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深夜,温落晚还是没有等到左闻冉回来。
本想去刘家寻她的打算在听了阮灿的一席话后又很快地被温落晚摒弃了。
欧阳天干说的是对的,想要杀她的人很有可能是在京中表面上与她关系不错的人,借着这层关系很容易叫左闻冉这个傻姑娘放下戒心。
趁着她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多少人知道,她最好同左闻冉分开一段时间。
“林家……宋清漪……”温落晚目光扫到刻着宋清漪名字的玉牌,“林氏被灭,同宋家有什么关系吗?”
宋知鸢日志最后一页出现的名字和两次都出现得很巧的宋丞泽让温落晚不禁起了疑心。
昨日明明是休沐日,即便宋丞泽要辅助隆安司查明国玺案没有休息,也不应该出现在街上,更不应该恰巧就在那个巷子里遇见了她。
如果想杀她的人是宋丞泽呢?
这个想法一出现,温落晚突然便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我怀疑过那么多人,唯独没有怀疑过你啊,宋阿爹。”
温落晚坐在书案前静静地磨拭着手中的玉牌,一时间有些好笑。
她就知道这个世上没有谁会莫名其妙对她好。
可那时的她,不过是一个被温阮两家抛弃的弃子,宋丞泽收留她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还有……昨夜说自己是被风清渊派来的那两个人最终也没有来到温府。
“韦——楠——”她轻轻从口中吐出这两个字,“我还以为你已经死在北燕了呢。”
若是这个女人在京城,绝对会扰乱凉墨将他引走,到那时那个弓箭手便有机会对风清渊下手了。
“还真是一步好棋。”温落晚从鼻间处轻哼一声。
凌霄既然跟在刘杉德身边,那么他定然知道凌霄的真实身份,也知道谁是灭了林氏一族的凶手,所以刘杉德会被迫地死在士族之争中。
而宋家身为外戚,宋丞泽虽有太尉之名而无实权,兵权牢牢掌控在刘家和她手中。这样的宋家也就没有了要与之联姻的必要,成为这长安城权力争斗中可有可无的弃子。
若是这么说,一切便串得上了。
“我一开始的猜想是错的?”温落晚紧了紧眉心。
相比之下,貌似幕后之人是宋承泽更能说得通。
不过温落晚并不会将自己的猜想作为证据,想要知道对弈者的身份,恐怕只有等青蓝从南越回来了。
“大人。”
温落晚抬眼望去,道:“你总是这般神不知鬼不觉,我连脚步声都未曾听到。”
“大人过奖了。”狼烟的面色很是凝重,“属下在洛阳查到了一些事情,但……”
“直说便是。”温落晚看出了她的难为情。
“温家在洛阳售卖一种能够镇定心神的药品。属下观察了一段时间,这种药品遭到很多人的哄抢,且他们不卖生人。”
“有问题?”温落晚回京以后还未曾注意过温家,顶多在朝上与温明隽碰面问好。
“是。”狼烟点点头,“属下后来派人抓了一些买药的人,逼问出来了关于那个药品的事情。”
“这种药名为拂晓,为白色的粉末,被他们包在布上用口鼻吸食,极易成瘾,洛阳街头甚至有孩童在吸食此物。”
“不是说不卖生人吗,为什么孩童也有这种东西?”温落晚问道。
“大人,他们会对一些落单的青年下手,甚至强制性地逼迫人们吸食这种药物,待他们上瘾后再以高价卖出。”狼烟的面色十分凝重,“属下已经派手下尽力地禁止拂晓的扩散,但对方却残忍杀害了我们的人,并警告我们不要干预这件事。狼烟本不想给大人添麻烦,但对方太过欺人,只好来求助于大人了。”
“事情过去多久了?”温落晚皱着眉头。
“昨日刚收到警告我便立马赶过来了。”狼烟答道。
“绀宇才回营里不久,正好,你带着他们的队伍到洛阳去一趟。”温落晚说道。
“那京中这边您便没有人手了。”狼烟明白此时京中的情形比洛阳更加严峻,“要不属下留在这里?”
温落晚向来是喜欢逞强的主,但又突然想到了还在温府中的家人。
不说现在有多少人在暗处盯着她,韦楠的归来便叫温落晚感到一阵头疼。
这个姑娘,暂时还不知道“是敌是友”。
她轻叹一口气,突然道:“韦楠还活着。”
“什么?”狼烟瞳孔一颤,“她还活着?”
