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雨滴是你 第13章 第 13 章

王柠柠这才吓得将笑声憋了回去。

颜淅杳一样学的很慢，别人几乎是在课上就学的差不多了，但颜淅杳就是课上学的很慢，大概就是可以记住所有动作，但是跟上伴奏就得回家练。

所以这几天颜淅杳趁着天亮的时间就在小院练习。

来往的邻居几乎都认识她了，有时候还要对自己的孩子说：“你看看这个姐姐多么努力，放了学还在这里练习跳舞，你也要多向姐姐学习啊，千万不能偷懒了。”

于是在路过的孩子眼中，颜淅杳就是很厉害的存在。

音乐老师看着颜淅杳的眼神越来越顺眼，这孩子虽然学的慢，但是很努力呀，教的东西都能跟上。

最后终于将舞蹈学的差不多了，要准备六一儿童节上场了，要统一服装，老师拿出了一件背心，白色的无袖背心上绣的是绵延盛开的银色花束，很好看。

“这种背心我希望大家去商场挑一挑，到时候去表演我们就穿这种背心。”

颜淅杳回家就和孟丽华女士说了这件事，孟丽华女士表示学校选了人来跳舞，已经是耽误自己家孩子学习了，怎么还要让家长自己买衣服，这不是既浪费时间又浪费金钱吗？

孟丽华女士吐槽了一大堆，最后表示她要去找班主任，觉得这种做法简直太不合理。

颜淅杳赶紧拉住了她，对她说班里早就选好了跳舞的人选，而且现在也练会了，要是现在去和班主任说不跳了，那么跳舞的人就少了一个，这让班集体怎么办？

孟丽华女士自己本身就是老师，刚才那一大通牢骚就是她实在忍不住了说的，颜淅杳的话更是控制住了她。

孟丽华女士放下筷子：“那好吧，那我有时间就去商场找找那件背心吧。”

不是特别上心的样子。

虽然嘴上说的不是特别上心，但是孟丽华女士有时间了就去商场转转，要么就去出摊的集市上看看。

但并无收获，音乐老师给出的背心好看是好看，但是根本就找不到啊。

颜淅杳问王柠柠买到了吗，王柠柠说一开始看音乐老师拿出的那件背心就觉得熟悉，回家找了找，果然在去年的衣服中找到了。

“你现在也没找到？”

颜淅杳摇了摇头。

“没有，我就是担心在六一儿童节之前买不到，到时候穿什么也不知道。”

“你先别着急，这件背心也不是什么特别难买的，肯定可以找到的。”

孟丽华女士一连转了几个地方都没有找到音乐老师说的那件背心。

颜淅杳明显失落了。

“要不咱们穿件别的衣服，只要颜色差不多，我觉得应该也可以？”孟丽华女士试探着开口问了问。

颜淅杳就猜到会是这种结果。

每次她有需要，家里从来不会满足她的需求。

哪怕是一次，也没有过。

可是为什么颜于的需要每一次都可以被满足。

哪怕颜于的成绩有时候还没有她好。

“不行！老师说了就要穿那种背心，别人都买到了，你为什么买不到？”

孟丽华很少见到女儿发脾气，但是这次她自己也出去转了，买不到就是买不到，她又不是故意的。

“那你自己去买吧，我给你钱，你自己出去看看，你要是能找到算你厉害，说了找不到，又不是不给你买。”

颜淅杳本来就在气头上，她本身就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一听到孟丽华这样说，本来心里就委屈，孟丽华语气刚落，颜淅杳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发出砰的一声。

是颜淅杳之前从来没有发出过的声音。

现在是晚上，颜淅杳噔噔噔的下了楼，一口气跑出小院，跑向了外面，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街对面是一家银行，现在早就已经关门下班了，上面的招牌发出蓝白色的光芒，照射在昏黑的街道上。

