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篇章·真相
腊月二十九,高中同学聚会的消息在班级群里炸开了锅。
白可本不想参加,但林小雨接连打来三个电话,软磨硬泡地要她一定到场。最终,她还是答应了。
聚会地点定在母校附近的一家餐厅包厢。白可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熟悉的面孔。大家热络地聊着各自的大学生活,气氛热烈。
“白可!这里!”林小雨兴奋地挥手,给她留了位置,林小雨在A大的英语系,上了大学虽不常见,但依旧是好友。
包厢里有一个空着的座位,同学说是留给陈一屿的。
“听说陈一屿也回来了,”一个男生说,“有人联系上他了吗?”
众人纷纷摇头。李蒙坐在白可对面,目光与她短暂相接,又迅速移开。
聚会进行到一半,白可去洗手间,林小雨跟了出来。
“我有事要告诉你。”林小雨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关于陈一屿的。”
白可的心猛地一跳。
两人来到餐厅外的露天阳台,冬夜的寒风让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我表哥和陈一屿的堂弟是大学同学,”林小雨压低声音,“前天聚会时,他告诉了我一些事。”
白可静静地听着,手不自觉地握了起来。
“当年陈一屿突然转学,不是自愿的。”林小雨的声音带着不忍,“他妈妈把他关在家里,逼他去求邱家出钱保释他爸爸。因为他爸爸在拘留期间查出癌症晚期,急需保外就医。”
白可倒吸一口冷气。她记得陈一屿说过,他父亲的公司破产后,是邱洛迪家的集团接手了业务,聘请他父亲做高管。原来事情远非如此简单。
“陈一屿为了父亲,不得不低头去求邱家。邱家答应帮忙,但条件是...”林小雨顿了顿,“陈一屿必须和邱洛迪在一起。”
冬夜的寒风刮在脸上,白可却感觉不到冷。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后来呢?”她轻声问。
“陈一屿的父亲虽然保外就医,但病情已经太晚了,不久后就去世了。”林小雨的声音有些哽咽,“那段时间,陈一屿整个人都垮了。高三那年,邱洛迪去找他,路上出了车祸,重伤昏迷,错过了高考。”
白可想起邱洛迪曾经说过的话——“我为你家做了那么多,你就这样对我?”原来指的是这件事。
“医生说邱洛迪可能醒不过来了,陈一屿在医院守了她整整一个月。”林小雨继续说,“后来她醒了,但留下了后遗症,不得不去美国治疗和留学。陈一屿一直对她很愧疚。”
真相像一块巨石投入白可心中,激起千层浪。她终于明白陈一屿为何对她忽冷忽热,为何与邱洛迪保持联系,为何背负着那么沉重的气息。
“这些事,陈一屿从不对外人说。”林小雨轻叹,“我表哥也是偶然听陈一屿的堂弟喝醉后提起的。”
回到包厢,白可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看着那个始终空着的座位,仿佛能看到陈一屿孤独地坐在那里的身影。
聚会结束时,已是晚上十点。同学们互相道别,约定明年再聚。白可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林小雨的话。
路过那个熟悉的街心公园时,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初雪那天的情景历历在目,陈一屿未说完的话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
“白可。”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白可猛地转身,看见陈一屿站在不远处。他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围巾随意地搭在肩上,整个人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瘦。
“听说你今天参加同学聚会了。”他走近几步,声音很轻。
白可点点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那天在商场...”陈一屿顿了顿,“邱洛迪刚回国,她家人让我多陪陪她。”
“因为愧疚吗?”白可轻声问。
陈一屿顿住,他深深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你都知道了。”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为什么不告诉我?”白可的声音有些颤抖,“为什么宁愿让我误会,也不肯解释?”
陈一屿苦笑:“告诉你?让你陪我一起背负这些沉重的东西吗?”
他抬头望向夜空,星光稀疏,月色清冷。
“我父亲去世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陈一屿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他嘱咐我要坚强,要照顾好妈妈,要...报答邱家的恩情。”
白可看着陈一屿。她终于明白,那个阳光温柔的少年,是如何在家庭变故、父亲离世和人情债务的重压下,变得沉默而隐忍。
“那天你发消息说新年快乐,”陈一屿突然转回话题,“我很想回复更多,但是...”
“但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白可接话。
陈一屿默认了。
寒风吹过,扬起白可的长发。她看着眼前这个背负了太多的少年,心中的怨怼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心疼。
“陈一屿,”她轻声说,“你还记得你在文学社分享过的那首诗吗?”
“《雨痕》?”
白可点点头:“里面有一句——‘雨水冲刷着窗玻璃,也冲刷着时间的痕迹’。但总有些东西,是雨水冲刷不掉的。”
陈一屿看着她,眼中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
“那把你拿给我的伞,我还留着。”白可继续说,“就像那个雨天,我一直记得。”
远处,新年的钟声敲响,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璀璨的光芒照亮了陈一屿的脸,白可看见他眼中闪烁的泪光。
“白可,”他轻声唤她的名字,像是怕惊扰了这个梦境般的时刻,“我...”
这一次,没有人打断他。然而,他终究没有说完那句话。
但白可已经不再着急。她知道,有些心意不需要说出口,有些伤痕需要时间来愈合。
在这个辞旧迎新的夜晚,他们站在初雪曾经飘落的地方,望着同一片星空。过去的重重误会渐渐消散,而未来的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