“嗯,昨夜我在宋府,遭到了她的刺杀。”温落晚脸上并没有什么神情,“我需要人手,但你不能留在这里。”
“大人,当年是我向您推荐的韦楠,她做出了背叛的事我本就要负责任,我得留下。”这是狼烟第一次拒绝执行命令。
“我想……亲手杀了她,替大人报仇。”
温落晚摇了摇头,“洛阳那边还需要你的领导,不能叫拂晓继续毒害洛阳百姓。”
“大人!”狼烟的目光很是坚定,“我手下的人明白如何处理,更何况术业有专攻,绀宇显然更适合做这些事。我留在您身边,既能保护温府上下的安全,也能完成我的心愿。”
“好吧。”温落晚知道因为韦楠的背叛狼烟这些年来一直很愧疚,若是不让她亲自解决这件事,或许会永远成为她心中的一道结。
“这个点城门已经关了,你怎么过来的?”她问道。
“今天正好是凝夜值班,便悄悄放我进来了。”狼烟说道。
“嗯……”温落晚抿了抿唇,道:“恐怕需要你亲自回霸上一趟,此时传信太过危险。”
“好。”狼烟点点头,“大人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轻骑兵现在应该是万乾在管,叫她带一百轻骑悄悄驻扎在咸阳,不能叫任何人发现。”温落晚说着,扫了一眼地上的影子,“距离城门开启还有四个时辰,你务必在凝夜与之交班时赶回来。”
“是。”
……
狼烟回来的时候温落晚还在书房中坐着批折子,显然是一夜未睡。
“大人。”
温落晚没有抬头,只是道:“你来得正好,我要去温家一趟,你便留在此处吧。”
“大人,属下回来时遇到了皓白,他此时就在府上,叫他陪着您一起去吧。”狼烟说道。
听到皓白的名字温落晚才抬起头,眉头不自觉向上扬起,“他回来得还真是快,正巧我有些事情要同他讲。府上的人,拜托你了。”
“大人放心。”
走出书房,皓白一如既往地在与抱着温书禾的伴鹤拌嘴。
温书禾看着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小小的脸上全是不解与震惊。
“好了,你们怎么每次见面都要吵上几句?”温落晚出声打断了他们,扫了一眼皓白,“随我去一趟温家,你查的事情我们路上说。”
“是。”皓白还是很害怕温落晚的,见着人之后便不敢再造次了。
到了府前,韩洲已经驾着马车候了有一阵子了。
“皓白兄。”韩洲也记着这个当初在上郡第一次见到时便吓了他一跳的壮汉,讪讪地给他打了招呼。
“呦呵。”皓白眼前一亮,“你这小子还在呢,看来有机会可以将你拐到我们营里去,叫凉统领好好练练你。”
“真的吗?”韩洲一直想修习武功,听了皓白的这一席话有些激动。
“若是你想,可以去。”已经坐在里面的温落晚说道。
“等我见着凉统领了就给他说,现在的形式还是不大安全。”皓白也说道。
“只要大人给我这个机会,不论何时都可以。”韩洲的眼睛里都闪着光。
皓白笑了一下,掀开帘子也进了车厢。
“叫你去查的东西,可有进展了?”温落晚问道。
“嗯。”皓白点点头,“上元三十九年时,温才托因一时疏忽使军饷未能及时发放,导致在与燕军的对抗中我军死伤惨重,按照大溯律法此等罪过理应砍头,但阮家突然出面为温才托做了担保,并且将阮家二小姐嫁给了温才托的小儿子温明锦。”
“当初的温才托虽是吏部侍郎,但势力也远不及阮家。阮家显然也能意识到这个问题,将温夫人嫁给温明锦时十分隐蔽,因此京中便也有了‘阮家二小姐精神不正常,阮家为了将她嫁出去只好出此下策’这样的传言。”
“想要知道答案,便只能从温家人口中得知了。”温落晚沉着眸子。
阮家为什么要将阮灿嫁给一无是处的温明锦,难道只是为了给她冠上“温”这个姓?
这么做到底有何目的?温落晚实在是不理解。
若她的父亲是一个岌岌无名的人,阮家大可以抛弃她或者养着她,没有必要非要让她有个爹。
但若是她的父亲是地位尊贵之人呢?
温落晚心猛地一沉,想到了那个被陷害致死的越王风青逾。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若是自己是风青逾的孩子,先帝绝不会让自己有步入仕途的机会,更别提教导风清渊。
“阮灿年轻时可曾去外地游学过?”温落晚问道。
“这个……我没查出来。”皓白挠了挠后脑勺,“我能查出来这些东西已经很不容易了,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我知道真相。”
“那你查到过皖南林家吗?”温落晚又问。
“没有,第一次听说。”皓白摇了摇头。
“罢了。”温落晚长舒一口气,“但愿温明隽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