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有你 第2章 掉码

第二天和同事下午茶的时候，乔溪便旁敲侧击地了解到了对门财务部蹲着的那尊大佛：铁公鸡，无毛可拔！

都说王初瑶是最不像干财务的，却是最适合干财务的。今天，倒是要见见庐山真面目。

连敲门声都是刻板的三下，新来的品牌部总监果然如传说中一样中规中矩，王初瑶腹诽。

“请进？”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不得不承认，好听的声音总是会让人放松，并产生一些莫名其妙的多巴胺，乔溪推门而入。

王初瑶从一堆财务报表里抬起头，眯缝着眼瞧了瞧，但看乔溪那张萌妹子的脸，确实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欺负的冲动，淡淡的书卷气又透着意思距离感，齐肩中短发清爽干净，这种气质很少见，正好撞在王初瑶的审美点上，她心中色色发抖。

在坐等对方过来和主动迎上去之间，讨好型人格重症患者王初瑶，果断选择了后者。

她落落大方地回了公关式微笑，一脸的虚情假意，清了清嗓子道：“哎呀乔总，怎么还亲自来财务部跑一趟呢？回头我去找您就行！哈哈哈哈.”

乔溪不是很习惯这种不熟还要装热情的虚伪套路，条件反射性地退开两步：“王经理客气了，我们应该同龄，不用称您。”

凭借着这么多年制作广播剧对声音的敏感度，以及各方面信息的重合，王初瑶像过电般一激灵。

不可能这么像！这个声音早就印刻在王初瑶的脑子里，她对声音的认知度一向很有信心，乔木生凉，乔溪？是同一个人！

乔溪极快地扫视了这座庐山，黑长直的头发看起来十分顺滑，眉眼透出一股英气，衬衫的纽扣严谨地扣到第二颗，全身几乎没有任何配饰，传统又简约，但现在的表情却十分复杂。

敌不动我不动，难撬的钉子是吧，她早已经盘算好了几种方案，敌进我退，敌刚硬我怀柔，先摸摸对方的性子，再考虑说什么做什么要更稳妥。

尽管脑子里已经翻江倒海，曾经那些语音不断冒出，但王初瑶还是落落大方地回了公关式微笑，一脸的虚情假意道：“诶呀，乔总，你亲自来太客气了。”

呵，说得好像下面人来，能搞得定你一样，你要是真给我面子，至于压着预算等着我来赴鸿门宴么？这么自来熟，笑面虎属性暴露无遗，眼看王初瑶站了起来，脸都要贴到跟前了，乔溪下意识退开两步，过分的客气和自来熟，以及肢体接触，都会让她感到不适。

成人的世界就是这一点最好，很多事情不用点破避免尴尬，王初瑶很识趣地收敛了笑意，知道来者不善，何况对方也没有要和她寒暄的意思，那不如就公事公办，迅速收敛了笑容。

但这样的突然转变，倒是让一直默默观察的乔溪轻笑了一声，还真是翻脸比翻书快呢，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涉，乔溪落座，感叹对方收敛笑容的角度居然能那么精准，看着王初瑶一副懒洋洋又扮猪吃老虎的样子，总觉得王初瑶声音十分耳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按下疑惑，她开门见山地提到了上午会议上关于科技大会参展活动方案预算问题，希望财务部赶紧审核通过品牌部的新方案，好抓紧时间进行相关准备。

递给乔溪一杯热咖啡，王初瑶笑眯眯地：“乔总，你们这次的方案，预算超标了啊？”

呵，明知故问，乔溪也笑了笑：“罗总那边已经签字通过，希望咱们财务这边能给活动成本多些空间。”

王初瑶懒洋洋地靠向沙发后背，随手翻着那份方案，虽然她已经看过十几遍几乎倒背如流，但她还是装出很新鲜的样子：“哎呀，乔总，可是集团给公司参加展会的预算一直都是50万，虽然咱们品牌部这次提出了更高要求，但我们谁也不知道宣传效果会如何，预算一下提到了80万是不是有些过？”

乔溪这下明白了，为什么公司里的人都说，王初瑶是最不像干财务却最适合干财务的人。

这个外表铁憨憨的王经理，整天笑嘻嘻的、丝毫没有财务人员的严肃气质，可她常年不按套路出牌，只要她不想掏腰包，谁都别想多抠出一分钱。

乔溪还想再争取一下，刚欲开口，谁知王初瑶随手就把门反锁了，她倚着门框，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那人，一脸姨母笑：“乔总，我们……是不是认识啊？”

次元壁的破裂，就是这样突然而酷炫。

人的反应有时候只需要0.1秒，乔溪立刻意识到，她在哪儿听过王初瑶的声音…

王初瑶...小初不码字…剧本沟通会……

“作者大大你现在有空么？”

“作者大大我有个新的想法。”

“这里我想改一下顺序～”

“谢谢作者大大的认可！”

.....

