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 第15章 第十五章

“坐下吧，我帮你上药。”

顾如歌有些羞怯，局促地坐在椅子上。

“多谢殿下。”

“手伸过来。”

一双更为温热干燥的手掌握住顾如歌的手腕，铜盆里更凉的水被撩起，冲刷着伤口，带走细小的沙石，也带来丝丝刺痛。

周洵见顾如歌下意识缩手的动作，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免她痛苦煎熬。

“擦干。”

顾如歌接过周洵递来的手巾，擦完抬眸就看见周洵已经准备好给自己上药了。

“也不知道你膝盖上有没有受伤，一会儿你自己看看吧，没有泥沙就直接上药即可。”

冰凉的药膏敷在伤口上，瞬间熨帖了患处的灼热，顾如歌看向身侧垂眸专注处理伤口的周洵有些发懵，直到周洵轻轻对着她的伤口吹气，她才清醒过来，手指蜷缩之间对上周洵探究的目光。

“……我……不太习惯……”

“……对不起，那天我看见宫里其他的皇子公主摔倒了都要吹吹伤口，所以我以为……”

“……我不是小孩子了……”

顾如歌偏过头，面颊绯红，周洵也无措的搓捻着手指，耳尖血红。

“……哦……那，那你自己看看膝盖吧，我，我出去喝口茶……”

周洵将药放下，转身离开，顾如歌这才转过来，目光落在桌上的茶壶，想必太子殿下的东宫里最少不了的就是茶水吧。

……

伤口处理完后，顾如歌拖着酥麻的腿准备离开，却听见屋外来了人。

“见过太子殿下，大理寺今日找到了新的证据，需要太子殿下亲自前往对证。”

“孤还有些东西没收好，稍等片刻。”

“殿下，上头的指令是让下官赶紧将您请过去，这……不好办吧。”

周洵眼神扫过那只挡在自己身前的臂膀。

“不过是收几本书罢了，想必不会耽误很久。”

目光交错，剑拔弩张。

“哈哈哈，当然无碍殿下请——”

周洵在那人虚伪的笑声里推开门，却不料门后竟站着一个顾如歌，当即将手指竖在唇边以示噤声。

顾如歌看懂他的示意，跟在周洵身后去到桌案边，周洵提笔落字：

我走之后，你就让人带你去找元嘉，遇见文昌了就让他去皇后，告诉皇后我已经被带走了，直到元嘉送你离开，你都不要离开元嘉一步。

顾如歌点点头，门外的人已经不耐烦。

“咚咚咚——”

“殿下，快些走吧，早点完成陛下安排的事儿，也好早早回来。”

“小心。”

顾如歌下意识地做出口型，周洵点点头，推门与众人离去。

一定是大理寺查到了什么有力的证据，否则不会着急找他去，物证？不会的皇后的人处理的这么干净。难道是人证？人证……松云寺的人！

不不不，如果是大理寺提人，绝对不会是悄无声息的行动，一定会带着文书登门，可松云寺的人确实都被带走了，难道是三皇子做的？

……

顾如歌思索着，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顾娘子——，顾娘子——”

周沐半个身子探出，伸手在顾如歌眼前用力晃着。

“臣女失态。”

顾如歌反应过来立即躬身行礼。

“无碍的，都怪这酥山上得太慢了，只是不知道顾娘子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莫不是哪家俊俏郎君吧！”

周沐好奇得望向顾如歌，顾如歌无奈的摇头。

“没有的殿下，只是这入了夏，家中换改添置的东西太多了，臣女的母亲一个人忙不过来，就分了些给臣女来负责，臣女也是头疼得很。”

“原是如此，看来顾娘子很是贤良淑德，也不知未来谁家郎君有幸能娶得娘子。”

“公主莫要再取笑臣女了，酥山都快化了。”

“好好好，再说下去，顾娘子都快熟了！”

顾如歌笑着应和元嘉，二人闲散的聊着，到最后花也赏过，酥山也品过，正如周洵所预料的那样，元嘉郑重地拉起顾如歌的手。

“顾娘子上次让人送入宫中的东西，本宫很喜欢，近日本宫从那些小宫女们那里得知了一些好玩的折子戏、话本，想再次麻烦顾娘子替本宫挑选些。”

顾如歌莞尔。

“不过是举手之劳，公主若是讨要其他的，臣女还一时犯难呢。”

“那便多谢顾娘子了。”

“臣女之幸。”

行礼之后顾如歌就在女史的带领下离开了，穿过御花园，走进宫道的一瞬间，身后传来疾行的脚步声。

“顾娘子且慢——”

顾如歌顿步转身。

“下官羽林卫执戟贺云峥，奉公主之命来送令牌。”