颜淅杳看着眼前昏黄落寞的短短街道，没有一个人从这里经过，周围安静极了，偶尔从街边的草丛传来一声虫鸣。

好歹虫子还有草丛可以居住，她现在连草丛这样的住处都没有。

颜淅杳觉得孤单极了。

她也不知道现在要去哪里，只觉得哪里她都去不了。

但是这里距离自己家太近了，如果一会儿孟丽华下来找她，她绝对不能让她找到，那样太没面子了。

她得往远处走走。

颜淅杳穿过了马路，向着对面的方向直直地向前走，她也不知道她要向哪里走去，走到哪里算哪里吧。

突然看到眼前一个商场，这是新开的吗？怎么以前好像没看到过。

反正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就进去看看吧，颜淅杳就走了进去。

果然是新开的商场，里面可以闻到松软的面包香味，在往里面走走，可以闻到好闻清香的香水味。

现在是晚上，商场里面人也不多，不过大多都是结伴而来的，不是情侣就是父母带着孩子，要么就是一对夫妻悠闲的在购物。

颜淅杳小小的一个，走到香水区，导购员还弯下腰问她：“小朋友，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呀？你妈妈呢？”

颜淅杳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刚才才跟妈妈吵完一架，没有回答导购员的问题就跑开了。

跑到一个没有人的拐角，那里有一段楼梯，颜淅杳坐在最下面的楼梯凳上，将头深深埋在腿弯里。

这里的光线非常昏暗，颜淅杳一个人坐在楼梯上却感觉很有安全感。

真想一直呆在这里啊。

不吃饭不喝水也不与人交流，不用担心考试考多少分，也不用担心家里人是不是因为自己吵架。

就这样一直安安静静的与昏暗的楼梯间融为一体。

静静的，悄悄的，在没有人看的到的地方。

“颜淅杳？”

安静的地方她的名字听上去格外清晰。

可是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叫她的名字呢？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颜淅杳没有抬头。

迟镜静静看着眼前坐在台阶上的女孩，她穿着白色的外套，纤瘦，因为埋着头的原因，高高的马尾从头上垂落到肩膀...看上去有些失落。

一开始迟镜以为自己看错了。

因为他以前从来没有在这座商场看见过颜淅杳。

但是眼前女孩的穿着和身姿，让他不得不停下来。

没有人可以和她穿的一样。

也没有人可以拥有和她一样的风姿。

“颜淅杳。”这下他笃定了。

真的是在喊她自己的名字，颜淅杳抬起头来，眼神中全是懵懂，在这里有谁会喊自己的名字呢？

视线与迟镜的相碰，颜淅杳先是迷茫，而后是不可置信。

“...迟镜？”

迟镜走过去，与她并列坐在一起。

“你怎么在这？”少年首先开口询问。

颜淅杳一愣，差点就要说实话，话到嘴边又忍住了，要是她说刚才和家人大吵一架，并且离家出走，迟镜是不是会觉得她一点也不懂事。

而且仅仅是因为一件衣裳。

“...随便出来走走。”女孩的声音低落，听上去有一点哑。

迟镜仔细观察她，女孩白白的眼尾带了一点泪痕，刚才是哭过了吗？

他明明记得在幼儿园的时候，颜淅杳是最不爱哭的，怎么现在她哭的比以前还多。

怪他自己发现的晚了，颜淅杳小朋友原来是个爱哭鬼。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迟镜发现他做不到对她的事情置之不理。

包括上次看到她哭也是，明明平时是那么耀眼可爱的女孩子，一哭起来就梨花带雨，迟镜心里蛮复杂的。

他知道他年纪还很小，但他希望颜淅杳小朋友以后永远不要哭泣。

路过的各位神仙，保佑他的愿望可以顺利实现。

颜淅杳第一时间就是想要摇头，粉饰太平，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可是看着迟镜，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他很值得信任，这种信任与家人与王柠柠的还不一样。

