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绝只和黑影过了两招,便被黑影打得连退三步,放开了抓住真燕绝的手。
被黑影抱住的真燕绝愕然抬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鼻子。撞入眼帘的却并非那张脸,而是另一件漆黑的雨衣,兜帽将脸遮得严严实实。
……还有一个燕绝?
“你连小孩都打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燕绝松了口气,一股热意涌上鼻腔。他前所未有地头晕,下意识抓紧了对方胸口的衣服。居然是真实的,真的可以抓到,可以抓紧,他从没做过这么逼真的梦……
见他如此,凌衣没有放他下来,而是继续抱着。他看向对面的燕绝,然而对面的燕绝比凌衣怀里的燕绝更加头晕。
他原本挂着猫的手现在握紧了一个少年的手,少年的手里,握着他的匕首。
匕首插进了他的腹部。
血染红了两个人的手,但燕绝一动不动,直愣愣地看着少年,又缓缓抬起头看向另一件黑雨衣:“……凌衣?”
凌衣:“我问你话你还没有回答我。”
燕绝:“你什么时候生了个孩子?”
凌衣对这造谣很是气恼:“你喝醉了吧?我怎么可能生——”
少年慢慢转过头来,一瞬间,三个人的呼吸都凝固了。
除了头上多了一对黑色的猫耳,这不完完全全就是幼年凌衣的脸吗?!
只有猫猫云里雾里,又怕又无措,看见主人掉进了另一个穿同款雨衣的大坏人手里,他立即丢下燕绝跑到了凌衣身边,抢他怀里的主人:“给……给我!”
说话也叽里咕噜的,果然是刚化人形的小猫咪。两个燕绝都已有所悟,只有根本没看到猫的凌衣愣在原地,独自凌乱。
*
“那是你的儿子吗?给我也生一个,凌衣~”
“你疯了吗,男人怎么可能生孩子?!”
燕绝:“可这不就是我们的孩子吗?你看,他的瞳色和你一样,发色和我一样。”
凌衣:“那是因为我们两个都是黑头发啊……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求你了,凌衣,给我生一个嘛~就一个~ ”燕绝其实不关心孩子是谁的,他单纯也想要个小凌衣玩。虽然明知凌衣给不了,还是缠着凌衣胡搅蛮缠。
凌衣最受不了这股无赖劲,一个劲推开对方:“我生不了!而且你和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生孩子!别吵我了!”
两个逼真的仿造体一如燕绝凌衣从前那样打闹,可是22岁的燕绝已经成熟了五岁,根本不想搭理他们。
他的“小猫君”一直紧紧抱着他的胳膊,目光胆怯,猫耳低垂,委屈又害怕。真是难以看见凌衣露出这样的表情……
燕绝兴奋得——不对,担心得脑子要宕机了,赶紧摸了摸小猫君的头,又担心不够安抚对方,亲了一口对方的脸——
差一点点亲到对方,被一块石头砸中鼻梁,不得不偏过脸。
“干什么呢?”大燕绝戏谑出声,故作阳光的声音矫情得让燕绝想吐:“这可是少儿不宜哦~下次不许了。”
凌衣茫然问道:“他刚刚要做什么?”
大燕绝:“#¥@¥……”
凌衣没听清,下意识凑近了点:“你说什么?声音太小了……”
大燕绝飞快地掀开兜帽,温热的唇瓣刚刚贴上冷瓷一般的肌肤,被一脚踢飞。
“喂!你!你……太没礼貌了!”
凌衣一边死命擦拭被碰过的地方,一边结结巴巴怒斥地上的流氓。他这种正经的人永远不知道,燕绝这种“有病的人”越挨骂越爽。极力装出委屈模样,仍旧藏不住眼底灼亮的笑:“不是你说听不清吗?我就跟你演示一下啊~我做错了吗?”
虽然不知道燕绝笑什么,但凌衣显然清楚燕绝跟自己这种正常人不一样,甩开话题:“你看见慕容潇了没?”
燕绝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他拍拍屁股,索然无味地站起身:“问他干什么?”
凌衣:“我找他很久了……”
这话燕绝更不乐意听了,突兀地转移话题:“你还记得上次送我的玩偶吗?”
凌衣不明所以:“记得。怎么突然说这个?”
“他把我的玩偶丢了。”
“……为什么?”
燕绝委屈极了:“他就喜欢欺负我!”
凌衣不为所动,单纯地疑惑道:“可你上次不也把他踹下水道里去了吗?他只是正常的报复回去吧……”
“那是因为他骂我是下水道的老鼠。”
其实这样骂燕绝的人多了去了,燕绝压根不在乎,但就是在凌衣面前委屈万分。凌衣为难地默了半晌,弱声解释:“对不起……他就是说话难听,你别放在心上。玩偶我再送你一个……”
“那我可以再亲一下吗~”
“滚啊!”