顾如歌接过那枚令牌，目光仔细在贺云峥脸上走过。

“多谢贺执戟。”

“想必公主又让顾娘子买东西了吧，娘子让人走此次进来的宫门就好。”

“贺执戟真是尽职尽责，臣女一定不负公主所托。”

“令牌既已送到，下官就不耽误顾娘子归家。”

贺云峥微微躬身以示行礼了，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顾如歌望着他的背影，心生疑窦，堂堂右丞之子真的只是因为倾心公主就来做个小小的羽林卫执戟？

“娘子，走吧……”

“……好。”

跨出宫门登上马车的那一瞬间，秋稚就憋不住。

“娘子，你与太子殿下？”

“不过就是上个药，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爱好八卦了。”

“奴婢一直这样，只是娘子的心思从来就没放在奴婢身上过。”

“你要我将心思都放在你身上，那好，从现在起你一刻都不要离开我的视线，做什么都要与我汇报。”

“娘子奴婢就是开个玩笑，不过太子殿下不是也要与你一道去元嘉公主那儿吃酥山吗？”

顾如歌瞬间紧绷起来。

“那些事情我们不该插手，也不该多问，该知道时就会知道。”

“遵命，娘子。”

“回去之后你就找鸣珂，让他去查查贺云峥，我得为公主挑选话本子、折子戏，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想要看还是以此为托词，但总归有些不入流的不能被送进宫中。”

“是。”

车内一片寂静，顾如歌闭目休憩，一片透着缕缕光芒的黑暗将她笼罩。

大理寺审讯的狱中也如同这般，只是多了些阴冷恐怖，有人颤栗生畏，也有人能挺立如山涧的松。

“太子殿下，您且仔细辨认，此人是否是旧日相识。”

周洵嘴角紧绷，皱眉看向瘫倒在地上喘息不止、浑身是血的松云寺住持。

“……什么时候，大理寺开始未审先用刑了……”

大理寺卿试图从周洵被阴影笼罩的半张脸上看出些什么。

“……启禀殿下，陛下限定期限犹如一把利刃悬在下官头上，这嫌犯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副摸样，下官也是百口莫辩呐……”

大理寺卿抬手擦掉额头渗出的汗。

“找人看看吧，孤不想还没证明自己的清白就沾染一身血腥气。”

“是是是，来人——，找医官来看看——。”

周洵不急不徐的踱步到桌边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热茶，静待医官处理好松云寺住持的伤。

茶过三盏，大理寺卿笑着跑来汇报。

“启禀殿下，证人并无大碍，只是被刀割开多道伤口，才看起来如此触目惊心，医官已经止住血了。”

“那便开始审问吧。”

周洵正要起身，那厢就高声呼喊起来。

“大人，人晕过去了！”

周洵无奈的看向更为心惊肉跳的大理寺卿。

“看来，今日天公不作美，那孤便先回去了，什么时候人醒了，就再来找孤。”

周洵看似平静，实则内心长舒一口气，若人不昏迷过去，今天恐怕就会暴露，也不知道皇后是何对策，现下正好腾出了商量的时间。

“且慢——”

一道洪亮高亢的声音扼住了周洵的脚步，就连他几乎扬起的嘴角都停在那一瞬间。

果然不出他所料，来人正是为他父皇所信任的、为数不多的满腔忠义的纯臣文太尉。

“太子殿下，这位证人是好不容易寻来的，事关重大，还请殿下在此等候证人醒来，待初步审讯之后上报陛下再离去。”

“……自然，文太尉秉公执法，孤自然配合。”

文太尉立即示意带来的另一个医官用针灸之术唤醒松云寺住持。

“咳——咳——咳——”

住持模糊之间将视线定格在周洵身上，几乎在一瞬间，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反应，他怒喝着愤然起身直直扑向周洵。

“狗贼——”

“殿下——”

众人反应过来将人拉开之时，周洵干净无尘的衣衫上零零星星的沾染上了血迹，尤其握紧的右拳几乎被染红。

“将人押下去，稍后再审——”

文太尉也被这一幕骇住，一时阵脚慌乱。

“殿下可有大碍？”

“……无碍，孤要回去沐浴更衣……”

大理寺卿与文太尉眼神相交，静默片刻。

“出此意外下官也是始料未及，殿下先请离去，待臣禀报陛下之后再作定夺。”

周洵不再多说，转身离去，脑海中始终无法忘却住持那双猩红的眼睛。

右拳紧握着，指尖几乎陷进肉里。

“殿下——”

在文昌走进之时，周洵双腿一软，胃里一阵痉挛，险些吐出来。

“……回宫……”

“是！”

文昌来不及多问，搀扶着周洵就往东宫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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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