电视剧里面那些被人吐槽的，编剧都不敢这么写的，我的网友竟然是我的对家，现在还在我面前笑嘻嘻地等着看我手足无措的样子，好得意一番的烂梗，此时此刻，发生了。

难怪说这股子气质，隔着走廊过道都感受到了，难怪在知道今天下午要来找王初瑶谈预算的时候，定的外卖居然都忘记送筷子！可恶！

如果轻易就被看出内心的波澜，那这几年大风大浪算是喂了鲨鱼了，也不过就是次元壁破裂这种小事，不就是前两天还送了什么知音礼，不就是没几天前还互相打了名为合作必须电话沟通的语音，不就是这个特别不正经的人天天在群里公开语言调戏而已。

乔溪拉近桌上的咖啡，递到跟前，轻尝一口，并不着急回话。

气氛突然变得十分微妙......这人喝咖啡的样子也端得清雅.....

没等乔溪说出什么言不由衷的话，王初瑶回过神：“我呀，没事就喜欢听听有声书广播剧什么的，也可能是认错了，哈哈哈哈哈～行，乔总的指示我收到了，我回头研究研究，看看怎么能达到品牌部的要求。”

乔溪立刻站起来，她觉得对方既然早已经认出了自己还故作调戏，二次元要点人设，欺负到三次元你可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而她同时也意识到，王初瑶和二次元如出一辙的欠揍气质，由内而外的谄媚气息，只要一想到在剧组群只是稍稍肯定了编剧的水准，对方立马一本正经吟诵“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大大赠我评”的样子，心中一阵恶寒。

必须还以颜色！

乔总是谁啊，一路升上来，靠的不仅是职场人的自我修养，还有逢变不慌的从容。她淡然问：“经常听广播剧，然后呢？”语气清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乔溪十分笃定，如果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那个人，她绝不敢当面戳破那层窗户纸，那个人，哦或者说这个人，是多么的从心。

王初瑶愣了一下，完美的笑容只裂了五分之一就恢复了：“没什么，就工作比较累，开车打发时间。”

对方这么快就开始防守了，乔溪觉得有趣。

怂货一退让，她反而饶有兴致，乘胜追击起来：“哦？那除了听剧，王经理业余还喜欢什么？或者说，编些什么？”语气婉转，带着点勾人的暧昧。

王初瑶开始后悔自己不负责任地戳而不穿和撩而不强了……

一时嘴贱一时爽，一直嘴贱火葬场。

她满肚子意见，却没处撒气：我喜欢听什么你不知道么还在这儿问！问什么问！我特么的真是活该，跟一只腹黑到死的天蝎耍嘴皮子，怕不是活腻了……

晃晃手里的方案，王初瑶客气起来：“乔总，我还要找罗总商量一下您的方案，要不咱一块上楼？”

穷寇莫追，乔溪摆手：“不必了。”走之前，乔溪习惯性把咖啡杯转了半圈，回到原始状态。

果然是个强迫症，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王初瑶无奈地笑着。

啊，无论哪个次元，王初瑶都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要想做好财务，细心是必备，表面大大咧咧的王初瑶在工作中却相当严谨，干财务就是要静得下心，耐得住性子，正如二次元里面，对着几十万字的小说，熬夜写剧本的时候，一写就是几个小时，靠着娴熟的技艺，混一口编剧的饭碗。每次接到一部作品，那些草蛇灰线，千丝万缕，情绪细微的变化，她总能捕捉精准，这也让他逐渐在圈子里站稳了地位，剧本邀约的档期已经排到了明年。

王初瑶突然想起在董事会上开小差给那位作者发的消息。

-----小初不码字：“乔大大，这两天有时间讨论一下《存留之际》第五期剧本么？”

-----乔木生凉：“很抱歉，最近三次元有一些变动，可能无法及时和你商讨小说改编部分。”

正在董事会上一锤定音的罗仲夏满脸狐疑地望着咧嘴的财务经理。

“王经理有什么意见么？”

“没意见！我觉得您说得特别对~”

她看着对方的最后一条□□回复忍不住笑了，果然是她！当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