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成为神 第36章 冬日的我们（三）

氤氲的水汽中，叶鸣箫伸着筷子不停地在热锅里捞菜，吃得肉眼可见地开心畅快。看见两个男人吃得含含蓄蓄，手上仍然没停，只是嘟囔：“你们也吃呀。”

既然是爸爸请客，她就没客气，根本不看价格，把自己想吃的点了个遍，然后让季华暮点菜。

季华暮一看，已经点得够多了，就没继续点，把菜单传给叶爸爸。叶爸爸表示自己来之前吃了点，不是很饿。于是这顿饭就这么变成了叶鸣箫的主场。

叶鸣箫的胃口一向很好，等她终于吃了个半饱，速度慢下来的时候，坐在他们对面的叶爸爸往前探着身子：“箫箫，你妈妈最近怎么样？”

叶鸣箫的动作顿了顿：“挺好。”

“她现在有男朋友吗？”

叶鸣箫继续吃：“她就算谈恋爱也不会让我知道的呀！”

叶爸爸小心翼翼：“其实，刚刚电梯里的是你姑姑和爷爷奶奶。你姑姑在这里上班，我们来看看她。”

“噢，我还以为是你老婆一家三口呢。”叶鸣箫又往嘴里塞了一个虾滑。

叶爸爸如临大敌：“箫箫，你可别胡说，我现在连女朋友都没有，哪来的老婆？”

“好吧，你想说什么？”

“刚刚那一下，他们知道你了，想见见你。”

叶鸣箫脸上浮现出一丝茫然：“为什么要见我？”

叶爸爸恳切地说道：“那毕竟也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我又只有你一个孩子。”

叶鸣箫放下了筷子，沉默良久：“算了吧。”

气氛忽然微妙起来。

季华暮也跟着放下筷子，他观察着两方的神色，对叶鸣箫说：“我吃饱了。”

叶鸣箫顺势站了起来：“爸爸，我们吃饱了，就先走啦，下回见。”

叶爸爸重新拾起笑容，对他们挥了挥手，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叶鸣箫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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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的积雪还未化开，叶鸣箫心事重重地低着头，专挑雪厚的地方踩着走。

季华暮一声不吭地紧跟在她的身后，他试探地将自己的脚放进叶鸣箫留下的脚印中，却因为大了几码，完全遮过了叶鸣箫的脚印。季华暮就这样轻轻覆盖着少女留下的痕迹，而他的目光落在前方少女的头顶，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忽然，前方的少女停下了，她转过头与专心注视着她的少年目光相撞。

叶鸣箫扬起笑容：“季华暮，前面就是健身公园了，我们进去坐坐吧？”

两个人在公园的湖边找个干燥的长椅坐下来，叶鸣箫望着平静的湖面，问季华暮：“你不好奇我吗？”

“这毕竟是你的家事，你不说，我不会问。”

叶鸣箫随手捡起一颗石子，丢进湖里，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其实，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我妈妈和我爸爸的事。我们家对外的说法一直是我爸爸在我出生之前就死了，九岁之前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至今回想起来，叶鸣箫仍然觉得那天的情景清晰如昨。

上铭学院的小学部离故梦小区仅有十分钟路程，因此还在上三年级的叶鸣箫通常都是自己走回家的。

但是那天，她被一个奇怪的陌生叔叔拦住了。

叔叔蹲在她的面前，仔细观察着她的脸，忽然笑了：“太像了。你简直就是迷你版叶雨晴。”

小小的叶鸣箫谨记妈妈告诫自己的“不要在路上随便和陌生人说话”，即使对方说出了妈妈的名字，她也依然一声不吭，想绕开这个怪叔叔继续往前走。

怪叔叔追上来，叶鸣箫的小短腿走得再快也敌不过他长腿轻松一迈。

“小丫头，你爸爸是谁？”

叶鸣箫终于破了功：“我没有爸爸，因为他死了。”

“死了？”怪叔叔一噎，又继续跟着她，“小丫头，能不能带我见见你妈妈？”

叶鸣箫捂着嘴巴拒绝回答，正在她绞尽脑汁思考怎么甩掉这个奇怪的人时，妈妈居然刚好提前下班开车路过他们的身边。

妈妈摇下车窗，想叫住叶鸣箫，却看见了跟在她身边的男人，顿时如临大敌。

叶雨晴也不管在这里停车会不会违规，她立即下了车，把叶鸣箫拽到自己身后，警惕地瞪着这个男人。

叶鸣箫不明所以，只是看见如愿见到妈妈的怪叔叔眼睛一亮，而后语气轻松地对妈妈调笑道：“好久不见呀，雨晴。没想到你真的有了个女儿。”

叶鸣箫觉得妈妈此刻像极了动物世界里护犊子的母狮：“戴望帆，你想干什么？”

“她是我的女儿，对吧？”

躲在妈妈身后沉默观察局势的叶鸣箫的世界在这一瞬间崩塌了，她死去多年的爸爸居然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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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鸣箫撇撇嘴：“虽然妈妈当时很冷静地彻底否认了对方的猜测，但妈妈的表情有一瞬间展现出秘密被戳破的惊恐，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我看见了。”

所以年幼的她才会震惊于世界上真的有死而复生这回事，直到后来妈妈和叶鸣箫坦白了一切，她才总算又对自己破碎的世界观重新缝补完整。

叶鸣箫叹息一声：“但是当时的我做了一件错事。在明明知道妈妈对这个男人怀有敌意的时候，我却真的把他当作爸爸，私下跟着他去吃了一顿饭。”