燕绝正色,朝余竹挥手,跟赶狗一样:“听到没?让你滚呢。”
“我没有对孩子这么说话!”凌衣立即辩解,扭头问两个小孩:“你们要去哪?城里很危险,我送你们去吧。”
“真的可以吗?”小燕绝胆怯道:“我想去世子大楼……可以吗?”
虽然他来这的最初目的是抓到叶沉舟,进副本也只有抓到叶沉舟一个主要目的,但现在显然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摆在眼前:给小猫凌衣易容。
猫嗅觉灵敏,用那些血腥的办法可能会刺激到对方,世子大楼的灵源供应应该能帮小猫无痛换脸。
最重要的是,这种办法易容后,对方在他眼里仍旧是真实容貌……
“可以。不过那里有点远,你是跟我走还是我背你?”
“走。”“背!”
两个声音同时从两个燕绝嘴里发出。
大燕绝苦口婆心地劝道:“凌衣,不能这么宠孩子。他们和我们一样是考生,哪有让你免费护送的道理?”
小燕绝只用可怜兮兮充满祈求的眼神望着凌衣。
凌衣摸了摸他的头,侧过脸朝大燕绝认真解释:“这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副本,再说你刚刚弄伤了人家,也该给人家一点补偿。”
大燕绝嘴角一撇,一瞬间换上张同样可怜兮兮的小狗脸,捂住腹部:“我也受伤了……”
凌衣甩开对方:“你穿了防弹背心。”
“怎么会?血都流出来了……”
“那是你绑的血包。”
“……”大燕绝噎了下,感动不已地双手握住凌衣的手:“没想到你这么关心,这么了解我……”
“那是因为你上次这么骗过我了啊!”
凌衣猛地抽出手,一肘把要继续贴上来的无耻流氓撞远了点,另一只手抱起小燕绝:“这个……你的小猫可以变回原形吗?”
燕绝抱紧小凌衣:“好像不可以。”
其实他也不知道可不可以,但凌衣还是那么好骗,一句话就相信了,同时抱起两个小孩,脚下发力,飞檐走壁。
凌衣从小在月魑接受严格训练,体能轻功武术都是长生塔顶级的那一批。即便从高楼跳下,燕绝也没有感到多少震荡。他像坐在理想列车的贵宾包厢里,一路经过这座城市各个似曾相识的地标,感觉一眨眼就到了世子大楼前。
凌衣放下两人,有些疑惑地望了一圈:“没有传送门……在楼里吗?”
燕绝心脏骤缩,大喜过望:“可能是的……”
果然,凌衣只犹豫了两秒便牵起他的手:“那我送你们进去吧,楼里只会更危险。”
凌衣还想牵小猫君的手,但小猫从凌衣另一侧跑过来,紧紧抓住了燕绝。
“真的不能变回小猫吗?”凌衣有些担心:“我不能用灵神,也没有武器,隔得太远可能护不住你们两个人……”
这纯属多虑。凌衣的反应速度甩这里的怪物几条街,没有武器也只是谦辞,他的身体就是他最锐利的武器。杀意之中一脚踢起的易拉罐也可以轻易爆掉怪物的脑袋。
但燕绝已经习惯凌衣这种杞人忧天的想法了。和毕业后威名赫赫,全塔敬畏的“杀神凌衣”截然不同,学校里的凌衣,他眼里的凌衣,一直是个容易害怕又莫名自卑的胆小鬼……
说起来……
他看向身侧紧张不安的小猫凌衣,胸口仿佛穿过一阵微弱的电流。这只猫的神情,的确很像凌衣……
如果哪天凌衣失去了灵神,失去了月魑,变成一只流浪街头的小猫,神情肯定跟这只小黑猫一模一样……
凌衣耐心地等了他很久,见他不说话,以为自己的问题为难了对方,立即迈步向前:“我只是随口问问,不用担心,我会尽全力保护好你们的。不过你要抓紧我和猫,不管发生什么,千万不要离开我。”
很平常的一句告诫,却像一颗遥远的子弹打进燕绝心脏。他下意识抓紧了对方的手:“你也不会离开我吧?”
22岁的燕绝知道,对方早已离开了。
但16岁的凌衣只是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略感奇怪:“当然了。我要保护你,怎么可能离开?”
话音未落,他猛然侧头。
燕绝没有侧头,他也听见了。
“慕容哥!”
一声力竭的呼喊从遥远的街道上传来。没有一丝反应时间,凌衣松开了手。
燕绝也是。
凌衣转身跑出两步才猛然回头:“要不先和我一起……”
原地已经空无一人。