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孟云溪这样叫,其他小孩也叽叽喳喳地叫起了姐姐。大家都很喜欢孟汀过来,一则她温柔,漂亮,但是和她说话就如沐春风,二则她会带很多漂亮的文具和书籍过来,她来一次,大家都会收获满满。
今天也一样。
孟汀知道孩子们想法迫切,所以立刻和魏叔将手上的东西分了,场面一时更加热闹了,笑闹声让阿姨也开心,但也不得不过来维持秩序:“都给我慢点,不远处翠山的猴子都比你们有纪律!”
孟云溪当然不属于类比猴子的范畴,她和孟汀性格很像,都是不争不抢型的,尽管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没有显出任何急迫。孟汀就是知道她这样,所以赶忙招呼她:“小云,过来看看你的礼物。”
她送给孟云溪的是一套很有冬日氛围的拼图。
20×20的大小,画面被很自然地分成了好几块,有坠着星星灯的圣诞树,盖着雪花的双层巴士,还有挂着花环的明亮橱窗,三三两两结伴的小人,非常漂亮。
“等你拼完了,用这个相框框起来,上面在加一个小灯,挂在房间里。”孟汀说着,给她展示卖家发给她的效果图。
暗色背景下,一盏小橘灯落下来,温暖又明亮。
孟云溪看的眼睛发光,喜欢的不行。她因为一场意外声带受损,虽然住在热闹的福利院,但那是因为大部分孩子不会手语,无法沟通。
玩拼图的话,无论是自己一个人,还是和朋友,都可以安安静静的进行。
验收完所有人的工作之后,阿姨将大家召集在一起,准备切蛋糕。
孟云溪在盒子里拿出数字为“1”和“6”的蜡烛插上,点燃后,闭着眼睛许了好一会的愿。
这是她来京市的第三年,也是在福利院的第三年。
三年前,母亲去世后,她便被孟汀接了过来,虽然是亲姐妹,但彼时孟汀还是个大学生,没有抚养能力,多方考虑之下,便将她送进了京郊的福利院。
唱完了生日歌,大家就开始分蛋糕,各个小桌上的烤盘也冒出了滋啦滋啦的香味,孟汀这种平日里不碰烧烤的人,今天也难得吃了两串。
吃完后,她又和大家分工做起了卫生,收拾完,回到孟云溪的房间,已经将近傍晚。
孟汀像往常一样检查她的生活状况,她看到她书桌上摊开的那本手语书,眉心有几分触动。
这本新教材不过是她三个月前买回来的,现在已经被翻的边角翘起,她白天还要去普通高中学习文化知识,可见全都是夜里下功夫。
看到孟汀愣神,孟云溪赶紧过来,拽了拽她的衣袖。
孟汀转身,只见她比划着:“姐姐,你累了吗?”
因为孟云溪,孟汀也学了些手语,能看懂简单的日常用语。
她轻轻摇了摇头,将她的书角抚平,笑道:“没有,你好好学习,我上次问过大夫了,手术的事情有进展了,你再坚持一段时间,就能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了、”
孟云溪的表情却没有更轻松。
她隐约知道,孟汀一直很有压力。她的情况特殊,不是永久的创伤性失声,可以通过手术治愈,只是国内暂时没有这个技术,国外的尚且在临床试验阶段,因为某些原因,立法没有通过。
等待通过需要时间,排队更需要时间,而且根据国外的情况,她们这样的普通家庭,很难得到这样的资源。
她知道姐姐为此付出了多少,哪怕那些事情,她根本不情愿做。
“姐姐,手术做不做的都不重要。”她对上孟汀的眼睛,认真地比划,“我不说话也可以活的很好。”
“但是姐姐你,不要这么辛苦。”
“我希望姐姐开心。”
孟汀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垂下眸子,摸了摸她的头,“说什么傻话呢?等到时机成熟了,咱们抓住机会就可以了,日子就是要越过越好呀。”
孟云溪的表情依然没有松动,下意识地往窗外看了看。
她虽然没说话,但孟汀却懂了。
三年内,谢砚京陪着她来过一次,也是那时,孟汀告诉了她两人已婚的消息。
小孩子有自己认识的世界,她对那个传说中的“姐夫”印象并不好。很少露面,也没有和姐姐同过框,更没有她想象中和姐姐在一起的温情模样。
和她认知中的幸福婚姻完全不同。
不是因为感情在一起,更像是某种各取所需的利益关系。
她们缺什么,她则一清二楚。
孟云溪像是憋了好半天,才忧心忡忡道:“姐姐,他没有强迫你吧?”
