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沈长风和沈青沈阶沈玉五人闻言回头,倒要看看是何人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心。
回头一看,居然是督察院的右都御史裴文之,这是个铁面无私、有事真上奏的谏官,年至五十,长须粗眉,唇薄紧抿,因为时常弹劾别人,导致自己也一脸嗔怒之气,看着就不好招惹。
最小的沈玉沉不住气,率先开口回怼:“哪里有一个时辰?明明只有半个时辰!”
沈重赶紧瞪了沈玉一眼,示意他别这么冲动冒失,一个时辰跟半个时辰有什么区别?终归都是迟到了。
沈长风正要开口,哪知对面的裴文之听到沈玉的反驳后,当场就爆了:“只有半个时辰!?你还在庆幸是吗?”
“我督察院执掌监察职权,上至天子,下至百官,”他指天指地,厉声呵斥,“无一不按大周律法行事!连天子上朝都不能迟到,你一个臣子竟敢迟到半个时辰!让百官等你,让天子等你!你好大的威风!”
这事说来的确是沈长风的不对,虽然他听到裴御史的滔天大骂有些不舒服,但监督百官本就是御史的职责。
为了不激化矛盾,也是为了给陛下留个好印象,他没有反驳,而是选择接受裴文之的说教。
刚回安都,还是低调点好。
“裴御史教训得是,”沈长风率先跨出一步,挡在即将为他打抱不平的家人身前,继续赔礼道歉,“是晚辈不好,害得各位长辈干等了这么久,今天裴御史说什么,晚辈都受着!”
“知道自己有错,却还要这么做?”裴文之正在气头上,并不会因为他的服软而罢休,“你是仗着自己立了大功,才敢这般肆无忌惮是吗?”
“不不不~”沈长风摇摇头,“功劳不是我一个人的,是大周的所有将士们共同奋战的结果。”
“巧言令色!”裴文之官袖一甩,不接他的礼,如同正义的定海神针,“刚进安都,就敢在陛下面前摆威风,现在又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姿态,到底是无心之失还是有意为之!”
沈长风本不打算计较,正要开口继续道歉,结果旁边心直口快的沈重听到此话后瞬间不悦了:“裴文之!你说话要讲证据!你这是污蔑……”
沈长风来不及开口,赶紧横出一步挡在二叔沈重身前,偷偷拉住他:
“没事没事!二叔,本就是长风有错在先,裴御史骂得对,都是长风的不对,裴御史怎么指责,长风都认了,”是他有错在先他认,但没有的心思他不认,因此他话锋逐渐转变,“但裴御史有句话,长风是不能认的,误了时辰的确是长风的错,这就是长风认床的陋习,不是刻意迟到,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沈长风以为自己态度够好了,这裴文之应该消气了,结果裴文之没说话,旁边竟走来一个更加铁板正直的礼部尚书方贤礼,同样严肃冷漠、不惧沈家任何人。
“子虚乌有?”方贤礼目光炯炯、中气十足,“沈小侯爷站着说话不腰疼,若真是子虚乌有,陛下为何不罚你?你可知为何!”
又来一个,沈重后槽牙都要咬掉了,这回沈青沈阶沈玉也要忍不住了,尤其是沈青,天生阴鸷的他眼底冷得令人生寒,他比沈长风还要大三岁,性子更沉些,他不卑不亢地逼近一步:
“陛下是赏是罚,那都是陛下做主,方大人贵为礼部尚书,是不是也仗着自己位高权重,要替陛下做主了?”
“放肆!!!”
裴文之和方贤礼那边阵营的人瞬间被激怒。
兵部尚书邱岭早就看不下去了,四十五岁的他阴沉着脸走到方贤礼身边,指着沈青他们一众人就开始破口大骂: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沈重!你身为长辈,就是这么教儿子跟长辈说话的吗?你到底是何居心?!”
有了前面三位重臣的带头,其他本就心有不平的官员也都开始跟着数落指责。
“就是!沈重,你是何居心?”
“我看仗着位高权重肆无忌惮的人是你们沈家才对!”
“是不是居心叵测?”
“我,你!”沈重气得想反驳都插不上话,对面指他鼻子骂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嘈杂。
“第一次上朝就敢迟到半个时辰,也只有你们沈家敢这么放肆!”
“你再胡说八道!”最小的沈玉二十二岁,还处于年轻气盛的阶段,他终于插到空隙朝着对面大声喝斥出一句。
沈重二儿子沈阶一向低调亲和,他赶忙挡着弟弟沈玉,怕沈玉一时冲动上手打人,那就事儿大了。
拦着沈玉的同时,还要分心观察自己这边的其他人有没有冲动,他也被迫在对方的叫骂声中提高了音量:“别,别冲动,大家都冷静冷静,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陛下都没有计较,此事就算过去了,我们还纠结干什么?算了算了……”
一旁廊子上的小太监见到这场景,感觉这双方架势越来越收不住了,他不再驻足观察,转身就去往内廷通报。
有沈阶这个和事佬弟弟帮他安抚众人,沈长风还能压住心中的怒火,面对对面的无中生有,他想想,还是忍一时风平浪静吧。
在双方阵营指着对方鼻子骂的时候,他不得不得提高音量插缝说话:“各位~别吵了,别~晚辈已经知道错了,你们就别生气了,不要因为一件小事伤了大家的和气,别骂了,都消停消停吧!二弟说得没错,陛下都不追究了,咱们这么闹算怎么回事儿?都别争了,算了算了~”
“算了?!”右都御史裴文之气得胡子横飞,“这么大的事,你说算了就算了?如此目无王法,天理何在?!”
“都说了是陛下的主意!”沈玉气得高声怒斥,“陛下都不计较了,你们还计较干什么?有意思吗!”
