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听我哥说的,只能拿两枚,还好我这次带他来的。不然肯定就多拿了……”
“说实话游戏真还挺简单的,我刚开始玩了七八个就一大堆币了,可惜规定只能有两个。”
“对对对,我也觉得超简单……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玩那么久,我小时候跟同学玩的都比这难多了!”
“你小时候玩什么游戏啊?”
欢声笑语扑面而来。
口袋一阵蠕动。燕绝不动声色地轻轻按住,一直来到大巴最后排的角落,将背包往胸前一挡,才让小猫露出头来。
小猫探头探脑地偷偷窥伺了几秒,注意力又全部回到了燕绝身上,仰头望向燕绝,伸出爪子要跟燕绝玩。但燕绝怕它爬出来太引人注目,指尖轻轻点在小猫的两耳之间,将猫压回去。
猫猫只可以从背包后露出一双眼睛。
黑漆漆的猫,黑漆漆的包,没人发现。
八点五十九,引擎发动车身震颤,没人再上车。
“……也不知道第一题会考什么。”
“为什么现在看起来都很正常啊?完全不恐怖也不复杂啊。”
“但是还是淘汰了一大批人。”
“我觉得也和运气有关吧,我和朋友都是两个币,玩的游戏都差不多,但就是我能上来,他不能。”
“你朋友做亏心事了吧?题目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我觉得这根本不需要注意吧?它说的都是两个币啊,为什么还有人会搞错?”
“燕绝当年就是靠解决这种小儿科变成第三的吗?”
“呵呵,亲自来一次才知道有多祛魅!”
“不过如果一天到晚都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可能真的会疯吧……虽然确实很简单。”
“被这种东西逼疯吗?那也太逊了吧!”
“少给死人渣洗白了,他就是天生有病!”
“那种人都可以当第三,我们通过考试肯定没问题吧?”
“那当然了!说不定还可以比他更高……”
“那也只有一两个人能比他更高了吧……”
“不过现在考试的难度肯定变大了,赶不上死人渣那会的好时候了!”
嬉笑不断。燕绝靠在车窗上。玻璃若隐若现出狐狸少年的脸,与窗外飞速后退的绿树灰楼相映。
他模糊地回想起自己初次上车那天。
那时一车愁云惨淡,满座皆是走投无路下即便满心绝望也只能前来一试的困顿之人。没有几个小孩,也听不见几句交谈。有瘦弱的男人或女人低声下气地朝强壮者提出合作,有年纪稍小的少年少女缩在位置上哭泣,有人骂骂咧咧地嘟囔,有人满身酒气,破罐破摔地讲着冷笑话,没人会捧场。
……看来。
他的确做了件罪该万死的事情啊。
“哇!这个是叶部长吗?你在哪买到的?!”
中前排的一个孩子发出羡慕惊呼,话题终于偏转。
“我也有!我是凌部长的!”
这群孩子什么都想比,说到什么就比什么。燕绝无聊地瞥去一眼。一个戴着灰帽子的男孩高高举起一张塑料卡,卡里装着一张漂亮的照片。
照片上风雪漫天,夜幕沉寂,白马发疯般撅起前蹄,几乎竖成一条直线。马背上的少年微微皱眉,拉起马缰,低头看向镜头,面容挺秀俊丽,犹如明月清霜,嘴里却含着一朵猩红的玫瑰,热烈秾丽,近乎妖艳。
药巫副本。
不听使唤地,记忆自发浮现。时间地点人物前因后果相关场景全都自己蹦了出来,在燕绝脑中晃荡。当时,凌衣第一个在副本里找到了毒雾的解药,但因为害怕被人关注,决定把灵神制造的玫瑰含进嘴里,装作是用灵神防护毒雾。
此举直接导致他从副本开头到副本结束后七年,叼着玫瑰的照片持续泛滥大街小巷每一寸角落。
笨蛋……
车窗忽然变暗,玻璃上的笑脸骤然清晰,燕绝呼吸微滞,瞬间放平了嘴角。抬起靠在车窗上的头,略微仰视看向窗外苍天大树。
阳光已经完全消失,漆黑的枝叶互相交缠,密不透风。车内的气温似乎也骤降十度,欢声笑语冻结。
寂静间,漆黑和冰冷带来的不安感愈发浓重了。
“这是进入考场了吗?”