看着迟镜的脸庞，颜淅杳就好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一般，就想把心里的想法全部告诉他。

并且不会受到他的任何嘲笑。

要不就告诉他？

反正大家现在也是朋友。

和朋友说一下自己的烦心事也没什么吧？

如果现在碰到的是王柠柠，她也一样会告诉她的，不是吗？

颜淅杳低头看着自己的鞋，白鞋的边上沾了点泥土，大概是出来时气的从草丛走了一脚所至。

迟镜非常有耐心的等着她开口，她看着自己的鞋子，而迟镜看着她的侧脸。

过了一会儿，颜淅杳开口，声音慢吞吞的，听上去很烦恼。

“老师让买一种背心，说是表演节目的时候穿，我妈妈找了好多地方都找不到，今天她还是跟我说找不到，让我随便穿一件。”

女孩的声音迟缓，听上去低落，但是声音很清晰，像是某种乐器敲打。

迟镜静静听她说着，连呼吸也放缓了。

颜淅杳的手指无意识在裤子上划着圈，语气听上去更烦恼。

“我的意识不是非得要那件衣服不可，穿一件别的衣服当然也没什么不行，可是态度很重要，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想要那件衣服，我想要的是态度，态度啊。”

女孩划着圈的手指停下来：“算了，我知道你可能不是很懂我的意思，当然，也可能是我太较真了，你还是别管我了。”

迟镜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自暴自弃。

她额前的碎发毛茸茸的，像是一只可爱暴躁的猫咪。

两个人坐的很近，迟镜几乎挨到了女孩的膝盖，可是谁也没有避开。

迟镜放缓了呼吸：“那是一件什么样的衣服？”

颜淅杳仍旧低着头：“白色的，上面是两朵紧紧挨着的银色牡丹花。”

迟镜在心里记住了这种花纹。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家人认真寻找的态度，不是一件具体的衣服。”

迟镜的话慢慢的，但是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很认真。

颜淅杳有点诧异，她的话语无伦次，并且夹杂着赌气，她不觉得迟镜可以听懂。

听不懂也没关系，她只是在迟镜面前发发牢骚，也不指望任何人可以懂她。

但是迟镜...好像真的懂了她的意思。

这让她还蛮意外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想法非常天马行空，能懂她的人非常少，可能有时候还会觉得她矫情。

能懂她的人王柠柠算一个。

现在可以再加上一个迟镜。

“可是大人是不会道歉的，我也不会把自己的想法明说给他们，我...其实这次出来是偷着跑出来的。”

明明刚才还捂得很严实的真实想法，颜淅杳现在就立刻说出来了。

因为迟镜现在算她的真正好朋友了。

她的交友条件可是很严苛的好不好，也不是随便谁就可以成为她的朋友的。

一旦她内心决定要和谁成为好朋友，那么她的任何心里话就可以毫无保留的告诉他了。

迟镜点点头，其实他刚才就猜到了一点点。

看来她今天是真的很不开心。

“那你想在这里逛逛吗？这个商场有一个免费看书的地方。”

“真的吗？”女孩的眼睛里立刻闪烁出光芒，立刻就变得亮晶晶的，让迟镜想到某种亮闪闪的珠宝。

“真的，我带你去。”

两人很快就到了商场免费读书的地方，这里有不少人，比刚才路过的食品区，美妆区，人多多了。

颜淅杳从书架上拿下一本笑话全集，迟镜看着封面：“你还喜欢看笑话？”

“现在不开心嘛，看点笑话让自己开心一下。”

迟镜笑了一下，也行，他顺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十万个为什么。

两人看了一会儿书，商场开始响铃，响铃结束开始响起提示音。

“亲爱的顾客，请看好自己的物品，本商场九点半准时关门。”

要关门了，颜淅杳恋恋不舍将书放回书架。

她可是偷跑出来的，家里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要是看她这么晚还不回来，会不会出来找她。