“沈玉!”沈长风眼看要控制不住场面了,呵斥了拱火的沈玉。
沈阶赶忙拉住脾气冲的沈玉,也跟着劝了一句:“三弟,你就别拱火了。”
“看看你们,说你两句就不耐烦了,这就是你们认错的态度!”裴文之气得怒指对方鼻子。
“真是倒反天罡、史无前例!”礼部尚书方贤礼气得官袖大掷,指着沈家人大骂,“你们沈家一个个的嘴脸,真是叫老夫开了眼!”
“好了好了,都别骂了行不行?”两边争执不断,沈长风劝得焦头烂额,既要安抚一直反骂回去的二叔沈重,又要兼顾沈玉和沈青,沈青天生阴鸷,能动手就尽量动手的主,他最怕对面的言官把沈青惹怒,只能不停地插缝劝架,“晚辈真的知道错了,你们消停消停……”
结果沈长风还没说完,对方阵营的兵部尚书邱岭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今天这事儿没完!你要是不给老夫一个交代,老夫现在就上奏弹劾你,还有你!”
“弹就弹,我沈重也不怕你!”
“你们沈家要反了天了!”督察院裴文之气得指天。
“这还是天子脚下!”方贤礼指地,怒瞪沈家。
“你们能不能……”沈长风头疼至极,对面的人一直煽风点火,气氛剑拔弩张,他也快忍不住了。
“别以为你们有兵马,就可以对我们文官指手画脚,你们要是敢动手,就是越权、越级!”对方阵营噼里啪啦地叫骂附和。
“难道不是你们咎由自取?”沈青眉眼阴鸷,捏紧了拳头。
对方阵营:“是你们有错在先!”
“别以为你是战神,我们就怕你!”
“你们沈家把大周的兵马都抓在自己手里,是不是要造反!”
“我看你们就是拥兵自重,才敢如此肆意妄为!”
“你们沈家是不是要造反?”
“说!是不是!”
沈长风耐心告罄,这群言官越扯越离谱,罪名越安越大。
忍了半天,结果对方得寸进尺,他当即不忍了!
“住口!”身高九尺的他当即挺直脊梁,怒斥对方阵营。
对面安静一瞬。
“你们太过分了!文官怎么了?文官就可以搬弄是非、随意污蔑武官吗?”
对面一时惊愕。
“都说了迟到不是故意的,你们不仅不适可而止,还得寸进尺!”
全程和事佬的沈阶见沈长风都飙了,吓得汗毛倒立,赶忙去拉扯他:“堂哥!别~你别冲动,哎呀沈长风,回来!…………”
“什么造反,什么拥兵自重?我看是你们居心叵测,要给我沈家扣帽子!”沈长风早就想指着对方鼻子骂了。
沈重本也是对方骂一句,他回骂一句,也没想过真动手,可看沈长风这架势,好像是真要上手了,他了解沈长风,一旦耐心告罄,是真会动手的主。
吓得他也连忙帮着沈玉拉扯沈长风:“别别别~大侄子,别动手……”
沈重话还没说完,对方阵营因为沈长风的态度,轰然炸开,这下子,所有人都被激怒了,都开始指着对方鼻子骂。
“你们竟敢真动手!反了天了!”裴文之暴怒。
“???”沈长风又气又懵,“我什么时候动手了!”
“你还敢狡辩!你这架势,怕不是要生吞活剥了我们!”
“你们这群粗鄙的武夫!粗鄙!!”
“你才粗鄙!你会不会说话?!”一向和事佬的沈阶突然也爆了,他那么彬彬有礼、以和为贵的人,对方居然敢骂他粗鄙?!
就因为是武将,就一定粗鄙了吗?他扮演和事佬,在中间斡旋了这么久,结果这群言官还是不领情,还越骂越亢奋,他也不忍了!
骂回去!全部骂回去!他们不会真的动手,但忍不下这口气,既然对方不罢休,那就跟他们骂!看谁骂得厉害!
“你是不是要动手?来啊,有本事杀了老夫,天理昭昭,我裴文之不怕你!”
“我也不怕你,你们沈家佣兵百万又如何?敢犯上作乱,就从我方贤礼的尸体上踏过去!”
“我邱岭乃兵部尚书,信不信我断了你们的粮饷!”
“你断呐!我北境军屯自给自足,大不了少吃一碗饭!还能饿死不成!”沈重朝前怒喝。
“还敢说你们没有野心?”方贤礼怒斥。
“我说没有就没有!”沈重伸长脖子怒怼回去,“一次迟到,就被你们扯出这么多荒谬的揣测,可笑!别以为你们是文官我沈重就怕你们!”
对方阵营:“别以为你们是武将我就怕了你们!”
“我一定要弹劾你们!你们太放肆了!”
“你们沈家就是仗着自己有兵权,才敢这么跟我们文官说话,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踏破这安都的城门了?!”
“你胡说八道!”沈重气得鼻孔都大了,“我们从来没有这等大逆不道的心思,都是你们胡编乱造!”
“那也是你们大不敬在先!我们不得不这么想!”方贤礼也斥。
“我都认错了!老爹还罚了我一百军棍,你们还要怎么样?”沈长风怒指对方鼻子。
“谁知道你那一百军棍是真打还是假打?”
“就是!我们又看不见!”
沈长风:“那陛下都不追究!”
“陛下不追究,你说为什么陛下不追究?还不是顾及你们沈家权势,你以为陛下是真的心甘情愿不罚你吗?”
“那陛下就是没有罚我,你们能怎么样?是不是不服?”沈长风指着对方头顶骂。
“就是不服!”
沈长风:“不服打服!小赤佬,你有几斤几俩?
“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