话。

明明我不会啊，怎么学都学不会，怎么做都做的很烂很差劲……这么多年，你难道还是不知道吗？

陈璟在心里想了很多很多，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有什么用呢，说出来给这个脑子坏掉的傅晏青听，他一点也不会觉得好受。如果可以，他更希望站在眼前的是一个好端端的、四肢健全的、能说会笑的、每天早上第一件事情就是精心打理自己头发和挑选香水的傅晏青，这样——陈璟就可以毫无负担地抽出铁锹狠狠砸上去。

管那么多作甚，进去了还能和邹美英说说话。这辈子也算是没白活。

“阿璟，这里有热饭的工具吗？”傅晏青耷拉着脑袋走过来，“我好饿。”

陈璟看着他，“……我们家没有微波炉。”

傅晏青捧着饭碗，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那眼神，实在是太烫了，陈璟对视了半秒就仓促撇开，生怕自己的眼球被烫出大血泡来。米饭确实干得太厉害了，陈璟怀疑那种东西要是生吞下去喉咙和食道都会被划出血，他指了指厨房，“开火，加水炒一下，但估计味道……会不太好。”

傅晏青点点头，然后拽着陈璟去了厨房。

“阿璟，**蛋炒饭吧，我可想吃你做的鸡蛋炒饭了，我妈做的永远都没有你做的一半好吃。”

看着昏黄灯光下找鸡蛋的人影，明明脸更好看，发丝还在发光，傅晏青的视线却在左腿上停留了太长太长太长的时间，等到陈璟转过脸问他要加多少辣椒酱时，他才仰起脸，用手背搽掉眼角的水光，安然无恙地笑着一张脸道：“……阿璟，你们家的辣椒，真是闻着都感觉眼睛被辣疼了啊。”

陈璟木着脸，有些无语：“那你中午还吃那么多。”

傅晏青乖顺地从背后抱住他，埋着头，深吸一口气，平静道：“喜欢嘛……实在是，太喜欢了。”

……

晚上，陈璟睡在了邹美英的房间，傅晏青睡他的房间。这栋房子真的再也找不出第三个能睡人的地方了。看起来有点大，还是两层楼，但总共就两间卧室，一楼住人，二楼全堆着邹美英的农具和“宝贝”，陈璟只有偶尔扫地和放蚂蚁老鼠蟑螂药的时候才会上去，可能夏天还会喷点驱蛇的。

他不想让别人碰他妈妈的东西。

邹美英的床是双人床，比他的那张宽，陈璟很久没睡这么大的地方晚上甚至还有点睡不着。

他突然想起邹美英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劳碌命的人就这样，半点福都享不了，活该这辈子吃剩饭吃一辈子。

说起邹美英，最近好像又要降温了。

监狱应该不可能有暖气的，陈璟翻了个身面对着大衣柜，心想要不趁着国庆假期给她送点衣服去。毕竟明年就要五十岁的人了，身体底子再好，也是没他好的。他得提前去送，不能等到自己感觉有点冷了再去。

还有爸爸的照片，全家福，陈璟也想给邹美英打包送过去，上次就走得急就拿了一张，这次必须得多带一点。

话说监狱里会有他们这个地方的人吗，邹美英要是想联系他，所有人都听不懂她的话怎么办？

她的普通话实在是太不标准了，除了他们这个小地方的人，其他人估计都跟听鸟语一样。

哎，早知道跟那些警察同志多说点邹美英的难处，没事走那么快干嘛，学校里又不缺他一个数学老师，不同的老师改卷分数差别也不至于太大。

哎，还是太要面子了，太喜欢给自己捞责任了。

都到今天这种地步了，他居然还担忧着别人的人生。那么多小孩，是他一个人能顾的过来的吗？

哎，哎，哎。

就这样……陈璟越想越多，越想越深，甚至越来越清醒，半夜还爬起来去厨房里找水喝。

“你睡不着吗？”

陈璟本来喝水喝的就专心，身后突然发出的声音吓得他差点下意识想把水杯往后扔。

傅晏青却不害怕，径直走到开关的地方把灯泡打开：“换了床，是不是睡不习惯？”

……陈璟天生有点夜盲，不管吃多少维生素A都补不好。

陈璟没说话。傅晏青穿着他从箱底翻出来的短袖短裤，光着脚，直直地走过来，“阿璟，我也有点口渴，喝水的杯子也是用你的吗？”

陈璟在他的脚上看了一眼，迟疑地说：“……先拿碗吧。”

傅晏青哦了一声。

陈璟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地板，似乎有什么想说却又不想开口。傅晏青扫了一眼陈璟的视线，道：“我待会儿洗完脚才回去睡觉的，你放心，不会影响到你这个洁癖狂的。”

陈璟点点头，转身回了房间。后面半梦半醒地折腾到了凌晨不知道几点才勉强睡过去。但到了六点，陈璟还是被生物钟叫醒了。他快速地去卫生间刷牙洗脸，然后小心拧开自己的房间门，去衣柜里取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又迅速离开了。

早饭是昨天傅晏青洗好的玉米，水开后就可以直接上锅蒸了，比水煮起来少丢失很多甜味，算是简单又不脏手的早饭。陈璟刚吃了一口，傅晏青就推门出来了。

眼神看起来挺清醒的，衣服也换好了，还是他的。

陈璟瞥了眼，便扭头继续吃饭。

傅晏青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问：“你是不想你妈妈看到我吗，所以不让她出现？”

陈璟本来不打算跟记忆断片还喜欢折腾他埋怨他的傅晏青说话，但听到这话，居然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要是真这样，那也挺好的。”

傅晏青奇怪地抬起脸，就听到陈璟对他说：“她进监狱了。”

砰的一声，傅晏青感觉脑袋顷刻之间炸了个火箭筒。

眼前漆黑一片，只剩下一些零星的恐怖的漂浮的鬼影。由暴力和血腥编织的血雾里，他浑身上下疼的快要裂成粉末，挣扎着抬起脸，却发现，天上只有……那一双静得像太阳的瞳孔。

对，不是太阳，只是瞳孔。

秋风吹不皱，霜雪砸不烂，明明化成了春风却独独不想吹拂他，明明变成了夏雨却永远只把他仍在干燥的沙漠里，永远都在静静地凝视着他，俯视着他，嘲笑着他！

他想快速蹲下身抱头哀嚎，想抓着抱着陈璟痛哭流涕诉说自己积蓄多年的绝望，可又怕吓到陈璟，怕吵到陈璟，只能强忍着难受定在那儿死也不动。

陈璟没发现他的异常，倒是淡定地给手里的玉米转了个面，“她被判了三年，今年二月份开始被刑拘的，至少还有两年多才能回到这里。”

过了好久好久，陈璟手里那截玉米都快啃完了，傅晏青才含着血气地撕开口舌：“……她……怎么了？”

“没什么。”

陈璟说完后就站起身，抽了一张纸擦嘴，然后说：“我去上课了，你想好了就快点离开吧。门不用锁，这里没人会来我家偷东西的。”转身便拿起包往外面走去。

傅晏青看着他的背影愣了好久，然后低头看着桌子上剩下的玉米棒子，半晌都再没有动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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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