“在这种地方考试吗?”
“好暗啊!”
“凌部长,保佑我,保佑我……”
“也保佑我!”
“还有我!我也要!”
“别抢啊!这是我的卡!”
起初攀比的小朋友又争抢起来,个头稍高一些的蓝发少年嘲笑:“笑死人了你们几个,没进过森林吗?”
少年身边的女孩刻薄搭腔:“呵呵,胆子这么小快点回家吧。别浪费时间了。”
“谁,谁胆子小了!”灰帽子男孩不甘心道。
“啊啊啊啊啊啊!!”
前排骤起一阵尖叫,一男一女两人同时站起跑到过道上,女孩抱头蹲下,男孩指着车窗:“怪,有怪物!”
他指着一只趴在窗上的大蜘蛛。蜘蛛和车窗一样大,通体血红,黏在玻璃上的蛛腿分泌出一种暗红色的粘液,尾部还有一根针,类似蜜蜂却又和蜜蜂的螫针不同,这长针有些太粗了。除此之外尾部还有一团肉球在蠕动。定睛细看,肉团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圆球,和长针连在一起。轮廓终于清晰了——
这不是螫针,而是鸟喙!
蜘蛛尾部长出了一个鸟的脑袋!
最后一个留在座位上大着胆子的小孩也哇一声怪叫起来连连后退,不知道踩到了谁的脚,正欲道歉,低头一看,没看到脚,却看到了手。
一只血淋淋的断手。
车窗上的怪物接踵而至,车座上血迹漫开,通风口掉出断指,人头在过道被踢了好几脚,咕噜噜地不知道滚进了谁的座位下。小孩子开始鬼哭狼嚎,只有几个人仍泰然自若地待在位上,嗤之以鼻:“这点东西都能吓成这样,滚回家找妈妈吧你们。”
也有人虽然害怕,但逐渐冷静下来,安抚大家:“没事的,大家先不用害怕,只是飞到车窗上而已,没有进来的迹象。嘘——我们都安静一点,免得刺激到这些东西。”
其实他们也都知道选拔中肯定有怪物,在论坛上看到的各种怪物照片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虽然实际看到完全是另一回事,但毕竟有过心理准备,不用多说,也渐渐接受了事实。
车内又安静了。他们即便害怕也只是一起缩在过道上彼此依偎,还有些人甚至克服了恐惧,坐回位置上。
孩子强烈的攀比心让剩下那些胆更小的,也默默硬着头皮坐回位上。但车上只剩下一些靠窗位,这些窗子上的怪物长相又格外瘆人恶心,最为犹豫胆怯的孩子实在不敢靠近,白着脸继续蹲在过道上。下一秒,车猛地急刹,几人尖叫着往前滚去。
“让她上车吗?”
驾驶位上传出司机醉醺醺的声音。
“谁啊?”
“那个女人吗?”
“那个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是鬼吗?”
“在哪啊?我怎么没看见?”
乘客七嘴八舌地讨论开了,就是没人回答司机的问题。以燕绝的身份,他也根本不想当出头鸟。
“让不让?”司机拍着方向盘,不耐烦地又问了遍。
“车上已经没位置了,师傅。”最冷静的人大着胆子回答:“直接开走吧,下一辆车可能有空位。”
燕绝死心闭眼。
就算是傻子也应该知道,他们参加的是选拔不是旅行,女人显然是试题。如果是附加题也就罢了,他也已经不是那个每一分都必须牢牢攥在手里的小孩子了。但如果是保命题,此时置之不理妄图逃避,待会遇到危险,这群孩子只能束手无策坐以待毙。
引擎发动,车身再次震颤——
“你们怎么这么冷漠自私?!”大巴最角落的少年猛然窜起,厉声指责:“森林里这么多怪物,这个姐姐能等得到下一辆吗?好几个座位都空着,为什么不让那个姐姐上来?司机叔叔,让她上来吧!”
他语气激动,慷慨激昂,好一幅大义凛然的圣母姿态。一群人惊愕得没回话,随着车子停下车门砰一声开启,才有人怒道:“你他妈自己当圣母拉着我们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