饭桌上，爸爸提出为她剪指甲，叶鸣箫哪里懂他想做什么，只是稀里糊涂地顺从。

后来，爸爸拿着和她的亲子鉴定，找上了门，并以此要求妈妈不得拒绝他对自己的探望。

叶鸣箫至今还记得，她记忆中一向如钢铁般的女人在面对那份亲子鉴定时露出的脆弱与无助。

“有了那份亲子鉴定，爸爸完全能够和妈妈争夺我的抚养权。”叶鸣箫苦笑，“这是自我出生后，妈妈最恐惧的事情。”

叶鸣箫又丢出一颗石子，石子重重落入湖中，叶鸣箫继续讲了下去：“后来，爸爸妈妈达成约定，爸爸每年来看望我一次，妈妈不能拒绝。但妈妈也提出要求，爸爸不能告知他的家人我的存在。”

可今天的这场意外，这条要求被打破了。叶鸣箫血缘关系上的爷爷奶奶和姑姑都知道了她的存在，她的心里渐渐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直做个沉默的听众的季华暮没忍住问道：“你妈妈和你爸爸当年是怎么回事？”

故事也很简单。

叶雨晴从名牌大学毕业，顺利进入一家知名公司做了高管。在叶雨晴一路稳扎稳打高歌猛进的人生计划中并没有结婚这一选项，但年过三十，她却开始想要一个孩子。

恰逢此时，她得到了一个外派的机会，去D国分公司工作一年。在那里，叶雨晴认识了在某所音乐大学担任助教的戴望帆。

戴望帆和她一样，是个不婚主义，不仅性情浪漫，还长着一张不错的脸。

后来的故事就没什么好说的，两个人看对了眼，做了一年潇洒情侣。

叶雨晴想要个孩子，而家世和脸蛋都算得上不错的戴望帆就成了最佳人选。于是在短暂欢愉后注定分道扬镳的时刻，叶雨晴实施了自己的计划，确认有了孩子后果断把戴望帆甩了，最后回国生下了叶鸣箫。

从叶鸣箫记事起，妈妈从来没有跟自己提过爸爸的存在，叶鸣箫是在妈妈和姥姥姥爷的养育下长大的，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叶鸣箫都以为没有爸爸这件事非常正常，就像下雨不等于一定会有闪电一样。

说着说着，叶鸣箫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咳咳，我家的事有点乱，你可别笑话我们家。”

季华暮只是温柔地笑着：“为什么会笑话？你妈妈真是个奇女子，难怪能养出你这样的女儿。”

叶鸣箫有点没理解：“你在说我奇葩吗？”

季华暮忍俊不禁，摇了摇头：“虽然我没有见过你妈妈，但我觉得，你一定继承了妈妈身上的自由与勇敢。”

叶鸣箫的眼睛亮了起来：“自由与勇敢，我喜欢这两个词！”

从小，妈妈给自己讲述的睡前故事就很少是公主王子的童话故事，妈妈告诉她：“箫箫，我不希望你做一个公主，要做就做勇士，出身平凡但能够遵从内心闯出一片天地。”

妈妈是托尔金的粉丝，因此儿时的叶鸣箫总是听着弗罗多的故事入眠，在梦里，她和弗罗多一样上刀山下火海，挽狂澜于既倒，救万民于水火。在皆大欢喜的结局，大家欢呼着抛起她，而叶鸣箫回过头去总能看见妈妈站在不远处，欣慰地望着自己。

“所以呀，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能进入魔法世界，做一个真正的勇士！哦不，救世主！”叶鸣箫挺直背，握紧了双拳，热烈地陈述着自己中二的梦想。

躲在兜里的小叽伸出头，仿佛被她的情绪感染了，忍不住也挥舞着翅膀：“小叶叶，你的梦想会实现的！”

叶鸣箫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低下头与小叽四目相对，迅速把它摁了回去。虽然季华暮看不见小叽，但祂这样擅自搭话的行为很容易导致叶鸣箫露馅。

小叽不情不愿地缩回去。

季华暮虽然还看着叶鸣箫，但他好像并没有察觉到叶鸣箫异常的动作，依然满目慈爱地听着叶鸣箫讲她小时候的事。

而叶鸣箫暗暗流下一行冷汗，她差点把小叽给忘了，现在的自己好像也确实算得上一脚踏入了儿时所向往的“魔法世界”。

故事结束了，季华暮对叶鸣箫说：“真高兴你今天会跟我说这些事，然而我却没什么故事能够分享。我的童年除去离婚的父母，一切都很单薄。”

叶鸣箫察觉到了季华暮情绪的低落，随意挥了挥手：“这些事憋太久了，我忍不住想说出来，你不用想着交换什么。一般人也没几个和我家一样狗血的，哈哈哈。”

不知不觉中已日落西山，叶鸣箫和季华暮一起回家。在岔路口，他们简短道别。

叶鸣箫离开后，季华暮在原地驻足许久，他凝望着叶鸣箫远去的背影，忽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为什么这么开心？

因为今天我对她了解得更多了一点点。

叶家母女都是颜控[狗头]

注：叶爸爸获得亲子鉴定的方式属于私人途径，并不具备法律效力，合法的亲子鉴定需要更加正规的流程。不是文中这么随便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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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冬日的我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