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倾斜 第4章 秋意

第四篇章·秋意

十月的尾声，在满地的落叶中簌簌作响。

白可站在文学社活动室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的封面。听说今天是陈一屿最后一次参加文学社活动，因为物理竞赛的集训时间与后续活动全部冲突，他不得不退出。

“站在门口不进去吗？”

白可猛地回头，看见陈一屿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他今天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毛衣，衬得眉眼更加柔和。

“正要进去。”她轻声说，跟着他走进活动室。

今天的分享主题是“诗歌中的秋意”。陈一屿站在讲台前，声音平稳而清晰，解析着叶芝和艾略特的诗句。阳光从西侧的窗户斜射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

白可坐在熟悉的靠后位置，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他。自从那天他还伞之后，他们又在图书馆偶遇过几次，每次都只是简短地点头问候，再无深谈。但每次见面，她都能感觉到心里那种悸动在悄然生长。

“...所以，在这首诗里，秋天不仅是季节的更替，更是心灵的转折。”陈一屿结束讲解，抬眼望向台下，“我的分享就到这里。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陪伴。”

活动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几个女生围上前去，表达着不舍。白可坐在原地，看着被人群簇拥的陈一屿，忽然觉得他们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

就在她准备悄悄离开时，陈一屿不知何时已摆脱了人群，来到她面前。

“要走了吗？”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白可点点头：“回教室拿东西。”

陈一屿沉默片刻，从笔记本上撕下一角，快速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以后需要帮助，可以找我。”

白可伸手接过那张纸条，指尖触到他的手指，一阵微麻。

“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陈一屿用他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那我先走了，竞赛班要迟到了。”

他转身离开，白可握紧手中的纸条，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像话。

那天晚上，白可对着手机屏幕上那串数字犹豫了很久。窗外月色皎洁，星光稀疏。她输入又删除，反复数次，最终还是没能发出第一条消息。

就在她准备放弃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我是陈一屿。”简短的四字，却让她的心猛地一跳。

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小心翼翼地回复：“我是白可。”

“我知道。”他秒回，后面跟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从那天起，他们开始了断断续续的线上交流。起初只是偶尔讨论作业，后来渐渐扩展到分享日常。白可发现，网络上的陈一屿比现实中健谈许多，会跟她分享班里的趣事，偶尔也会询问她的近况。

“你觉得陈一屿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课间，林小雨趴在桌子上，侧身看着手机屏幕上陈一屿发来的消息，“这都第几次主动找你了？”

白可收回手机，脸颊微热：“他只是比较友善而已。”

“友善？”林小雨挑眉，“李蒙说陈一屿在班里几乎不跟女生说话，更别提主动给联系方式了。”

白可抿唇不语。她何尝没有感觉到陈一屿的特殊对待，但内心深处总有个声音在提醒她：也许他只是感激当年那把伞的善意，也许他对所有人都一样友善。

这种不确定感让她始终不敢向前迈出一步。

周三下午，白可照例去图书馆值班。这次她要整理的是新到的期刊，任务繁重。更糟的是，图书馆的系统突然出现故障，所有新刊都无法录入。

“这可怎么办？”图书馆老师焦急地检查着电脑，“今天必须整理完，明天有领导来检查。”

白可试着重启系统，却毫无作用。她看着堆成小山的期刊，心里一阵无力。

“老师，让我试试吧。”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白可回头，看见陈一屿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他今天应该是在实验楼培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一屿？”图书馆老师显然认识他，“你会修这个系统？”

“稍微懂一点。”陈一屿走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几分钟后，系统恢复正常。

“太好了！”老师欣喜道，“一屿，多亏了你。”

白可看向陈一屿，发现他额角有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比平时急促，像是匆匆赶来的。

“谢谢你。”她轻声说。

陈一屿摇摇头：“举手之劳。我正好来还书，碰上了。”

但白可注意到，他手中并没有拿着要还的书。

整理完期刊已是傍晚。白可推开图书馆的门，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她正犹豫是否要冒雨回家，一把深蓝色雨伞递到了她面前。

“用我的吧。”陈一屿说，“我住得近，跑回去就行。”

说完，他转身冲进雨幕，消失在拐角处。

白可握着那把伞，心里涌起一阵暖流。她打开伞，惊讶地发现伞骨内侧贴着一张小小的便利贴，上面写着一行清秀的字迹：

“明天降温，记得加衣。”

没有署名，但那是陈一屿的笔迹。

回到家，白可忍不住给陈一屿发了消息：“谢谢你帮我修系统，还有借我伞。”

几分钟后，他回复：“不客气。系统故障是常见问题，我刚好知道解决方法。”

白可盯着那条消息，心里的疑问越来越深。真的是刚好吗？还是他特意赶来帮忙？

这种疑惑在第二天得到了解答。课间，她偶然听到理科班的同学议论，说昨天陈一屿在培训中途突然离开。

“听说是因为图书馆的系统坏了，他非要赶去帮忙。”一个女生说，“真是奇怪，平时也没见他这么热心。”

白可站在原地，感觉心跳突然加速。

那天晚上，她鼓起勇气问陈一屿：“你昨天是特意来图书馆帮我的吗？”

消息发出后，她紧张地等待着回复。几分钟后，手机亮了：

“只是顺路。”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白可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果然，是她想多了。

但紧接着，又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但如果能帮到你，我很乐意特意前往。”

白可盯着屏幕，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窗外，夜幕低垂，星光点点。她走到窗边，望着深蓝色的夜空，心里那种悸动的感觉越发清晰。

也许，陈一屿对她，真的有那么一点点不同。

她轻轻抚摸伞骨上的那张便利贴，将它小心地揭下，夹在了日记本里。

这一夜，星光格外明亮，像是为某个秘密的萌芽点亮了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