她显得情绪有些激动。
举起手又准备说什么,却被一个力道轻轻按了下,“别多想。”
小女孩的心思,若是不解释些什么,往往天马行空没个度。
可真要解释,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孟汀只好笑了笑:“我们两个之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和他领证,也是我深思熟虑过的想法,没有什么强迫不强迫的。”
孟云溪皱着眉看她,很明显还想说什么。
孟汀却止住了她的话头:“你放心,这个事情我有分寸的,无论如何,也要等到手术完了再说。”
这不是普通手术,要满足的指征很多。孟云溪为此不知道跑了多少趟医院,做了多少次检查,别人开开心心的和朋友逛街时,她只能坐在冰冷的等候室里,等待命运一次又一次的审判和裁决。
“好啦,今天是你的生日,咱们高高兴兴的,别想那么多,让我给看看这个画框你好不好搭……”
两人在那儿研究了好半天拼图,等到天快黑了,孟汀才从福利院出来。
为了更好的陪孟云溪,这段时间她手机一直静音。
打车时,才发现竟然已经有了好几条未读消息。
她先打开消息最多的工作群。
原来是团里组织大家这周末去体检,需要填写在线表格,大家依次在下面回复“收到”。
大概是徐倩看到她没回复,所以又小窗提醒了她一下。
她赶紧按照要求填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体检”这两个字刺激到,她的胃忽然又有些不舒服。
而她最后打开的,则是最上面那一条。
显示谢砚京的未接来电。
孟汀皱着眉看了看,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最终没有回拨过去。
夜里风更大了,打车到家时,已经将近十点。
她从药箱里找了些胃药,吃了两粒就上床。
明明是没什么催眠效果的药,她整个人却有些晕晕的,将整个头完全埋进枕头里,也没有任何效果。
后来,整个身子又开始发冷,但是她又没力气起来加一床被子,所以整个人都蜷缩在被子一角,像只小猫。
她就那样神志不清地睡了会,一会梦到自己在冰川上行走,一会梦到自己在大雨中不知所措,一会又梦到自己又站在了巡演舞台上。明明已经瑟瑟发抖了,但她还是完全处于紧绷的状态,努力做好每一个动作,不敢有稍许的偏差。好不容易到了下场的时间,没有等来掌声,却是嘘声一片。
俞静之站在最前面,对着她冷声道:“你不过是个常年需要抛头露面的戏子而已,也配在阿砚身边吗?早点认清现实吧?否则总有一天,你会将他也拉进深渊。”
她则站在那儿,茫然无措的打量着。
她想要逃走。
可是逃去哪里?她不知道。这么大的天地之间,好像没有能容下她的地方。
她没有家。
她觉得好冷,好冷。
每呼吸一次都会痛。
就在她觉得快要痛到骨髓,深入肺腑时,周遭却突然开始回暖。
冷冰冰的雨水如温泉般萦绕在身侧,原本虚浮的脚步终于落地,像是有人点了堆柴火,在她身边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但是热气足了也不是个好事,一瞬间的口干舌燥,让她原本混沌的意识有了几分清醒。
睁眼时,她感受到身边的异常。
光裸的小腿宛若菟丝花,缠绕在紧实的大腿上,前半身则贴在那人滚烫的胸膛上,双手绕过腰线搂住,距离不能再紧密。
孟汀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夜色中,那个清绝的面容清晰起来,她才意识到这不是梦境。
昏暗光线中,立挺的眉骨有种白日里没有的冷硬,漆黑的碎发垂在眼睫上了,投下一片淡淡阴影,分明的五官像是刀刻似的,干净利落。
似乎感受到了身边的声音,他缓缓睁开了眼。
孟汀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嗓子竟然有些哑了。
很快,嘴里被喂了几口热水。
嗓子一瞬间润了不少,但是发声依然费劲:“你怎么会过来……”
他赤.裸着上身,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不停,似乎是将什么冲剂倒进了杯子里。
“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怎么,发烧39°,想一个人牺牲在这里?”谢砚京冷声道。
哦……原来是发烧。
难怪刚刚会那么冷。
正思索间,鼻尖被一个力量捏了捏,接着,白瓷碗被强硬地送到唇边,几乎不等她反应就被灌了下去。
她吃药一直不是个容易的事,平时状态好时就磨磨蹭蹭要好久,他这么一灌倒是省事。
这还没完,等到她全部咽下去后,唇角又被一个冰凉的触感贴了下。
这次没有难闻的气味,嗅着像是解苦的甜茶,她便乖乖喝了下去。
舔了舔唇后,她稍稍坐起来一点,哑着声开口:“现在几点?”
“凌晨三点。”
“你是几点过来的?”
这次那声音却没有立刻回。
倒是有个力量扯过杯子,将她完整地包裹住,直接拉到下巴的位置。
“查户口呢?问那么细。”冷硬的声音略显不耐。
她其实想知道他抱着她睡了多久。
其实刚刚那么一觉过后,浑身发冷的状态已经好多了,应该是从高烧转成了低烧,她是没想到用这种方式也能降温,还能这么快地降温。
但是低烧的危害其实也大。
比如说,她趁着那人再次躺回来时,意识模糊地道了句:“要是手术也能这么快就好了……”
这一声倒是有回应。
“快了就怎样?”
“快了,应该就自由了……”很轻的一声,要是不仔细听,甚至都听不清。
说完这句,孟汀就晕晕乎乎地有气无力地躺下去了。
那只骨节分明的,原本准备捏住她脸颊的手忽然顿住。方才还好整以暇微微牵起的唇角,霎时冷了下去,连带着眼眸也变得暗沉。
黑暗中静默半分后,他捞起孟汀放在身侧的手机。
然后解开密码锁,登入她的邮箱,打开两个小时前她收到的那封来自穆教授的邮件。
修长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然后点了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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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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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