...应该是不会的吧？

还是早点回去吧。

别让家里人着急了，不就是一件衣服嘛，大不了不要了。

表演的时候穿别的吧。

迟镜看着颜淅杳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提醒她下楼注意看台阶。

“没事的，别担心了。”

颜淅杳不相信他说的没事，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呢？”说了这么半天，颜淅杳还没问他怎么在这里。

他家里人不会担心吗？

“我是每天吃完饭都会来这里看会儿书，家里人都知道。”

哦，原来是这样。

“那我以后要是也来这里看书，可以找你一起吗？”颜淅杳突然想起来。

“当然可以了。”

两人就这么说着话走出了商场。

一出商场，颜淅杳就看到了孟丽华女士，孟丽华女士脸上全是急躁，看上去马上就要爆发了。

一看到颜淅杳从商场里面出来，孟丽华女士先是不相信，怀疑自己看错了，看第二眼确定是颜淅杳，旁边那不是她的班长嘛。

看到颜淅杳的瞬间，孟丽华女士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这孩子，不就是说了她几句嘛，到敢先跑出来了。

跑出来就跑出来吧，还跑出来了这么长时间，这不是存心让人着急嘛。

颜淅杳也看见孟丽华女士了，她还在发愁回去怎么说呢，结果一出来就看见孟丽华女士的脸，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脚步也顿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颜淅杳突然想逃跑，当然，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迟镜也随着她的脚步，站在她身边。

孟丽华女士先是放下心，而后就生气了。

她大步朝着颜淅杳走过去，牵起她的手就向家的位置走，跟迟镜连招呼也没打。

“你这孩子，不就是说了你几句嘛，至于跑出来这么长时间嘛，你说说现在这世界，坏人多么多啊，你一个小孩子，一个人跑出来不知道有多么危险，你以后要是再这样，我就要打你了，那件衣服我再给你找找，保证在你表演之前，一定让你穿上，行了吧。”

走了有一段距离，颜淅杳回头，迟镜还站在原地，看着她回头，还对她摆了摆手，意思是再见。

颜淅杳也想对他摆摆手。

但是没办法，孟丽华女士攥紧了她的手，强硬地拉着她的手向前走了。

回到家已经快要十点了，平时这个时间颜淅杳都已经快要睡着了。

颜渊坐在沙发上，看着回来的颜淅杳，脸色不是很好。

颜于现在估计已经睡着了。

颜渊看着平安回来的女儿，最终淡淡说了一声：“以后大晚上的不要出去了，有什么不开心跟爸爸说。”

孟丽华女士将她往洗漱间推：“快点去洗漱，洗漱完赶紧去睡觉，这都几点了。”

颜淅杳刷牙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白白的脸蛋，眉毛好像有点粗，头发全梳上去，露出整个额头，看上去好像有点傻。

已经回来了，还是孟丽华女士将她接回来的，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这么不开心。

两行眼泪顺着脸蛋往下掉落，滴到下面的洗手池上，发出细小的声音。

但是她又不能哭的太大声，要是让孟丽华女士听到，又该觉得她事多了。

颜淅杳就这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掉眼泪，视线很快就模糊了，眼泪越来越多，简直止不住了。

但颜淅杳还是忍着，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就这样默默地哭泣。

不让任何人知道。

不让任何人知道她在一个小小的地方，心碎成一片又一片。

见颜淅杳还不出来，孟丽华女士敲了敲门：“好了没？”

“好了。”颜淅杳放下刷牙杯，拿毛巾擦干净脸，声音听上去一点事也没有。

说了不让任何人知道就是不让任何人知道。

晚上睡觉的时候，颜淅杳伴着奶奶的呼噜声，想，看来自己那件衣服在表演前是买不到了。

不过话说回来，颜淅杳翻了个身，面对着奶奶，她的呼噜声真的是越来越大了，偶尔还伴着一两句梦话，还都是骂人的。

看来奶奶心中的怨气也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